的窗前!
他心中想道:“莫非是这个老人弄的玄虚?我倒要看看他在也不在?”
想着身形一长,已拔起了丈许高下,单手已攀在了一根老树枝上,面对着紧闭的窗户,这位日本的武士,用手上的刀,向前慢慢一送,窗户纸已被他的钢刀,刺了一个小洞,这时夜静更深,院内没有一人。
他把眸子紧紧凑上去,室内一切,立刻清晰可见,那个姓祝的老人,正自就着一盏油灯,在细细地读书,嘴里嘟嘟唧唧,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时见他摇头晃脑,下半个身子,整个包在一床棉被里,样子真是酸腐到了极点!
笠原一鹤看了一会儿,心中觉得很是好笑,对他怀疑之心已然大去,遂飘身而下。
心中却是一团狐疑,如此寒夜,又是谁来叩门投书?这真是怪哉!
他匆匆返回房内,把门关上,掏出了那张字纸,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一笔狂草,走墨有如龙飞凤舞一般,上面写的是:‘‘一鹤贤侄:
“敌人近在咫尺,随时要取你性命,一切谨慎,近日不宜外出,最好脱下和服,换上汉装,如守室不出,可保无虑也。字示。”
老叔留字‘‘
笠原一鹤费了很大劲,才看懂了对方的草书,不由甚为惊讶,对着孤灯发了好半天怔。心中却大为不解道:“奇怪,这人是谁呢?口气如此夸大,居然自称老叔?莫非是段南洲恩师不成?”
想着又摇了摇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段南洲已入佛门,已得法号为“涵一”,断不会再以俗礼见称,何况他与自己如今是师徒之份,又怎会称自己为贤侄?
再说,自己伤了师兄逃来,如果真要是他老人家,又岂会有如此口气?只怕早就怪罪下来了。
这么一想更不禁傻住了。
他又继续想了很久,愈想愈是不解!因为他来到中国不久,根本就没交过什么朋友,知道他的人可以说没有,这真是怪哉!
笠原一鹤忽然想到了匡长青,这是他来中原所结交的唯一朋友,莫非是他?可是对方的岁数,和自己相差不多,又怎会以“老叔”自居呢?他又岂能开这个玩笑。
愈想愈糊涂,根本没有办法再往下想了,又打开了那张纸条,研究了半天,仍是一无头绪。
最后他只好不再想下去了,心中却不禁暗暗忖道:“说不定这封信,正是那老头自己写的也不一定!”
信上说有人要害自己的性命,这会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中虽是决定不再想,可是越不想,问题越是层出不穷,忍不住怒由心起。
他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一跳而起,“呛”的一声,把宝刀抽了出来,只见他满面愤怒,朗然笑了一声,推开了风门,走向院中,大声叫道:“哪里来的臭贼?你走出来,大爷我,可不要你来报信!”
雪很大,都飘到他的脸上,张嘴的时候,甚至于都飘到了他的嘴里,他只好闭上了嘴!
恨到极处,手中的刀,嗖嗖地往空中,一连劈了十几下,闪电般的刀刃,把飘落下的雪花,都砍成碎片,雪光映着刀光,更觉冷森森的煞是可怕。
他舞了几刀,犹未能泄恨,身形一蹿上了房檐,在房上又观望了一会儿,只觉眼望的地方是一片白,哪有什么人影?
忽然心中又动了一下,暗想到:“我何不看看此人留下了什么足迹没有?也许能够从脚印上,追探出一点眉目,也未可知!”
想到此,就弯下腰来,仔细在雪上看,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足印。
这么一来,他内心就不禁有些吃惊了,身形随这飘落而下,又弯下腰来,在雪地里找来找去。
忽然,他发现了一行极为清晰的脚印,就在眼前不远,不由心中一喜,暗自笑道:
“你可是露下了马脚了,我倒看看是谁?”
想着头也没有抬,低着头,慢慢一步一步向前找去,差不多走了十几步,忽然发现脚印尽头,有一双笨重的脚,死死地踩在雪内!
笠原一鹤不由大吃一惊,同时之间,却听得一人发出山羊一样的笑声道:“哎哟!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笠先生!”
笠原一鹤不由面上一红,原来面前站的这人,哪是什么顽强大敌,竟是对面那个姓祝的老人。
笠原极不自然地笑了笑,点了一下头,红着脸道:“夜这么深了,你老人家还没睡?”
这位祝老先生,缩着脖子,袖着手,吃吃笑道:“正要关门睡觉,听见你在院子里叫唤,当是什么事呢!”说着“哧”又笑了一声,道:“嘿!笠先生,你可真有意思……”
笠原一鹤不大高兴地道:“有什么……意思?”
姓祝的老头子晃了一下头道:“你拿刀砍什么呀?砍雪?嘻,有意思极了!”
笠原一鹤气道:“我是在练刀!”
祝老头“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老弟,你掉了什么东西呢?”
笠原一鹤知道他在笑自己弯腰看地,含糊地摇了摇头道:“我的刀鞘子掉了,不要紧,明天天亮了就可以找到!”
祝老头两只手在袖子里抖嗦一下,连连点着头,笑道:“我说呢,这么大雪,可是不大好找!”
笠原一鹤一肚子的闷气,无从发泄,此刻反吃这个不相干老人取笑一阵,着实无味,当时点头道:“老先生要是没事,我走了!”
祝老头拱手弯腰,说道;“请……请便!”
笠原一鹤一肚子气返回房内,把门关上了,心中却不禁想到了那投书人,必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只看他那种来去如风的身手,和雪地上居然不着一丝痕迹,此人那身轻功,就足足在自己之上。
他不由深深皱着双眉,对于中国,这个能人辈出的地方,他真是钦佩了。这些所谓的奇人异士,却又是一些看来丝毫不起眼的人,真令人难窥全豹,莫测高深。
这一夜,就在猜疑惊恐之中过去了。
第二天雪停了,笠原一鹤早早起来,收拾了一切,唤来了店伙计算清了钱,他又取出了一些银子,嘱他们去为自己买一匹马!
想到了那封投书曾嘱咐自己,叫自己不可妄动,他内心倒是不无犹豫!可是他乃一个堂堂武士,又怎能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封信呢?如果那人是别有用心呢?所以他仍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决定一切!
他走到门口,向外望望,却看见对面那个祝老头,用老棉鞋,在那将欲化的雪上踩踏着,大概他是爱听踩踏在雪上的那种声音吧!
他头上戴着一顶绒线的小帽子,几根秃眉,在雪的映照之下,闪闪发着白光,看来就像是几根钢针一样的。
笠原一鹤看他的时候,他却微笑点头道:“怎么,要走了么?”
笠原一鹤只得点头道:“是的,是的,我有事,我先走了!”
祝老头弯下腰来,说道:“顺风,顺风!”
说着他就转身回房去了,笠原一鹤把一切都弄好之后,店伙计已为他牵来了一匹骏马,要价纹银二十五两,这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笠原一鹤不由大吃了一惊。
可是当他看了那匹马之后,却也就不以为贵了,那是一匹灰毛红目,雪白四蹄的骏马,笠原一鹤是很懂得马的,这匹马耳耸鼻大,鬃毛长,牙口好,象征着它正当少年。
于是他照数付了银子,把简单的行李,放上了马背,几口钢刀插在胸前,天气寒冷,他在头上戴了一顶武士的小钢帽!如此一打扮,当真是英姿飒爽,十分的英俊了。
店伙为他牵着马,穿廊而出,忽然他想到那个祝老头,照礼应该过去打个招呼,于是就转到他门前,不由顿时一怔!
原来那祝老头房门敞开,内中衣物已搬一空。
他呆了呆,道:“咦,人呢?”
身后的伙计,笑道:“大爷,你是问那只老山羊么?走了!”
笠原眨了一下眸子,暗想到:“怎么刚才还同我说话,这一会儿却已走了?好快!”
当时就偏头问道:“你叫他什么?”
那伙计脸一红,讪讪笑道:“大爷,你别见怪,小的可是说着玩的。祝老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因他老人家笑起来声音很怪,像山羊,所以我们大伙都就叫他祝山羊!”
说着笑了一声,龀着牙道:“大爷,你们是朋友?”
笠原一鹤摇了摇头道:“我们才认识不久,这祝老先生是做什么事情的?你可知道?”
伙计翻了一下眼皮,说道:“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开笔墨坊,专门做纸墨生意的!”
缩了一下脖子,吸了一下鼻涕,他又说道:“这位老爷子可是怪透了,人家骑马,他也骑马,可是他的马比驴还小,也不知是在哪里找的!”
笠原一鹤不由点了点头,一时想到那祝老头,骑在如此的一匹小马上,那种滑稽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事不关己,一笑也就算了。
出了客栈,一路打马北行,不久,已可望见瀚阔的长江水了,水上舟舶云集,橹樯如林。
笠原驻马前望,心中不禁有所思虑,他决定暂时不乘船,先跑他一程再说。
于是,抖动丝辔,胯下神驹,发动四蹄,如箭也似地顺着江边飞驰了下去。
这一程,最少跑了也有三四十里路,前望着江水,更是广阔,只是江上行船,已不似先前那么拥挤了。
他勒住了马,正在展望江势,忽听到江上有人高声唤道:“喂!喂!客官,客官!”
笠原偏头望时,却见身后飞快地驰来一条双帆四橹的中号座船,一个头戴雨笠的汉子,正自向自己挥着手。
霎时间,船行近了,那汉子高声叫道:“客官,搭个便船吧,便宜得很!”
笠原一鹤不经思索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吧!”
那船伙计一跃下船,把船硬拖至江边,放下踏板,把马拉了上去,笠原随后又上去。
上船之后,就见船内甚空,只有两个客人,一个是矮小的个子,年有四十上下的汉子,穿得很体面,留着小胡子,弯着腰向笠原施一礼。
另一个,却是一个年有六十五六的老者,一身灰布长衫,一只眼像是失明了,用一块云纸罩着,颔下一缕黑须,看来甚是清癯!
他独自把盏,朝着江上,并不和笠原打招呼,那舟子搭了笠原一鹤,正要撤板,忽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道:“慢着,我也搭个便船!”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远处沙滩上,一人一骑,飞快驰了过来,人马都显得很小。
笠原一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