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这位法本和尚,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道:“匡师兄请随小僧人居达摩院吧!”
匡飞点了点头,道:“好吧,小师兄请多关照!”
法本微微一笑,道:“师兄不必客气,请!”说着转身前行,匡飞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踱出了大殿,穿过了经堂和寺院,步入一古朴的偏殿。
还未到达殿前,匡飞远远地就看见在白的墙土上,悬有一方大匾,写有“达摩院”
三个大字!
白粉墙上,更用彩笔画着十八罗汉的神像,气势雄伟,栩栩如生。
这时别处寺院,多已归于沉静,唯独达摩院内,灯火仍然通明。
二人再走过些,便可闻得墙内一片棍棒相击之声。
匡飞不由止步,惊道:“小师兄,里面是在习武么?”
法本小僧点头笑道:“达摩院乃是本寺传武健身之处,少林已有三百年武功传流,匡师兄少时一见就知了!”
匡飞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说着,继续前行,匡飞内心不禁甚为奇怪,暗忖道:“方丈何故把我安置在这么一个地方呢?”想着,心中一动,又忖道:“莫非他已看出来,我会武功,是一个江湖人物不成?”想到此,内心不禁深为担忧。
因为那时的佛门善地,是最忌讳收容身怀武功的人,因为身怀武技,而思出家之人,多是攀扯着恩仇因素,日后自不免有些麻烦!
所以匡飞进寺之后,始终不敢透露出自己会武功,也就是怕这位风火大师不敢收容!
这时,他想不到,风火禅师竟会把自己送到这地方,心中自不免忐忑不安。
法本小和尚引导着他走进了达摩院,却见院内悬有十数盏明灯!这时正有八九个和尚,光着上身紧扎着桩,正在院里演习梅花桩的功夫。
法本小和尚笑指着道:“师兄请看,这就是本门的功技之一!”
匡飞点了点头,顺其手指处望去,见是有十根短桩,深埋土内,按梅花式样作成数朵图样。
正有三个和尚,在桩上打扑纵跃。
匡飞注意他们的下盘,都颇有功夫。
小和尚带领着他,又转了一下,来到了一个沙场,见一个黑壮的头陀,正自教授“柏本桩”的功夫。
这种功夫,和梅花桩又不同了,前者是一种纯粹的内家硬功,后者却是扎下盘的功夫。
匡飞见那个头陀,一只右腿之上,满扎牛筋,看起来像是粗大了许多。这时几个小和尚把两根杯口粗细的柏木桩,插在地架之内,然后退开一边。那个黑壮的头陀,沉声道:“你们各位要注意洒家的腰,不要看洒家的腿,这就是这种功夫的诀窍!”说着只见他腰身向下一坐,右腿抄着地面“刷”的一腿扫出去。耳闻得“克察”的一声,那两根柏木桩,竟齐腰而断,一旁的小僧,皆鼓掌称妙!
法本小和尚望着匡飞笑道:“师兄看这位师父的功夫如何?”匡飞一挑拇指,道:
“好!”法本微笑道:“比师兄如何?”匡飞怔了一下,道:“小师父真会取笑,我哪里会什么武功?”法本含笑点了点头道:“小僧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经此一问,匡飞也不敢再看下去。他微微笑道:“我有些累了,小师兄你还是带我到禅房内去休息一下吧!”
法本小僧点头道:“好!”他于是前行导路,穿过了一道长廊,来至一栋平瓦的禅房前,小和尚推开了一扇房门,跨步入内。
匡飞见内中漆黑,就把廊上的灯笼摘下,照着进房!谁知他脚步方自跨入一半,陡然见风门一开,那个法本小和尚,蓦地疾速转过身来。
这小和尚身法极快地已袭到匡飞身边,双手分左右向着匡飞两肋上插来。
匡飞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由大叫了一声:“啊呀!”只见他手中的灯笼向外一抛,身子向后霍地一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那法本小和尚双手,本已快按在他的肋上,见状反倒不好下手了,他怔了一下,双手合十,说道:“师兄受惊了,快快请起!”
匡飞摸着额头,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可把我吓煞了!”
法本和尚面色微红道:“小僧是试一试看师兄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谁知师兄真的是一窃不通!”
匡飞不由暗道:“小小年纪,你的花样还不少呢!”
当下忙堆笑,道:“我说呢,哎呀小师弟呀,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的好,吓坏我了!”
法本小和尚一面扶起了他,道:“师兄,以后不会了,快请入内休息吧!”
匡飞进入禅房,见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房间,四墙的颜色,已成了半黑状,一张竹床之上,仅有草席一床,一边有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陋得不像个样子。
小和尚点亮了油灯,从一张四方的凳子上,拿起一个瓦罐道:“我去与师兄淘水去!”
说着转身而出,匡飞坐在床上,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想道:“真正的出家,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心已死,志在必成!”想到此,不由暗笑风火方丈对自己这种试验,实在多余。他所以叫自己住在这烂房中,不过是想试试自己是否能吃得了苦头。
他不由冷冷一笑,暗中忖道:“这又算什么呢?”想着反倒十分心安地倒身在床,竹床发出吱吱喳喳之声,几乎都要倒了,吓得他忙又坐起来,当下弯身去弄好这张床。
这时小和尚端水进来,见状笑道:“师兄不曾睡过这种床吧?来,我来修!”说着白墙角找了半块砖头,在竹床架上用力砸几下,摇了摇还是喀喀作响。放下了砖头,他笑道:“不行,再砸可就要断了,师兄你先凑合着将就几天,我再去叫他们做新的!”
匡飞笑道:“无妨,小师兄你休息去吧!”
法本小和尚又说了些别的,交待清楚后才离开。
匡飞待他去后,一个人想了一阵觉得眼前虽是带发修行,可是自己心意至诚,一年后也就可以从了心愿,也不必忧愁。
他又想到了涵一和尚,此刻他不知是如何地发急,也许在到处找我,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自己跑到杭州虎跑寺来了。
想到此,不禁十分得意。
他此刻思潮起伏不定,继而又想到了翠娘白姗,长青及芷苓,心中不禁有些难安。
如此思索了半夜,还不能入睡。
毕竟出家是人生一件太大的事情,不能不慎重从事,他哪能够不思前想后一番呢?
那床上还有臭虫,不一会儿,被咬了一身的疮,只得坐起身来,点上灯火来捉臭虫。
如此一来,这张床,他是不敢再睡。
侥幸一旁,有一张蒲团,匡飞不由大喜。
他本是内家好手,吐纳功夫早已登堂奥,只要静坐,终夜不眠算不得一回事。当下,就移上蒲团,静静地调息入定了过去。
几上的灯已被他拨得很小很小,发出豆大的一点光芒,匡飞起先调息,渐渐也就入定了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忽然一条高大的影子,来到了他的窗前。
现出一个高大清癯的老和尚的身形,他望着窗前,微微一笑,自语道:“你这是何苦?老衲就不信,你真的能当得了和尚?”说着右掌轻轻往外一推,两扇虚掩的窗户已被打开,老和尚轻轻点足跃进来。
他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肥大僧衣,身法之巧妙,真令人叹为观止,甚至连那盏油灯都不曾动一下。
昏暗的灯光之下,看起来,这个老和尚——涵一和尚,是那么精神抖擞,不过实在说起来,这一连几件事情,确实也忙了个不亦乐乎。
望着匡飞入定的样子,涵一和尚不由摇头一笑。他走上一步,隔空用二指,在他眉头上微微一点,倏地后退至门边。
匡飞不禁蓦地睁开了眸子,说道:“谁?”当他目光发现了门前这个人,不由呆了呆,道:“啊……是你……”
涵一和尚微微一笑,道:“我找得你好苦!”
匡飞忙下了蒲团,打开门,左右看了一眼,转回头道:“你找我做甚?我已出家了!”
涵一僧摇了摇头道:“还不曾出家,你还没有落发!”
匡飞冷冷一笑道:“早晚会落发!”
涵一僧一笑道:“吾佛只渡有缘人,你根本不是佛门中人,勉强一时又有何益,快快随我去吧!”
匡飞叹了一声道:“老和尚,你这是何苦?我出家与否,又关你何筝?为何苦苦逼我?”
涵一和尚冷笑道:“人家逼我,我自然逼你!”
匡飞“啊”了一声道:“小声点儿!”说着又去把两扇窗子关上,回过头来,皱眉道:“南洲兄,我二人交情不薄,我此番涉海远来故国,原打算投奔与你共参佛果!”
说到此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竟拒我于千里之外,此刻我好不容易,投奔到了虎跑寺,并蒙风火老禅师收归门下,你这和尚何故又来此扰乱!”
他鼻中哼了一声,气愤道:“你是何居心呢?”
涵一和尚摇手道:“老朋友,你先不要气,你身世不净,红尘缘份未了,如何能出得家呢?”
匡飞呵呵一笑,道:“这就更不关你的事了,我甘愿如此!”
涵一僧摇头一笑道:“我却不要你如此。”
匡飞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你如何,莫非你还抬我走不成?”
涵一僧一笑道:“我才抬你不动呢,你既然不走,我自然另有办法。”
说着双手向窗上一推,开了窗户。
他一捞僧衣下摆,飞也似地上了对面瓦殿。只见他手舞足蹈地在瓦上高声吟哦道:
“人生何方无去所,何故无缘恋青灯,风火和尚在哪里?还不出来么?”
匡飞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又怒又气,足下一点,猛地扑上对房,叱道:“你这是做什么?”
涵一僧嘻嘻一笑,说道:“我不为什么,你快快跟我走就算了,要不然我把你送官!”
匡飞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反正他是用心不良。当下不由气得头上红筋暴跳,望着他猛扑过去。
涵一和尚身子一飘,到了另一殿上,哈哈笑道:“大胆的匡飞,你抢了老衲五千两银子跑到此处安身,莫非想完事不成?”
匡飞不由吓了一跳,又气又恨。当下由瓦面上揭下了一块瓦,抖手打了过去。
涵一和尚一转身,飞出数丈以外,这块殿瓦“哗啦”的一声,摔了一个粉碎。
涵一和尚大声嚷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