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暄摸着肚子顾左右而言他:“饿了。有吃的吗?”
我叫:“喂喂!”
小郑说:“我要吃四喜丸子。”
我冷笑:“你长得就像四喜丸子。”
“别拿小孩子撒气。”萧暄拍拍小郑的肩膀,“我们去吃饭。”
他们去吃饭,我当然不能跟去。虽然我生长在女权高涨的现代社会,可是入乡随俗,老实遵循男尊女卑的所谓传统,同男人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他们喝他们的花酒,我回我的院子。
萧暄在西遥城有所别院名叫百川府。起这名字,类似我高中学校里那片半个篮球场大的水池子起名叫东海一样,都是抱着美好到不切实际的愿望。大草原上只有一条甘澜河,我们学校每隔几年才有学生考上清华北大。
百川府专门用来安置燕王的客人。我和老和尚就住在里面。芳邻就是小郑,郑文浩同学。
我住进百川院后后,同萧暄见面次数很少,他每次都一脸风霜疲惫,我看着怪心疼的。他派了几个下人过来,一个叫依兰的小姑娘,轮廓较深,眼睛是浅褐色,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少数民族。像她这样的异族人或是混血儿在西遥城乃至整个齐过边境地带都非常多。依兰说一口流利汉话,自己本族语言反倒生疏。
西遥城的夏夜有点凉,我坐在院子里吃着地道的水晶葡萄,云香在一旁陪着小觉明玩。我打了一个呵欠,说:“觉明啊,你明天就别穿袈裟了,以后开始留头发。”
云香不放心:“小姐,燕王同意吗?”
我道:“我以后就是觉明的娘了,自己儿子当然自己说了算。我以后就是要他COSPLAY,都轮不到燕王说话。”
小觉明很高兴:“姐姐,那我可以去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学吗?”
“当然可以。”我捏捏他的脸蛋。
小觉明欢喜地拍手:“那我可以找品兰玩吗?”
我问:“品兰是谁?”
云香说:“是孙先生的外甥女。”
我捧着觉明的脸仔细瞧:“看不出来居然是个风流种子。”
第二天,碰上萧暄阅兵。一大早起来我就听到阵阵雷声,一望外面晴空万里,不由纳闷,后来才知道那是士兵们的脚步声。
我带着小觉明去城墙上观看。俯瞰下去,只见城外乌胄银甲,长枪林立,战马骠俊。士兵动作整齐划一,精神抖擞,口号响亮。
萧暄一身乌甲,肩披厚重红袍,头戴王冠,这么远望不清他的表情,但想必是庄严肃穆的。他的身后有十二个黑衣骑士,骑着黑马,紧跟在他后方。因为服装统一风格一致,非常显眼。
孙先生解释给我听:“那就是十二铁骑,是王爷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
“死士?”我一愣,“就是叫他去送死亦不眨眼的人?”
孙先生说是。
我不解:“他有那么多手下,怎么还会在树林子里被人赶着到处跑?”
孙先生说:“王爷是担心那边的人察觉,特意把亲卫都留了下来。”
这么冒险,他是考验对方的智慧还是考验自己的运气?
我看那十二个人,黑甲遮面,难见真容,在马上身姿矫健,估计也是身怀绝技之辈。如此优秀人才,亦为萧暄所用。萧暄到底不是那个只知道插科打诨的“谢昭瑛”。
萧暄策马经过阵前,千军将士齐声高呼:“燕王威武——”声音响彻云霄,我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
而荣誉与欢呼声中的萧暄,依旧从容稳重,马上腰身挺拔,英姿勃发。我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何为皇室风度。只是觉得那身影有点陌生。
小觉明忽然拉拉我的袖子,指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说:“那是那天那个很凶的哥哥。”
我仔细一看,正是一身黄金甲的小郑。郑公子金甲红袍汗血马,关公大刀红樱绡,往那一站,简直可以印成燕王军招募海报——或是征婚广告。
我忙问孙先生:“小郑怎么也在队伍里,他不是台州太守的儿子吗?”
孙先生说:“郑家,燕王,其实就是一家。”
“这么说来,台州的兵,燕王也可以用?”
孙先生没答,只是露出一副别有意味的笑。这个老狐狸。
当今圣上当年真是一片苦心啊。
我一直没有见到宋子敬,听说他有事外出了。接下来几天,我都在默写和整理医书,顺便找人做了一个踏板车给小觉明玩。孩子蹬着车去约会女孩子。品兰小妹妹今年六岁,长得眉清目秀,玉雪可爱。她同觉明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年画娃娃。
我把品兰抱在膝上:“品兰乖乖,你喜欢我们家觉明吗?”
品兰说:“喜欢啊。”
“那你想以后天天都见到他吗?”
品兰又说:“想啊。”
我笑:“那你以后给他做媳妇好不好?”
女孩子懂事早,明白我的意思,一下脸红了,说:“我不知道。”
我逗她:“你不知道,那我去问你舅舅好了。你舅舅一定答应的。”
小觉明这时急切地拉住品兰的手:“品兰你就答应吧。我们可以在一起天天玩了。”
我问觉明:“你想不想讨品兰做媳妇啊?”
小觉明拍着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再娶如兰美眷。”
我很感动:“虽然你离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不过这个口号真的很响亮。不过说话要算话,变心的臭男人下辈子要做娶侧妃做老婆的。”
小觉明忽然叫:“燕王爷!”
我忙否定:“不不,他的人品还没到这么不可挽救的地步。”
连品兰都叫了一声:“燕王爷。”手往我身后指。
我回头,看到萧暄正一脸疑惑地站在院子门口。
“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我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怎么会?什么时候来的?吃了吗?渴不渴?是不是闷得慌?你要是闷得慌……”
“跟我走吧?”
“诶?”我愕然。
萧暄丢给我一个白眼:“我带你去上坟。”
我恍然大悟。是的,谢昭瑛。
萧暄带着我出了城,一直往南走。浩瀚草原,处处是路,我们没带随从,却是一路无话。大家心情都沉重。
青山依依,绿水长流,谢昭瑛长眠的之处,是在台州和西遥城之间一块有山有水的地方。东可望到南天山,西可俯视大草原。那里有一片白桦林,河边绿草如茵,有白色小鸟在林间跳跃,给这片静谧带来一点生机盎然的喧嚣。
这地方这么美,让我对谢昭瑛的英年早逝有了一点点的宽慰。
谢昭瑛的冢,并没有名字,恍眼一看,还以为是个土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植被,开着洁白的小花。
“是这里?”我问。
萧暄默默点了点头。
我朝着土丘跪了下来。
没有钱纸,没有香烛,只有薄酒一杯。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为我真正的二哥斟满。
“二哥,我是小华,我来看你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吧。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谢家,和天下,都不会忘记你的。”
酒倒进土里,留下一阵芳香,随即被风吹散。
萧暄对着坟说:“老二,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又看我一眼,说:“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我们离开了谢昭瑛的坟,没有直接回家。我们牵着马慢慢地在树林里走。
我问萧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暄说:“你都看到了。”
我问:“会打仗吗?”
萧暄说:“如果能避免得了,谁都不愿意流血。”
我说:“一个伟人曾经说过: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你的脑子里总有一点奇怪的想法。”
我说:“你是有野心的男人。”
“男人都有野心。”
“也有的男人选择守着家庭。”
“那是他们退而求其次。”
我笑:“你倒精辟。你想过万一要是不成功怎么办吗?”
萧暄踢了踢地上的草,说:“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去想退路,才会奋勇前进。”
我看着他凝重的侧面,不禁轻唤了一声:“二哥……”
萧暄转过头来,冲我一笑:“想知道现在你家里人怎么样了吗?”
我忙问:“怎么样了?”
“之前接到的消息,都还好。只是四小姐突然发了天花,关在家里养病。”
我由衷赞叹:“妙啊!四小姐可要小心别毁容了,这下二皇子可就不要她了。”
萧暄弯起嘴角:“二皇子殿下早就不要她了。”
我惊讶:“怎么说?”
“殿下独恋谢家三小姐,人尽皆知。就因为他在大街上公然找礼部尚书公子的麻烦。”
“为什么呀?”
“因为张公子一天一封情书向谢三小姐表白他火热的感情。”
我啼笑皆非:“这倒是皆大欢喜。”
萧暄看看我:“你放心了?”
我老实说:“虽然出逃是为了自由,可是真的担心家人被连累,宁可不要自己的名节,也要保全他们。”
萧暄嗤之以鼻:“你的名节早就没了……”
我冷笑:“你这么口无遮拦,似乎是不打算让我帮你解烟花三月了。”
萧暄脑子一转,立刻陪笑:“小华乖。”
我给他一个白眼:“我才不乖。我问你,这么好几天没见宋先生。”
萧暄眯起眼睛:“原来是挂念子敬了,何不直接说?他有事回家一趟。”
“他家在哪里?”
萧暄笑:“九澜山天阶谷。”
“什么人家住那里?”
“东原宋家。”
我问:“那宋子敬到底是谁?”
“鸣玉公子。”
我望着萧暄,萧暄也望着我。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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