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香香公主点头答应。陈家洛把树枝堆在他与张召重之间,
防他在自己睡着时突施暗算,香香公主可无力抵御。
睡到中夜,突然狼嗥之声大作,震耳欲聋,三人惊跳起
来。只见数千头饿狼都坐在地下,仰头望着天上月亮,齐声
狂嗥,声调凄厉,实是令人毛骨悚然。叫了一阵,数千头饿
狼的声音又倏然而止。这是豺狼数万年世代相传的习性,直
至后来驯伏为狗,也常在深夜哭叫一阵。
次日黎明,三人见狼群仍在火圈旁打转,毫无走开之意。
陈家洛道:“只盼有一队野骆驼经过,才能把这些恶鬼引开。”
突然远处又有狼嗥,向这边奔来。张召重皱眉道:“恶鬼越来
越多了。”
尘沙飞扬之中,忽见三骑马向这边急奔而来,马后跟着
数百头狼。等到马上乘者瞧见这边饿狼更多,想从斜刺里避
开,这边的饿狼已迎了上去,登时把三骑围在垓心。马上三
人使开兵器,奋力抵挡。
香香公主叫道:“快去接他们进来呀!”陈家洛对张召重
道:“咱们救人去。”两人手执兵器,向三骑马冲去,两下一
夹攻,杀开一条血路,把三骑接引到火圈中来。只见一匹马
上另有一人,双手反绑,伏在马鞍之上,身子软软的不知是
死是活,看打扮是个回人姑娘。那三人跳下马来,一人把那
回人姑娘抱下。
香香公主忽然惊叫:“姊姊,姊姊!”奔过去扑在那女子
身上。陈家洛吃了一惊,香香公主已把那女子扶起,只见她
玉容惨淡,双目紧闭,正是翠羽黄衫霍青桐。
原来霍青桐扶病追赶师父师公,不久就遇到关东三魔,她
无力抵抗,拔剑要想自尽,被顾金标扑上夺去长剑,登时擒
住。关东三魔擒得仇人,欢天喜地。依哈合台说,当场把她
杀了,给三位盟兄弟报仇。顾金标却心存歹念,说要擒回辽
东,在三位盟兄弟灵前活祭。顾金标是把兄,执意如此,哈
合台拗他不过。当下一同回马启程东归。走了一天,被霍青
桐故意误指途径,竟在大漠中迷失方向。这天远远看见一道
黑烟,只道必有人家,径自奔来,哪知却是陈家洛烧来求救
的狼烟。
顾金标见陈家洛纵上来要抢人,虎叉呛啷啷一抖,喝道:
“别走近来,你要干么?”
霍青桐全身虚弱,在狼群围攻中已晕了过去,这时悠悠
醒转,斗然间见到陈家洛与妹子,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
知是伤心还是欢喜。
香香公主对陈家洛哭道:“你快叫他放开姊姊。”陈家洛
道:“你放心!”转头对顾金标道:“你们是甚么人?为甚么擒
住我的朋友?”滕一雷抢上两步,挡在顾金标身前,冷冷打量
对面三人,说道:“两位出手相救,在下这里先行谢过。请教
两位高姓大名。”陈家洛未及回答,张召重抢着道:“他是红
花会陈总舵主。”三魔吃了一惊,滕一雷又问:“请教阁下的
万儿。”张召重道:“在下姓张,草字召重。”滕一雷咦了一声,
道:“原来是火手判官,怪不得两位如此了得。”当下说了自
己三人姓名。
陈家洛暗暗发愁,心想群狼之围尚不知如何得脱,接连
又遇上这四个硬对头,现下只有设法要他们先行放开霍青桐
再说,说道:“咱们的恩仇暂且不谈,眼前饿狼环伺,各位有
何脱险良方?”这句话把三魔问得面面相觑,答不出来。哈合
台道:“要请陈当家的指教。”陈家洛道:“咱们合力御狼,或
许尚有一线生机。要是自相残杀,转眼人人都填于饿狼之腹。”
滕哈两人微微点头,顾金标怒目不语。陈家洛又道:“因此请
顾老兄立即放了我这朋友。大伙共筹退狼之策。”顾金标道:
“我不放,你待怎样?”陈家洛道:“那么咱们七人之中,轮到
你第一个去喂狼。”顾金标虎叉一抖,喝道:“我却要先拿你
去喂狼!”陈家洛道:“我这朋友你是非放不可!咱俩不动手,
大家也未见得能活,只要一动手,不论谁胜谁败,总是闹个
两败俱伤,那就死定了。顾朋友三思吧。”
滕一雷低声道:“老二,先放了再说。”顾金标好容易把
一个如花似玉的霍青桐擒到在手,这时宁可不要性命也不肯
放,不住摇头。滕一雷心下盘算:“我们三人对他三人,人数
是一样。但听说火手判官剑术拳法,是武林中数一数二人物。
瞧这姓陈的适才杀狼身手,也着实了得。这美貌少女既与他
们在一起,手下想必不弱。当真打起来,只怕不是对手。”他
这一思量,不觉气馁,低声道:“老二,你放下放?闹起来我
可无法帮你。”
顾金标过不了这色字关,执迷不悟,他也知道张召重的
名气,决定单独向形貌文弱的陈家洛挑战,恶狠狠的道:“你
如赢得我手中虎叉,把这女子拿去便了。是英雄好汉,咱二
人就单打独斗,一决胜败。”陈家洛实不愿这时在狼群之中自
相残杀,微微沉吟,尚未答话,张召重已抢着道:“你放心,
我谁也不帮就是。”这句话似是对陈家洛说,其实却是说给顾
金标听,要他不必疑虑,尽管挑战。
顾金标大喜,叫道:“你要是不敢,那就别管旁人闲事。
否则的话,拳脚兵刃,兄弟都可奉陪。我三个盟弟都丧在红
花会手里,此仇岂可不报?”最后这句话却是说给滕哈二人听
的,意思说我是为了公愤,并非出于私欲,你们可不能袖手
不理。
陈家洛向霍青桐姊妹一望,见霍青桐脸露怨愤,香香公
主焦虑万状,把心一横,想道:“这姊妹两人都对我有情,我
今日为她们死了,报答了她们的恩义,也免得我左右为难,伤
了她们手足之情。”慨然道:“这位姑娘是我好朋友,我拚得
性命不在,也要你放。”霍青桐眼圈一红,心想他对我倒也不
是全无情义。顾金标道:“我也拚得性命不在,决不肯放。”张
召重笑道:“好吧,那么你们拚个你死我活吧。”三魔听他语
气,已辨出他对陈家洛颇有幸灾乐祸之心。
陈家洛道:“咱二人拚斗,不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
你,对别人都无好处。这样吧,咱二人一起出去杀狼。谁杀
得多,就算谁胜。”他想这法子至少可稍减群狼的威胁,不致
把御狼的力量互相抵消。哈合台首先赞成,鼓掌叫好。张召
重道:“要是陈当家的得胜,顾二哥就把这位姑娘交给他。要
是顾二哥杀的狼多,陈当家的不得再有异言。”
陈家洛和顾金标怒目相视,俱不答应,只因杀狼之事,谁
都没必胜把握,可是又决不能让霍青桐落入对方手里。陈家
洛心想:他使猎虎叉,一定擅于打猎,或许杀狼有高强手段。
顾金标却想:他要比赛杀狼,料来有相当把握,我偏不上他
的当,说道:“你要和我斗,那就是拚赌性命。轻描淡写的玩
意,可没兴致陪你玩。”
张召重忽道:“在下与三位今日虽是初会,但一向是很仰
慕的。至于陈当家的呢,我们过去颇有点过节,但此刻也不
谈了。我双方谁也不帮。现今我有个主意,既可一决胜败,双
方也不伤和气。各位瞧着成不成?”滕一雷听他说与陈家洛有
梁子,心中一喜,忙道:“张大哥请说。火手判官威震武林,
主意必定是极高明的。”张召重微微一笑,道:“不敢。咱们
身处狼群包围之中,自相拚斗,总是不妙。陈当家的你说是
不是?”陈家洛点点头。张召重又道:“比赛杀狼吧,这位顾
二哥又觉得太过随便,不是好汉行径。我献一条计策:你们
两位赤手空拳的一起走入狼群,谁胆小,先逃了回来,谁就
输了。”
众人听了,都是心中一寒,暗想此人好生阴毒,赤手空
拳的走入狼群,谁还能活着性命回来?张召重又道:“要是哪
一位不幸给狼害了,另一位再回进火圈,也算胜了。”陈家洛
双眉一扬,说道:“要是咱两人都死了,那怎样?”哈合台道:
“我敬重你是条好汉子,着落在我身上,释放这位姑娘就是。”
陈家洛道:“哈兄的话我信了,这位姑娘你们可也不能欺侮
她。”伸手向香香公主一指。哈合台道:“皇天在上,我答应
了陈当家的。如有异心,教恶狼第一个吃我。”陈家洛抱拳道:
“好,多谢了。”心中盘算已定,别说狼群围伺,就算一条狼
也没有,自己孤身遇上这四个强敌,也必有死无生,现下舍
了自己一条性命,如能侥天之幸,救出霍青桐姊妹,那也心
愿已足,汉家光复的大业,只好偏劳红花会众兄弟了,把剑
盾珠索往地下一掷,向顾金标一摆手道:“顾朋友,走吧!”
顾金标拿着虎叉,踌躇不决。他虽是亡命之徒,但要他
空手走入狼群,可实在不敢。张召重只怕赌赛不成,激他道:
“怎么?顾朋友有点害怕了吧?这本来很是危险。”顾金标仍
是沉吟。
香香公主不懂他们说些甚么,只是见到各人神色紧张。霍
青桐却每句话都听在耳里,见陈家洛甘愿为她舍命,心中感
动异常,叫道:“你别去!宁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有丝毫损
伤。”她平素真情深藏不露,这时临到生死关头,情不自禁的
叫了出来。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柄猎虎叉掷在地下。
顾金标见她对陈家洛如此多情,登时妒火中烧。他性子
狂暴,脾气一发作,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叫道:“我就是
给豺狼咬掉半个脑袋,也不会比你这小子先回来。走吧!”
陈家洛向霍青桐和香香公主一笑,并肩和顾金标向火圈
外走去。霍青桐吓得又要晕去,叫道:“别……别去……”香
香公主却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茫然不解。
两人正要走出火圈,滕一雷忽然叫道:“慢着。”两人停
步转身。滕一雷道:“陈当家的,你身上还有把短剑。”陈家
洛笑道:“对不起,我忘了。”解下短剑,走到霍青桐面前,道:
“别伤心!你见了这剑,就如见到我一样。”将剑放在她身上。
霍青桐流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