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长青道:“不错,确是这样。”
俊逸白衣客笑道:“人言名捕东门老奸巨猾,冷酷无情,到今日我方知道名辅东门生就一副慈悲菩萨心肠。”
“岂敢,”东门长青淡然说道:“吃公门饭的本应如此,有些案子关系着人命,也关系着自己的阴德,不能不小心,所以一个司法之官每每举笔数日不能下判,情不是罪,爱不是孽,罗姑娘无辜,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所谓老奸巨猾,我吃的是公门饭,干的是捉奸人恶事,不能不竭尽所能卫善安良,周旋于巨奸大恶之间,稍一不慎便有丧命之险、杀身之祸,一个人丢命事小,有亏职守事大,我不能不特别小心,至于冷酷无情,我只是铁面无私,不纵一恶而已。”
俊逸白衣客道:“对阁下,我又当认识了一层,阁下的这份好意,我感同身受,只是,我没想到像李三郎这么个平凡的人,还会有人冒充!”
东门长青道:“李三郎虽然是个平凡的人,可是冒充他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所以那些不法的无聊之徒,冒充他招摇撞骗是十分可能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俊逸白衣客眉锋微皱道:“这我就又不懂了,俗话说得好:人心之不同当如其面!每一个人的长相都不同,就是李生兄弟也多少有点差别,一个人想冒充一个人……”
东门长青道:“今天有人冒充李三郎到处招摇撞骗,说起来那也要怪李三郎自己,因为他徒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冒充他,这也算不了什么稀奇事。”
俊逸白衣客点了点头道:“阁下这话深获我心,为了防止今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为了这世上每一个可能受害的人,为了我自己,今后我只有把自己的真面目公诸于世了。”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杜绝这类情事的好办法,只是当世之中另有一个李三郎在,假如他也把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世,岂不就热闹了?”
俊逸白衣客摇头说道:“那也不要紧,公道自在人心,真金不怕火炼,这两个李三郎也总有碰头一天。”
东门长青看了他一眼道:“为你着想,我看你还是别跟那个李三郎碰面的好。”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道:“阁下这话……”
东门长青道:“这还用我多解释么?”
俊逸白衣客突然笑了:“说了半天,敢情阁下把我当成那西贝三郎假李清狂了。”
东门长青道:“不错,我认为你是个冒名顶替、招摇撞骗的不法无聊之徒。”
俊逸白衣客没在意,不但没在意,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阁下有意思,既然世上没人见过李三郎的真面目,我倒要看看阁下凭什么说我是个假的?”
东门长青道:“用不着凭什么,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明白。”
俊逸白衣客道:“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个货真价实的李三郎。”
东门长青摇头说道:“不,你不是李三郎,你只是冒充李三郎,骗情骗色的下流胚。”
俊逸白衣客扬了扬眉道:“阁下,你可是一个名捕……”
东门长青道:“就因为我是个名捕,所以你该相信我有着过人的目力。”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无证无据不能随便指人。”
东门长青目光一凝,道:“你要证据?”
俊边白衣客道:“当然,阁下办案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凡这种事都得要个证据?”
东门长青道:“坏就坏在世人没一个知道李三郎长得是什么样,我拿不出证据……”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这就是了……”
东门长青道:“不过我可以试一试。”.俊逸白衣客道:“试一试?阁下怎么个试法?”
东门长青道:“世人皆知,李三郎文武双绝,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我没功夫一样一样的试,我想单挑一样……”
俊逸白衣客道:“哪一样?”
东门长青道:“武学。”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声笑道:“这么说,你是要跟我比武?”
东门长青道:“不错,只要你能跟我打成平手,我就认为你是李三郎,而且我保证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这么说我要是不是你的对手,我就是假的李三郎了?”
东门长青道:“不错,我别的方面远不及李三郎,可是我这一身所学却跟李三郎在伯仲间。”
俊逸白衣客笑道:“这倒是挺新鲜的事儿,让我先问一问,我要不是李三郎,你拿我怎么办?送我进官府究办,还是……”
东门长青道:“送你进宫府究办那太便宜,我要制你一处穴道!”
俊逸白衣客讶然说道:“阁下要制我—处穴道?这是……”
东门长青道:“你仍然是李三郎,不过我要你这个李三郎拿出真心来善待罗姑娘,你要是敢萌一点异志,我叫你落个血脉逆流、七窍冒血而亡。”
俊逸白衣客猛然睁大一双星目,叫道:“阁下你这……这是为了什么?”
东门长青道:“一句话,罗姑娘无辜,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只有让她永远把你当成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一双星目睁得老大,嘴也半张着,久久没说出一句话来,但是突然之间,他脸色变了,变得灰白,没有一点儿血色,额上也现出了汗迹,他低下了头,但旋即他又抬起了头,唇边掠过一丝奇异笑意,话说得有气无力:“我明白了,不用试了,我承认我不是李三郎,我情愿让你制我一处穴道,你出手吧。”
东门长青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神色,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不是李三郎,却没想到你会自己承认!”
俊逸白衣客道:“不瞒你说,我久慕飘香小筑罗绮香国色大香、风华绝代,也知道她芳心倾慕李三郎,我原只想骗了她然后一走了之,但当我骗了她远走高飞之后,却发觉我的良心无一时能安,而且我也发觉对她动了真情爱,所以我才又回到了飘香小筑……”
东门长青两眼之中倏现冷电,道:“罗姑娘孤傲高洁,一如这飘香小筑的梅花,你要是辜负了她,你……”
俊逸白衣客道:“我绝不会负她,我要有负她之心,也不会再回飘香小筑来了。”
东门长青道:“你还算有良心,一个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却难以禁受自己良心的谴责,一个人生于天地之间,也不可做一件愧对自己良心的事……”
目光一凝,道:“你现在跟我先到梅林之中解开罗姑娘婢女的穴道,然后带我去见罗姑娘。”
俊逸白衣客一惊道:“你要去见她,你……”
东门长青道:“我告诉那位姑娘说,我是你的忘年之交,要不这么做,我担心罗姑娘会动疑。”
俊逸白衣客道:“可是我要永远成了李三郎……”
东门长青道:“别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今后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是不会辱没李三郎这三个字的。”
转身要走。俊逸白衣客伸手一拦道:“慢着,你还没有制我穴道。”
东门长青道:“不用了,等你将来负了罗姑娘时我再找你不迟,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迈步往梅林行去。
俊逸白衣客一阵激动,满脸羞愧色,低头跟了上去。
口 口口
青衣少女坐在一株梅花下,靠在树杈上,一颗乌云玉首低垂着,跟睡着了似的。
那一竹篮梅花瓣儿,仍放在她身边,没多也没少。
东门长青在她白皙、晶莹、娇嫩的粉颊轻轻拍了一掌。
青衣少女美目一睁,头一抬,一个娇躯突然弹了起来:“你这个老……”
俊逸白衣客轻咳一声道:“小蓉,不可对老人家无礼。”
青衣少女一只玉手已然到了东门长青的胸口,入耳这话,硬生生地沉腕收势,她发得快,收得也快,转过脸去叫道:“李相公!”
俊逸白衣客堆着一丝轻淡笑意,道:“这位老人家是我的忘年交,平素最喜欢捉弄人……”
东门长青道:“我尤其爱捉弄漂亮的小姑娘。”
青衣少女脸一红,低头说道:“老爷子,您见笑了。”
东门长青哈哈一笑道:“姑娘快去拿这些梅花瓣泡酒吧,我要是不急着走,还能赶上喝一杯透齿香,待会儿由我这位兄弟代我给一份见面礼,算我赔不是吧。”
青衣少女浅浅一礼,道:“谢谢老爷子。”
俯身提起竹篮,带着一阵香风飞步而去。
东门长青故意提高了话声道:“美而慧黠,谢家侍婢也不过如此。”
只听那青衣少女的话声迢迢传了过来:“再谢谢老爷子!”
东门长青缓缓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道:“走吧。”
口口口
当东门长青跟俊逸白衣客走出梅林的时候,飘香小筑的主人,那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罗绮香,跟那青衣少女已候在那座横跨碧水的朱栏小桥上。
东门长春赶前几步,老远地便含笑拱手:“不速打扰,已属孟浪,怎么敢再劳罗姑娘芳驾亲迎。”
罗绮香袅袅走下朱栏小桥,娇靥上带着一抹羞红,含笑答礼,道:“应该的,老人家莅临,飘香小筑蓬筚生辉,小蓉都告诉我了,失礼之处罗绮香这里代为赔罪。”
东门长青连忙闪避一旁,道:“罗姑娘这是折我,我怎么敢当,我这个人一向玩笑惯了,罗姑娘不加怪罪我已经是很知足很知足了。”
俊逸白衣客有一丝儿不安,也有一丝儿怯缩,也有一丝儿羞愧,强笑说道:“香妹,这位就是威震武林的名捕东门长青……”
罗绮香微微—怔,那清澈深邃的目光也为之一直:“噢,原来是东门老人家,我怎么也没想到三郎的忘年之交会是东门老人家。”
东门长青笑笑说道:“我这位三兄弟他捧我了,说什么威震江湖,武林中的朋友都把我这个吃公门饭的人当成了毒蛇,见着我就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兄弟他不嫌弃我……”
罗绮香倏然一笑道:“养鹅的人家不怕毒蛇,我这飘香小筑,永远欢迎老人家,请进去坐吧,我这就叫小蓉去准备一壶‘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去。”
她侧身让客。
东门长青为之动容:“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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