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辉,心里一片宁静。
可,这种平静还是很快就被打破了。
州试过后,季悠之从博州回来后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季悠之消失了。
那天早上墨涵敲门叫季悠之去李可儿家吃早饭,敲了好一会儿门却无人应答,墨涵便推门进去。床上的被褥是铺开的,床边的衣架上挂着季悠之的外衫,鞋子也在,只是人不见了。
墨涵叫了几声,没听到回应。她把家里的每个屋子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他。那时候,墨涵并没有着急,她只道他是换了双鞋子,换了件衣衫去学堂了。
去李可儿家吃早饭,墨涵问了李可儿可有见到季悠之,李可儿摇头说没有,墨涵也只是以为他今日不想吃早饭了。以前这种情况也是发生过的。开始时,墨涵还想给他送点儿饭,可李可儿说,若季悠之不想吃饭,任是谁去送饭他也不会吃,墨涵不信,便送了一次,遭到拒绝后,她也没再做这种事。
中午从村里收了绣品回李可儿家吃饭,仍是没有见到季悠之。墨涵方感觉有些不对劲。
李柯去隔壁的村子问诊了,家里只有李可儿和李大娘,墨涵不想惊动李大娘,便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告诉了李可儿。李可儿当即与墨涵一同去寻找。
她们寻了一个时辰,将季悠之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找了三遍,一无所获。没有办法,墨涵便跑到张源的家里,想让他帮忙一起找季悠之。敲了一小会儿门,没听到张源应声,墨涵便推门进了屋子。
这还是墨涵第一次进到张源的家里。简单的摆设,很是干净整洁。只是过于整洁了,一点儿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墨涵蹙眉思索片刻,安抚在一边因发现张源也不见了的李可儿,就转身去了张源的隔壁张小花家。
张奶奶正在纺线,见墨涵来了,赶忙热情地迎了上去。
墨涵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了些张源家里的事儿。那张奶奶便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墨涵。
张源父亲是博州的州牧。那张源便就是州牧的儿子。他说回到福华村是为了看看祖屋,扫扫坟。可令墨涵不解的是,他一个官二代明明不缺银子,竟会跑去应聘她的小伙计。这是何种道理?
心里隐约有点儿概念,却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地没有成形。又寻了几个地方,墨涵便就暂时停止了寻找。她想的是,在家里等等,搞不好季悠之是去哪儿逛游了,晚上就会回来的。
可,直到深夜,季悠之还是没有回来。
墨涵坐在季悠之屋里的板凳上等着他,等了一夜。困了她便大口大口喝茶提神,或是站起身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微微清冷的风吹着有些困顿的大脑,一忽儿就将睡意吹没了。
如此折腾了一夜,墨涵望着院门一夜,季悠之仍是没有回来。
季悠之虽然有时傻呆傻呆的,却不至于会不打招呼就闹失踪。墨涵知道,或许生活的平静就要结束了。而结束这种平淡温馨生活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张源。
她又去张源家里看了一遍,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人气。她眯了眯眼,仔细想了想,便骑上家里那匹健壮的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去基陵县城。
她得去醉香榭找谢谱,现在能帮忙寻找季悠之的人也只有他了。
日上三竿时,墨涵到得醉香榭。
小厮来开门时是打着哈欠的。一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墨涵,他嘴上嘟囔着的埋怨全都一忽儿吞下了肚。
墨涵知道这个点儿,谢谱应该还在睡觉,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知道谢谱与季悠之的关系定然不一般,知道谢谱作为基陵县最大的青楼的老板人脉广博,眼线也多,应是有法子寻到季悠之的。寻人要快,慢了,她怕季悠之会出事。
墨涵跟那小厮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有急事要见谢谱,那小厮知道墨涵是谢谱的朋友,却也知道谢谱在睡觉时若是被打扰定然会拿自己出气,便就让墨涵先进后院,等在一处屋子里。
墨涵等了一刻钟就等不及了。她推门出屋,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就熟门熟路地朝谢谱的住处飞奔而去。
半路中,墨涵从花圃边捡了根结实的长绳备用。到得楼阁底下,她将绳子一端系成一个结,右手执绳旋转,在绳子转速极快时将绳子抛出,那绳子的端口便似有了灵魂一般听话地紧紧地缠在楼阁的窗柱上。
墨涵用手拽了拽,确定绳子栓的够牢实,便一个纵跃,借着绳子,迅速地攀爬到楼上。
墨涵跨坐在窗台上,象征性地敲敲窗,就翻身进到了屋里。她走到屏风旁,大声咳嗽一声道:“谢老板、傅姑娘,墨涵失礼了。”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还有谢谱的哀号声、傅绫的应和声,不多时,屏风上便映现了一个颦颦婷婷的婀娜身姿。
傅绫绕过屏风出来,只淡淡瞟了墨涵一眼,朝她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就自顾自坐在了上面。姿态从容优雅,丝毫没有被人扰了春梦的尴尬和恼怒。她给墨涵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清水,并没有开口问,只是拿起茶盏喝水,等着墨涵自己将来意说出来。
墨涵牛饮一般将茶盏中的水一股脑的倒进嘴巴里,咕咚咕咚咽下去后道:“季悠之不见了。”
傅绫点点头,依旧冷冷淡淡地喝着白水。
另一边屏风那头却传出一声不耐的嘟囔:“他又死不了。”
“谢老板可是知道他在何处?”墨涵转头急急地问道,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仿若久久漂泊在大海中的船员在浓雾中发现灯塔的光芒一般。
谢谱哼哼两声,“投了胎,性子变了,见了面互不相识,三人竟还缠在了一处,除了被严重封了记忆和情感的某仙,你们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对方。”
声音太小,墨涵没听到,傅绫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轻咳一声,提醒谢谱注意言行。
谢谱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墨涵不知谢谱咕哝什么,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便是砰地一声,从屏风后飞出一件东西,砸在地上。
墨涵狐疑地看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的画轴,“这可是与季悠之的失踪有关?”
“自己看。”屏风后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
墨涵弯腰将画轴拾起,仔仔细细地将画取出,展开。
当看清画中之人时,墨涵的眼睛瞬间睁大,脑袋转了转,却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傅绫。
傅绫点点头,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季悠之便是三王爷的公子景云之。”
知道这件事,墨涵便瞬间理清了思绪。
张源是博州州牧的儿子,自然识得景四公子。上回景四公子要寻景云之,找到了谢谱,应是知道谢谱清楚景云之的所在。本是希望谢谱主动将景云之的踪迹告知与他,谁曾想这谢谱明明是个商人却不为权势钱财所动,愣是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景四公子只得让自己的手下下手寻人。
可……关键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的疑问上,为何他们这三年没有寻找景云之,今年却又突然且秘密寻找了起来?
墨涵将心中疑惑说出,傅绫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君国大公主君醇与景云之定了娃娃亲,时候到了,准新郎不见了,老皇帝便就想让尚未婚娶的景四公子做替身。景四不乐意,就暗中溜出皇城,一边游山玩水逃婚,一边积极地寻找景云之的下落。婚礼定在明年国试之后,景四本是不着急,却在知道景云之失了记忆后就打算将他先绑回皇城,找太医为他诊治。”
转眼就到了年底。
墨涵在秋末就不去基陵县送花了,她本以为会过个清闲的冬季,只是没成想到了冬天绣品的需求量反而大了起来。细细琢磨,许是经过一年的积攒,许多人都有了钱置办衣裳,绣品也因此水涨船高。不管如何,只要生意红火就好。
乞巧节做荷包出糗之后,墨涵有空就跟李大娘学刺绣,如今绣工也颇为熟练了,绣出来的东西自然精致了不少。像这种没事做的冷天气,她常常是去隔壁李家和可儿与李大娘坐在炕头上绣花,或者就从书房里拿本书,窝在床上,在身上盖上厚厚的被子翻书。
知道季悠之是三王爷家的公子景云之后,墨涵本是想去皇城看看他是否过得安康。可想到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跑去瞧他这个皇族中人未免有些不合适,会被认为是攀龙附凤,便就此作罢。
她回来后按照谢谱教她的说法,直接告诉村里的人季悠之不知所踪,她已经去县衙备过案了。乡亲们便就安慰她说,季悠之会找到的。起初,大家还常常谈起季悠之的好,可日子久了,不知道是村子里的人将季悠之淡忘了,还是怕墨涵难过,便也渐渐没人再提起他来。
村里没了夫子,孩童们没人教,村长又愁了起来。墨涵便就主动去村长家毛遂自荐,将夫子这活揽了过来。墨涵觉得既然自己名义上是季悠之的表妹,应该为他的豁然离开对村子造成的损失做些补偿。
有了女夫子,男娃娃开始根本没将墨涵放在眼里,上树下井,就跟没人管的小毛猴一般皮实。墨涵就任他们玩,也不动口,只是直接动手,甩着绳子缠上树上的小猴子将他们拖下来,或者把旱井里的鸭子给拉上来。偶尔,墨涵还会展现一星半点儿的功夫,在最不老实的几个孩子面前露一手。几次三番下来,那些孩童便就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墨涵身后了。不过,不逃课了,却改成粘着墨涵让她教他们功夫了。墨涵思前想后,觉得有些功夫傍身也是件好事,起码将来出门在外不会被人欺负,还可以强身健体,便就将几个想学武功的孩子纠集起来,在某块荒废的空地上对他们进行秘密训练。
之前不是说过嘛,村子里谁家发生了点儿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能迅速地在村子里传一遍。墨涵教孩子武功的事不大不小刚好算上一件事,便也就被乡亲们知道了。
墨涵本以为会受到责备,做好了挨批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