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一个拎着药箱的老者颤颤地从一匹马上跳下来,往园里跑去。
她闭了闭眼,呵呵冻得麻木的手,蓦地听到身体内某处断裂的声音。
“碧儿,你怎么出来了,我还在里面到处找你!吓着了?”韩江流急急地跑过来,“大夫正在帮问天包扎,一会就可以回府了,大夫说失血过多,要静养一月。白姑娘脖子伤口不算大,就是有可能留下疤痕。幸好两人都没事,也算有惊无险。”
“送我回府吧!”碧儿走向韩府的马车,掀开轿帘,两人钻了进去。
“不等问天?”
“会有人送他回去的。”碧儿面无表情地说。
韩江流讶异地点点头,让车夫上车。
“这就是你做的安排吗?”碧儿眼中突然涌满了泪水,侧过身,看着韩江流。
“什么?”韩江流一怔。
“去很远的地方,找一个美丽的小镇……你来解决,只要听你的就行……韩江流,怎么可以这样呢?君问天,我是不喜欢,可是也不能找人杀他呀!他不坏……也答应过两年就放我走……你还是他朋友呢……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爱我……来得到我……知道吗?我心里好痛,好失望……”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泪如何也止不住。
韩江流心猛地一抖,“你……说是我安排的杀手?”他双唇哆嗦地问道。
“不是吗?你特地邀请他今天来花月楼,然后安排好了。不管他是死是伤,都拦阻不了我,你就可以带走了我?韩江流,不能这样的,做人不能这样。爱不能建筑在阴谋之上……那样永远也不会幸福。其实不必要伤他,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走。但现在,韩江流,不行,我不和你走……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碧儿,你很关心君问天!”韩江流自嘲地一笑,“不想和我走,可以直说,不要找这样的借口。认识这么久,我是使阴谋的人吗?没关系,我会好好地把你送回君府。好,不再见面。”
碧儿捂着脸,拼命地哭着,没有看到韩江流眼中流露出的悲绝彻寒。
第一次,两个人以沉默道别。
碧儿没有立即回府,站在府门外张看着远处。好一会,才听到马蹄声。她忙跑过去,轿帘一掀,君问天揽着白翩翩走出马车。
“我已经为翩翩赎了身,准备收她为侧夫人。”他淡淡地对她说。
一怒为红颜(五)
白翩翩被几个丫头扶着,送进客房休息去了。王夫人在一阵大呼小叫、哭天抹泪后平静了下来,拉着儿子走进花厅。碧儿回房换了衣衫,也走了进来。
碧儿黑白分明的杏眼扫视了一下厅中,小心翼翼的坐下,此刻,厅中主主仆仆的挤了一屋子,所有的目光没有放在受伤的君问天和白姑娘身上,而是聚焦到她这边。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同情、施舍的目光看着自己。这种表现不对吗?君问天说为白姑娘赎了身,行啊,反正他有的是银子,又不要她掏半厘;他说要收白姑娘做侧夫人,可以,她早就答应他做个贤良大度的好夫人,莫谈白姑娘,黑姑娘、绿姑娘,都收几个也可以的,君问天精力旺盛,尽管收好了,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又不是她。
“问天,你真要收下白姑娘吗?”王夫人不安地瞄了眼身边不知所措的碧儿,低声问着一脸蜡黄、气若游丝的儿子。
君问天费力地睁开眼,轻轻点头,“翩翩也跟了我两年,现今又为我不顾生死,破了容貌,一个烟花女子脖子上留个大疤,日后怎么过呀?我思来想去,应该对她负责,不顾虑什么出身了,把她收在身边,好好疼惜。”几句话,君问天说得气喘吁吁。
“妾室无所谓出身!”王夫人不懂的是前两天囔着今生今世只要碧儿的儿子,新婚才几日,怎么就生出纳妾的心呢?虽说情况特殊,拿点银子打发就可以,不一定要娶回来。媳妇好像吓蒙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半天都没出个声。“我们君家和白家注定有缘,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罢了,你想娶,娘亲应了你。没几天要过年了,在年前挑一天把亲事办了。问天,媳妇那边,你可要好生安慰几句。”
君问天漠然地倾倾嘴角,“她不是需要安慰的人。”
王夫人叹了口气,招手让下人把少爷扶回去休息,明天请个好大夫再来瞧瞧。眉心拧着像绞成一股绳,不知问天什么地方得罪了人,惹得别人拿把刀尾在后面追杀,想想后怕,君府家大业大,眼红的人多,以后,看来还得请个保镖什么的跟着问天。
家仆们偷瞧了一眼少奶奶,稍微有些失望地鱼贯退出,一边走一边还纳闷,少奶奶怎么就没脾气呢?
碧儿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也站起身来,准备回去歇着。
“碧儿!”王夫人唤住她,难得一脸慈母相。
“婆婆大人,你有事吗?”碧儿仍没有寻到答案,想回房继续努力。
“碧儿,女人都是这个命,你不要往心中去,白姑娘再美,再惹人怜,也是个妾,怎么也比不上正室的。日后,有了孩子,你生的才算嫡出。放心,婆婆以后一定都站在你这边。”
王夫人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碧儿大眼眨呀眨,心中有些明白了,“婆婆大人,我很赞成夫君纳妾的,这样,家里也热闹些!如果他想让我把这个正室让给白姑娘,也可以。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很般配的。”直接休了她,她才开心呢!
王夫人只当她在逞能说气话,不舍地抚着她的卷发,“不要说怨语了,你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谁也抢不去的。男人就是图个新鲜,过几天说不定又恋上别的了,想永远占着他的心是不可能的。”
“婆婆大人说的是。”碧儿忙不迭地应着,君问天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她脱身就会脱得快点。不知为什么,君问天越坏、越差,她心头就越轻松。听到他说要娶白翩翩时,她不禁长吁一口气。
“早点生个儿子吧!那样看谁还敢欺你!”临走时,王夫人苦口婆心地加了一句。
碧儿耸耸肩,甩甩卷发,莞尔一笑。
从花月楼回来时,夜就近三更了,现在一折腾。差不多凌晨。这个时候寒气是最重的,轻轻哈一口热气,都能很快结成冰。碧儿跺跺冻僵的脚,穿门过栏,往厢房走去,一个小丫头提着风灯跟在身后。走着走着,她蓦地停下脚,皱着眉,发了会呆,把今晚所见的一幕幕细细回味了下,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少奶奶,天太冷了,咱们回房吧!”小丫头冻得吃不消,哆嗦着说。
“好,好!”碧儿回过神,往前慢慢挪步。厢房前,她转过身,对丫头说,“太晚了,你不要跟着,我自己打水洗洗,明早不要急着唤我起床。”冬夜,房间里早早都点好香笼、火盆,也会在暖壶中备下热水。
丫头感谢地道了个万福,转身回下人屋去了。
碧儿掀开棉帘,插上门,八仙桌上一盏宫灯昏黄,她解开外袄,低着头向屏风后的牙床走去,一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她愣了。
“君问天,你怎么睡在这?”她紧走几步,俯首看着他。
因为药物的缘故,君问天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这不是我的厢房吗?”他倦得连眼都没睁开。
“可是……可是……你不应该和白姑娘同寝吗?她也受伤了,需要安慰,二个人一起,也好照料呀!”她理所当然这样认为,他都说要娶白姑娘了,陪着人家是应该的。
君问天突地睁开眼,黑眸冷如寒星,“舒碧儿,如果今天我被刺死了,你是不是要买串爆竹庆贺一下?”他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问话。
碧儿白了他一眼,“你死了,我更没办法脱身,真的要在你君府一辈子到老。你活着,才能休我呀!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我和你没仇,你受了伤我很同情。”
“就这样?”君问天捂着伤臂,嘴唇苍白地慢慢坐起,半靠在床背上。
“难不成要怎么做?”碧儿苦着脸,“大家今天也像对我很失望似的,夫君要纳妾,娘子应该怎么表现呢,缠着他哀求哭诉,还是绝食、上吊威胁?这些我都做不来。”
“你当然做不来,你巴不得把我塞给别人,自己好走人。”君问天心痛地闭上眼。
“白姑娘是你自己要娶的,我可没硬塞。”碧儿反驳,不能赞同他的说法,“而且她处心积虑地表现得那样,不就是等……”她咬了咬唇,偷偷吐下舌,刹住了话语。
“说下去!”君问天深究地看着她,说。
碧儿摇头,起身在卧榻上铺被,以为能睡到床的,又泡汤了。“如果牵涉到我的安全,我会帮你,也会提些建议,这些事你个人感情纠葛,你自己解决,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不是说我们一根绳子上系着的两只蚂蚱吗?”为她语气的疏离和漠然,他无由地心慌。
“我发现绳子上的结是活结,解开就能跳走了。君问天,你是富甲天下的大商人,装什么傻?”她打了个呵欠,放弃洗漱,他在不太方便,探身吹熄了灯,着中衣蜷缩在被中,闭上眼睛。
“即使是路人,看到别人倒下,也不会转身走开。你……都没有等我?”他忍不住还是把心中压抑的烦闷说了出来。疼到晕厥,想寻找她的身影,看来看去,都是不相干的人。她不在,韩江流也不在。他都没有力气敢想下去了……幸好,回到府中,她乖乖地站在外面等他,一块大石才落下。
“马车就那么大,容不下三个人的。”她没兴趣看别人卿卿我我。
“你知道我会……带她回府?”他惊住了。
碧儿笑,“郎有情,妹有意,天公又作美,水到渠就成。君问天,你失血过多,要静养,美人就在客房,不会跑的。”
君问天无语地闭上眼,会跑的是她。
东方悄然泛白,厢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碧儿觉得自己只睡了一会,就听到门被拍得山响,她把头往被中缩了又缩,堵住耳朵,门外的人坚持敲个不停。“开啦!”她放弃地跳下卧榻,没好气地应了声。一扭头,对上君问天冷冷清清的眸子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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