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住口!什么都不许说,准备拜堂!”话落,方政即匆匆离去。
“…”
可恶,连吐槽两句都不行吗?
虽然是边关重镇,大同的繁华热闹可一点也不输给江南,棋盘式的街弄巷道,店铺坊肆林立,客栈酒楼一家接一家,还有羊市、马市、柴市、绸缎市,今天三元宫庙会,明天城隍庙庙会,不打仗的时候,还真看不出这是有重兵驻扎的关城。
特别是今儿个,总兵府娶媳妇儿,那还不热闹得翻天,花轿尚未进城,鞭炮就连串爆个不停,不久,唢呐锣鼓声便远远传来。
“快!快!花轿到了!”
“新郎呢?该死的新郎呢?”
“我是新郎,也是你大哥,你竟敢说我该死?”
“该死,大哥,你又混到哪里去了!”
“真是目中无人,还是你眼瞎了?我一直在这里呀!”
“…”
终于,一阵鸡飞狗跳、翻天覆地之后,新郎顺利进了新嫁娘,也拜过了堂,没人耍脾气,也没有闹别扭,未几,前厅喜宴就开始轰轰烈烈闹起来了,恭喜声、劝酒声、闹烘烘的一片。
而后院西厢里却寂静得像基地,洞房内红巾红枕,喜烛一滴又一滴,床边的新娘己枯坐不知多久时候,换了其他大胆一点的新娘,不是偷偷起来活动筋骨,就是干脆自己先来吃一顿再说。
但香儿不会,别说动一动,她早己一身冷汗又紧张又害怕得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一个陌生人,她己经嫁给一个陌生人了!
从没见过面,连名字都不记得的陌生男人,她己经成为他的妻子了,现在后悔大概来不及了吧?
呜呜,她真的不想嫁人呀?
不是不想嫁给他,而不是想嫁给任何人,她只想留在家里,让爹娘、让大哥照看一辈子,可是……可是……
她不能不嫁,为了娘。
从做下这个决定开始,她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但每当任何人问她的时候,她都打死不承认后悔,因为她不能后悔。
为了娘,她不能后悔。
于是,她终于嫁了,现在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陌生的丈夫,陌生的公公、婆婆,陌生的小叔、小姑,对于她的胆小爱哭,他们会如何看待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开始流瀑布。
她也不是故意的嘛,胆小是天生的,虽然她也不想那么爱哭,但泪水就是会自己冒出来,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嘛!
在家里,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不是娘被小蜘蛛骇到,就是她被小蟋蟀吓着;不是娘哭倒茅房,就是她水淹厨房,总之,这种事就跟呼吸一样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她不在家里了,她已经嫁人了,周遣左右全都是陌生人,他们不一定能够忍受她的胆小爱哭。
要是他们很生气又讨厌,她该怎么办呢?
愈想愈担忧、愈想愈惺恐,于是她的泪水也愈掉愈凶,差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就在这时
喀啦!
突然,一声门扇开门声吓得她猛一下噎住了喉咙,不但呼吸停止了,连心跳也忘了。
喀啦!
另一晌门扇关阖声过后,轻快的脚步不疾不徐地来到床前,不一会儿,她的红罗巾被掀开了,但是她害怕得连偷看一眼都不敢,只敢深垂颔首,卯死命盯住自己颤抖的手,都揪成一团麻花卷了。
于是,随着轻笑声,有人在她前头蹲下,修长的手悄悄伸到她的下巴,轻轻扶起她的脸儿,她的眸子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抬高了,随即,就在她的视线触及眼前人的那一瞬间,她就忘了她的害怕,情不自禁的笑开了。
她干嘛笑?
不,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蹲在她跟前的人,红衣红鞋红发巾,是她的新婚夫婿,而他那张脸,两只眼两弯弦月,双颊上还有一对又深又迷人的酒窝,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璀璨辉煌、光辉灿烂的笑脸,那样明朗、那样坦率,乍见之下,竟然好像真的在闪闪发光。
最可怕的是,它还有传染性,使她不由自主的忘了紧张、忘了恐惧,莫名其妙的跟着拉开嘴,露出白牙齿,不明所以的学他一样把两只眸子笑成两弯弦月,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嗨,我叫方锳,你呢?”温暖轻快的嗓音。
“坠……坠儿,我……我叫香坠儿。”她到底在笑什么?
“啧啧啧,瞧瞧你,可真娇小,果然是个小巧可爱的香坠儿呢!”有点轻佻的语气,却不会令人感到不快,只会让人脸红。“凤冠很重,对吧?快拿下来吧,然后,我要送你一样礼物。”
香坠儿,驯服的听从他的话,摘下凤冠放到梳妆抬上去,心里却还在疑惑,前一刻她明明还害怕得要死,但这一刻,她究竟在笑什么?
然而,一回过身来,她又忍不住拉嘴笑得更绚烂。“好可爱喔!”
一只毛茸茸的,金黄色的小狗就窝在方锳手上对着她吐舌头。
“喜欢?咯,送给你啦!”
“给我的?”香坠儿惊喜的接过来。“谢谢、谢谢,它好可爱喔!”
“那当然,我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才挑上它偷来的!”方锳说得得意洋洋。
偷?
香坠儿呆了呆。“这是你偷来的?”
“我娘养的狗儿生了三只小狗,可她一只都舍不得给,我只好用偷的啦!就在刚刚,当大家都在前头热闹时,我就悄悄溜到我娘房里偷了他来,只要给了你,娘就不好意思要回去啦!”方锳满不在乎地坐下来斟酒,又拿筷子吃糕点。
“是我成亲,谁也想不到我会趁这机会去偷狗!”
“可是……”香坠儿志怎地咽了一下唾沫。
“婆婆不会生气吗?”
“不会、不会!”方锳挥挥筷子。“是她自个儿说的,偷得到就给,偷不到就没,现在我偷到了,那就是我的啦!”
考验偷功?
香坠儿忍不住噗吓笑出来。“婆婆一定很拿你没辙。”
方锳点点头。“虽然是后娘,但她对我真的很好,有时候我还觉得她疼我比疼弟弟更多呢!”说着,他用筷子指指另一张椅子。
“坐下、坐下。你一定饿了吧?来,一起吃吧!”
一整天没得吃、没得喝,她还真有点饿了呢!
因为他的笑容,还有怀里不断蠕动撒娇的小狗儿也分了她的神,香坠儿早已忘了紧张,也忘了要害怕,一听他说,立刻坐下来拿筷子想要喂小狗仔吃东西,旋即顿住。
“它多大啦?”
“快四个月了,可以吃东西了,但千万别给它吃太多,”一看就知道她想干嘛,就跟他后娘一样,自己不吃,老爱先喂狗吃。“不然它拉肚子,我可不负责任的,告诉你,它可贪吃了。”
“快四个月了?”香坠儿惊讶的端详怀里的小狗。“可是他好小喔,我以为才出生不久呢!”
“它再大也大不了多少,所以我娘才会养这种小狗。”
“那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麻烦比较少,”方锳挤眉弄眼的说。
“要有麻烦也是别人的,不关我们的事!”
香坠儿的脸又红了,脑袋掉下去,装作喂小狗狗吃东西。
“讨厌,说什么麻烦嘛!”
方锳仰着饮尽杯中酒,再转眸悄悄打量他的新婚妻子。
说老实话,她的模样可真教人意外,原以为嫁人的姑娘即便不庸俗,也该平凡,没想到她眉儿端秀眼羞怯、嘴更小,精致的五官在瓜子脸上,再加上细小的身材,还有几分稚嫩,就像一支精致的扇坠儿,虽没有耀眼醒目的美,却透着另一种含蓄的、朦胧的美,细腻婉约、灵秀雅致,得细细的品尝,可以一再回昧,十分耐看。
嗯嗯,他喜欢,很喜欢!
笑咪咪的,他又斟满两杯酒。“喝过酒吗?”
香坠儿飞快的瞟他一眼。“过年过节时才喝。”
“那么……”轻轻挪过去一杯,方锳滑稽的挤着眼,那弯月型的笑眸透着几分暧昧。“一杯应该醉不倒你吧?”
香坠儿顿时又挂上一脸红,她知道,方锳要她喝的是交杯酒,默默的,她端来酒杯半口半口地慢慢喝完,抬头看,方锳的酒杯中早已涓滴不剩,正望着她直笑,那笑容又像在发出万丈光芒,使她不由自主的又跟着笑开来。
“吃吧,”他说。“别光顾着喂小狗,也记得填填你自个儿的肚子。”
话落,他就自顾白吃喝起来,连多看她一眼也没有,但也亏得他如此,香坠儿才敢放胆的夹饺子吃、舀莲子汤喝,不然有个陌生人瞪着她看她吃得下才怪,大概吞下一颗饭粒就够她饱上三天了。
也或许他就是故意的,因为知道她会害羞,所以故意不看她、不管她,看似不体贴,其实这才是体贴。
想到这,她不觉飞过眸子去偷觎他,换她打量他了。
粗犷的浓眉,帅气的鼻,那张嘴却挺秀气,还有两弯顽皮的笑眼和一双迷人的酒窝,近乎圆溜的脸娃娃似的可爱,凭良心说,他的五官分开来都很好看,可一旦配在同一张脸上,就有点搭不起来的感觉,又粗犷又秀气、又帅气又可爱,全都混在一起了,好像茶杯配错了水缸盖和菜盘子,还搞错了用途,竟然拿去装酱油了。
不过如果再多看两眼,却又会发现他这奇特的五官搭配反而有一种极为特殊的魅力,看得久了会拉不开眼,会忘形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大概是想看清楚,他的五官综合起来究竟是粗犷还是秀气、是可爱还是帅气?
此外,他的笑容更特别,既非大哥那种慵懒的、别有用心的笑,也非四哥那种狡诈的、不怀好意的嬉皮笑脸,而是那种坦率又爽朗,不带一丝虚假的笑,总是灿烂辉煌得使人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
“夫君。”
“嗯?”
“听说你有三个妹妹?”
“一个姊姊,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他们…”香坠儿怯怯地瞅着他。“年岁都比我大?”
方锳哈哈大笑。“的确,我姊姊早嫁人了,大妹二十二,订亲三年却老拖着不肯成亲,弟弟二十一,二妹十九,三妹跟你同年,十六,不过大你两个月,可他们还是得叫你大嫂,天知道他们有多不甘心!”
不甘心?
这词儿好像有点危险耶!
香坠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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