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爷子气愤地大声嚷道:“我儿子挣得钱,孝敬给我那是天经地义的,他们连人都是我生的,更何况是他们的钱?只要没分家,我的钱想给哪个儿子就给哪个儿子。我是他们的爹,他们的钱不给我还能给谁?我看他们敢不敢逆了天去?就是官家站在这里,我也敢这样说!”
“你买田的钱那是儿媳妇的嫁妆,那就归儿媳妇所有!”里正被反驳的只会来回说这两句,气得捏紧拳头,强烈遏制自己不要冲上前去打这个老小子,这老了老了,竟然装糊涂装疯卖傻的……
村保咳嗽了一下说道:“邹瑞啊,咱们老邹家可从来没有干过强夺儿媳嫁妆的勾当,你若是拿了就还了回去吧。你儿子哪里来的钱?这不都是你儿媳的嫁妆吗?”
邹老爷子大声说:“这世上只见儿子孝顺老子的,可没有见老子孝顺儿子的!他们的钱我花用些咋了?他们的命都是我给的,那钱是他们孝顺我的。他们逼得我分家,家已经分过了,二十亩良田给了他们,还想咋地?是不是把我这条老命搭上他们才满意?啊……大堂哥,你说?这世上有这样的理儿不?谁见过儿子逼老子分家的?当年你家分家的时候,那不是大爷爷提出来才分的吗?”
老族长年纪大了坐在上首打起了瞌睡,听到邹老爷子这样说,被绕迷糊了半天,想明白了后骂道:“中啊你,小邹瑞!你真中!你和你大堂哥玩起子心眼来了啊?我家分家咋了?我家分家可没有贪儿媳妇嫁妆啊?你真可能啊……”
“今天这事,我说了算,你赶紧的把嫁妆还给你两个儿媳妇,然后田地重新分……”
邹老爷子抬起头愤慨的看着老族长,老族长撅起山羊胡怒道:“上次你分家,居然敢骗我说只有不到一百亩地,我老汉虽然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可不聋。这几天村子里的人都在说些啥,我听的清清楚楚。今天这家,你不分也得分……”
邹老爷子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在老族长的面前,“大爷爷,求求您给孙儿一条活路吧!孙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了……我确实没花儿媳妇的嫁妆,我花的是我儿子的钱。这天底下老子花儿子钱,那不是天经地义吗?大爷爷,那田不能分啊!不能分啊,分了以后子孙后代要骂我啊……大爷爷,求求你,您可怜可怜孙儿吧……”
老族长见到五十多岁的堂侄孙跪在地上求自己,不由得一时心软,便看向黄刘氏,希冀着她能站出来说句话,可是黄刘氏却并不和他的目光相对,只是冷冷的盯着地上跪着的邹老爷子,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
老族长叹了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来,道:“这位可是黄里长的浑家?”
“正是,今日麻烦老族长前来,真是过意不去,”黄刘氏脸上带笑,向老族长曲膝行礼,“我当家的这几日还念叨老族长,老族长年高寿长,这十里八乡的谁不尊重老族长一声耄耋(màodié)。我这里还带了礼,昨天来的太晚,不合适晚上登门,正准备今天一大早去您家里拜见,没想到……您看,遇到这种事,唉,谁也不想啊……”
黄刘氏这番话连消带打,把老族长的一番心思给压了下去,一句‘耋耄’让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八十九岁了,马上就要过90大寿,还有几年好活?若是现在因为分家得罪了黄里正,指不定要给儿孙们招上什么仇人。那黄家坪原本田地和人口就比邹家庄要大的多,黄家坪的里正和邹家庄的里正,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黄里正还有一个贡生的亲家做秀才的儿子。
想到此处,他招手将里正叫到身边,郑重地说:“老大,今日这事你全权处理,你说的,就是我说的。若是有不服气的,只管让他们来找我,爷爷给你撑这个腰。咱们邹家人老几辈子在这里,从没做过伤天害理断人财路的勾当,更没有谋夺儿媳妇嫁妆的事儿。这事啊……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看了下屋里的几位族老,族老们纷纷弯下腰道,此事全听族长的。
里正恭敬答应了,转过身大声道:“邹瑞,将你家的田契和房契取出,拿来我看!”
邹老爷子一听要取田契房契不由得大急,在地上膝行几步,抱着老族长的腿哭诉道:“大爷爷,大爷爷,我爹死的早,是大爷爷一家将我养活大,大爷爷您就是我亲爷爷。这田断断不能分啊,分了子孙后代要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大爷爷,您可不能分啊。大爷爷啊……”
老族长看了一眼黄刘氏,叹了口气,双手把邹老爷子扶起来,叹道:“小瑞啊,大爷爷从长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厚道小子。你说这田不能分,我心里都知道,谁家分家都是长子分一半,剩下的几个儿子分其他的,这是分家的规矩!可是你这田是用你儿媳妇的嫁妆买得,你可不能糊涂啊?那大堂,可不是好去处啊……”说着用手捏了一下邹老爷子胳膊,冲他使了个眼色。
邹老爷子眼见得无法挽回,只得命马氏从里屋拿出那个描花匣子,把地契房契摆了出来。然后垂头坐在一边,眼里‘叭嗒叭嗒’往下流泪。邹正义浑家朱氏躲在角落里,看着婆婆拿出描花匣子,心里大急有心想冲上前去把匣子抢过来,可是看着满屋子的人却不敢往前移动,心里大骂邹正义,怎么都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家产都要分给别人了。
里正将房契地契一张张拿出来,看到有三张写着黄氏和柳氏的名字,先把这三张拿出来交到黄刘氏的手里,然后把剩下的几张一一摆在老族长面前的案几上。
老族长点点头,说了声分吧。
第十七章父母儿子生嫌隙
更新时间2013…8…19 19:38:53 字数:3368
田契上共有二百多亩旱田,劣田五十亩,水田三十亩,另有李家堡的二十亩水田。里正先将田契拿出一半,然后把剩下的平分成两份,又扣除了以前分出去四十亩,这样一人合计分了五十亩旱田,劣田十二亩,水田十二亩。一份交到邹正业手上,一份交到邹正达手上。两兄弟手里拿着地契,颤抖着不能自已。
黄丽娘抱着小七紧紧捏着儿子身上的被子,颤抖地看着丈夫手中那一张文书。
邹晨和几个哥哥在窗外交换了一下眼神,只见三个哥哥都是一脸喜色,二郎和六郎甚至直起身子扒着窗棂子身子往屋子里探,要看清父亲手上是什么,等看到父亲手中捧着几张地契,捏紧拳头狠狠的击在一起,无声的欢呼了几声。四郎和五郎也是急着抢位置往窗子里探身,看明白了屋子里的情况,四郎捏着五郎的肩,狠狠的摇晃了几下,五郎则是满脸的兴奋。
里正又将房契拿出,指着房契道:“老二,老三,你们大哥不在,这个房契我就做主,北院和南院依旧还归你们住,不过你们得把村东那块废地的房契交回。”
邹正达和弟弟对视一眼,看到邹正业点点头,他拱手道:“太爷爷,大堂伯,我和弟弟不要这院子,房契就不用分了,我们过完年就去村东盖房子。”
邹正业也瓮声瓮气地说:“是嘞,爹娘也不容易,而且大郎十四了,眼瞅着就要说亲,三郎也十二了。正好南院北院可以让给他们成亲用,我和二哥,就住村东就行。”
老族长一听此言,喜道:“好!好!好!邹瑞啊,你有两个好儿子啊!”
几位族老听到也纷纷点头称赞。
邹老爷子听到此言,抬起无神的双眼看了一眼两个“好儿子”,嘴角咧开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大爷爷,我可是真有两个‘好儿子’啊……”说到好儿子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邹家两兄弟扭过头不敢看父亲的目光。
里正又说道:“今日分家已毕,从今年秋粮下来伊始,你们两兄弟每人每年须得给老宅十石粮食,不得推诿不得拖欠更不得以次充好。另外养老钱呢,各家每年须得给老宅一贯大钱,日后若是你两家钱多了还须得多加银钱,可使得?这个养老钱从年底过年完后开始算,若是没有异议,咱们即刻写文书……”邹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齐声道没异议。里正叫来笔墨纸砚,唰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邹老爷子看,邹老爷子摆摆手不愿看,里正便把文书给两兄弟看了下,又抄了几张,分别让两兄弟和邹老爷子按了手印画了押,屋里几位见证人也跟着依次上前摁了手印。
黄刘氏一看家分完了,挥了挥手上的嫁妆单子,对着里正笑道:“你看,这单子上的东西,怎么办呢?”
里正沉吟半响,道:“黄亲家,论理你家闺女的嫁妆自然是要归你闺女所有,只是有些嫁妆花用了,有些已不知了去向,您看这样成不,那些能找到的,我定给老亲家要过来,那些不能找到的,老亲家能不能……”
黄刘氏爽朗的一笑,道:“成!有里正这句话,我们吃点亏也没什么。”
里正抽抽嘴,心里道,你吃亏?你要是认吃亏,你就不会今天来闹了。他又看了看柳老汉,柳老汉连忙说听里正的听里正的。
他看了一眼马氏,道:“弟妹,快把你两位媳妇的嫁妆拿出来吧!”
马氏看了看邹老爷子,邹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她听话,她撇撇嘴,一脸不情愿的去里屋开了柜子,把两个媳妇的嫁妆放进柜子里一些,想了想又放回匣子里几个,可是又想了想还是把几个首饰拿出来,然后捧着匣子出来了。
咣的一声放在了屋子正中的地上,气怵怵地说:“都在这里了,其他的没有了……”
黄刘氏和柳母拿着嫁妆单子,对着匣子里的首饰一一查看。看完后俩人交换了一下神色,黄刘氏叹道:“我家闺女少了一根银壁钏,几根雕花金钗……”她又看了一眼朱氏身上的那件描花金线松江缎背子,“朱氏身上那件背子用料乃是松江缎,是我家闺女生小七的时候,我送给我闺女的催奶。”
朱氏从角落里蹦了出来一跳三尺高,大声说道:“你胡说,这是我娘家送给我的。我前几天才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