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乳母是一个比较负责任的人,照顾起晶晶来异常的用心。邹晨却怕女儿和陈琦生疏,不论他多忙碌也必须抽出时间陪女儿玩耍。
过完上元佳节没几天,丁贤之和他的儿子儿妇也到了京城。丁贤之一到,陈琦肩上的担子立刻轻了许多,遇事也有了人商量。
邹晨虽然能帮他的忙,可是现在她在忙着大卖场的事情,又要写计划又要制定在其他城市中如何开设卖场的方略,忙的不亦乐乎。
随着大卖场的开设,京城的粮油价格超乎寻常的平落了起来,渐渐的,朝廷中的官员也发现了这个事情,上书将大卖场给表扬了一番,竟是免费替华商会做了一次广告,华商会借着这一次的东风,立刻在好几个州县同时开设了连锁店。
到了治平二年(1065年)的五月,陈琦的方田均税彻底的修整完毕,成了一份拿出去既可立刻施行的方略,这时只需要等到大郎他们从美洲回来,将美洲的情况汇报给陈琦,这份方略就会变成一份真正的改良版方田均税。
学士街里的曲家,曲正却拉着母亲董娘子不停地抱怨道:“我这一年来,时时巴结陈检讨,可是他总是不冷不热的,我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却原来,是你和陈检讨家里说,我是托了韩相公门客的路子进得学士院?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什么事没有经历过,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乱子来?您难道就不知道韩相公和文相公不对付吗?”
董娘子听到儿子埋怨她,讪讪地笑。
当初自己不过是嘴上没把门,无意间炫耀了一下,可是谁曾想陈家便记在了心中,从此之后再也不许她进门,她说去找邹大娘子也没有人让她进门,邹娘子以前若是路上遇到了她还是带着笑容打个招呼,可是自那天起再也没有半点笑容。
她在陈家受了白眼,回来却不敢和儿子讲,儿子何时问,她都说挺好挺好,结果今天无意中和儿子说话却露了馅,说出了当初的事情。
半晌,她这才窘然地低声道:“我这不是随口就那么一说吗?”
“娘,您这随口一说不打紧,儿子的前程没有了。”曲正气结,“您也不在脑子里想想就胡言乱语的,咱家几时巴结上韩相公门客了?儿子我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现在学士院里,说是欧阳学士做主,可是学士这么大年纪了,说不得过上几年就要至仕归家了。眼看着学士院里就是两个年轻有为的,一个小苏,一个就是陈检讨。小苏就不说了,他家没有什么门路,这陈检讨可是文相眼中的红人,你看看他一年要去文家几次?”
“这么年轻,又有门路,结的姻亲又好,日后他不发达谁发达?”曲正气呼呼的。
“可是,现在陈家他不让我进门呀!”董娘子缩着脖子说道。
“算了,我和你也说不清楚,以后儿子的事情你不许再胡言乱语……”曲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想起了陈琦这一段的行为。
陈检讨一直在寻找全国各地的税务文书,而他带来的那个待诏丁悟学也是有意无意的在找这方面的东西。自己若是在这方面帮他一把,那是不是可以弥补他对我的看法?
陈琦上午帮着欧阳修处理公务,下午便和丁悟学一道去藏书楼里或者库房里去寻找这几年的各州县商业税务奏折,准备开始进行第二步商业赋税的整理。
直到有一天,曲正将他们堵在了藏书楼里。
第三百九十四章定计
曲正弯着腰脸上露出卑微的笑容,轻声道:“这么巧,两位上官也在这里看书?”
陈琦看到是曲正,便淡淡的打声招呼,然后就准备往外走,曲正一个转身急忙拦住,赔笑道:“陈检讨且慢行,小人这一段做了一些功课,还望陈检讨赐教一二。”
“哦?”陈琦见他拦住自己,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头,“什么功课?”
曲正便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双手递到了陈琦的面前,“陈检讨,这是我闲来无事时做的功课,您看看。”
陈琦便随手接过,刚看了第一页便‘咦’了一声,又接连翻了几页,脸上露出犹豫不绝的神色。
曲正见状连忙说道:“陈检讨,小人是皇祐年间的秀才,贡举考了几次一直没有考上,所以就熄了贡举的心思,嘉祐四年学士院里招小吏,小人便过来试试,侥幸考上了……”这却是在解释自己进学士院的路径是自己考试进来的,不是花钱买来的,更和韩琦没有半点关系。
陈琦听到他说嘉祐四年学士院的考试,心里便先信了他两分。因为官吏之间天地之差,官员如果学问不好的,可以一边做官一边学习,等过几年再进行锁厅试补考就可以,可是小吏却只能是一辈子当小吏永没有出头之日。如果他真是走的韩琦门路,嘉祐四年时学士院里不仅是只招小吏的,招的还有待诏,何必放着待诏不做去做孔目呢。
脸上便露出亲切的笑容,“这么说来,你在学士院里已经做了快十年了?”
“是呀!”曲正低下头。似在缅怀逝去的秀才生涯,因为从他踏进孔目这个门开始,他就只能当一辈子孔目,除非有人肯赏识他肯提举他,否则到死也只能是一个也目,这也是他卖力想巴结陈琦的原因之一。
“小人家里行商发家,所以对商业比较了解。这一段便做了一些功课,全是和商业有关。只是这些东西说出来也没有人懂,小人见陈检讨似乎颇为精通,所以就冒昧的拿出来……”
曲正娓娓而诉,将他写这份商业赋税方略的原因给说了一遍,半字都没有提这是特意写出来给陈琦看的,只是说这是自己历年来的心得体会。
陈琦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心中却颇有一些不以为然。你历年来的心得体会,怎么这么多的学士不去找,却偏偏找了我,这明明是想投于我的门下,只可惜你现在‘妾身未明’,我哪里敢用你?
曲正若是知道陈琦内心真实的想法。怕是得一口老血吐出来,自己老娘一句胡扯,断了自己的前程。
能有一点办法。他也不想这么巴结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他是吏,一辈子都是吏,哪怕是自己辞职了,也不能去考贡举,当年一时头发昏考了小吏,可是等到回过神后居然被录取了。被录取了那可是官府上过册的,永世不可更改的,除非他不要这个身份去到别的地方重新换个新身份。可是这样做危险性太大,将来有一天被人发现那就是被所有人唾弃,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去上值。
陈琦来了。他有了想法。这个年轻的小郎君和文相关系很好,如果自己走了他的路子,得了他的赏识。以吏入官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当了官再去参加锁厅试,这样自己就变成一个真正的官员了。一开始他还不着急,可是等到丁悟学进了学士院做待诏,他突然着急了。如果自己一年前就开始巴结他,会不会这次的待诏也有自己一个名额呢?
待诏虽然是从九品,可是好歹也是官啊。
所以,他将自己历年整理的商税公文全部交给了陈琦,以图他能看上自己。
“嗯,我已知晓,这些……我先留下了,等我看完之后再给你回信。”陈琦笑着说话,将这本满载着曲正希望的小册子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曲正看到陈琦接下了小册,喜逐颜开,连连拱手。
“师弟,这个曲正不简单啊……”等到走出了藏书楼,丁悟学才开口说话。
陈琦想了想自己荷包里那本小册子,上面详细写着历年各行业的税收利率,没有几年的工夫根本就是统计不出来,遂说道:“此人不知是谁的人,我们的事情不能轻易让别人插手,我看还是先观察一段再让刘成去打听一下他家的情况,等过一段再说吧。”
丁悟学听到陈琦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几天后,刘成很快的就把曲正家里的情况放到了陈琦的桌前,当陈琦看到曲正家里确实是和韩相公没有任何关系时,不由得松了口气,曲正既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的学士院,那么他就不属于任何人的派系,这样的人是可以用的。
而这几天,曲正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这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直到陈琦有一天将他叫到了值班房中,向他询问小册子里几个问题,他才狂喜莫名,认认真真的回答陈琦提的问题。
问了几句后,陈琦深为满意,决定用他了。
时光如飞流过,一转眼,到了治平四年,小皇帝已经四岁了,可以似模似样的坐在垂拱殿中听政。按照当初的约定,两宫太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垂帘,所有的国家的大事依旧把持在四个顾命大臣手中。
治平四年的春天,大郎和三郎没有回来,可是从那些已经归航的人口中传出,美洲发现了一种了不得的作物,居然可以亩产百石左右,哪怕就是最笨的种田人过去也有将近百石的收成。
这时,要求开发新大陆美洲的呼声越来越高,可是朝中的库藏却不足以支持朝廷对新大陆进行全盘的开发。然而与此相对的则是民间的财富已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尤其是华商会,成了宋朝最大的商会。
曾公亮极为不满,认为华商会与民争利。与国争利,已经到了必须铲除的地步。号召朝堂之上要去除弊端,非行改革之事不可。在贾公亮的推举下,王安石正式亮相。
曾公亮举荐王安石,固然是想解目前应对困境,其实还有深层次的原因,曾公亮在华商会中股份非常少。可他自己本人的粮油商铺却在华商会的节节进攻中败退,大怒之下便想借王安石来制裁华商会。然而最重要的则是在四个顾命大臣中,曾公亮一直是没有话语权的,他一向是‘伴食相公’身份,那意思就是陪着吃饭的相公,两府两制所下的诏书,也不过是出于礼貌让他看一眼,平时议事时,一向是文彥博、富弼、韩琦三个人商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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