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婆婆,再多给些,二丫头就够补一件衣裳了。”
马氏没好气的骂道:“要要要,就知道要东西,老娘我养活你们容易吗?天天个个都只知道吃饭不干活,”又提高了声音向着北院扬声道,“人家的孩子都知道出去打猪草喂猪喂鸡,咱们家的就只知道躺在床上睡大觉,哎哟,还真当自己是娇娇了啊?!”
朱氏撇撇嘴,睨了一眼北院低下头拨弄手里的几块布头。
马氏哭的口干舌躁,邹晨在屋里听的是心火上升。
这是什么破家?奶奶不象奶奶,爷爷不象爷爷。父母又如此懦弱,想到这里真恨不得找根绳子吊死,好再穿回去。
这时北院里的七郎被骂声惊到哇哇的哭开了。在后院喂鸡的黄丽娘一听到小儿子的哭声,忙放下手里的鸡食,往北院跑去。
马氏一看三儿媳不干活跑去哄孩子,又骂开了:“搅家精,孩子哭一会死啊?那鸡不喂饿着不下蛋怎么办?我这是遭的什么孽?养活你这个白吃饭的破落货?”
邹晨从床上起来,走到院子里,抱起躺在草席上的小七,轻轻晃动着哄他。
黄丽娘进来一看,女儿在哄小儿子,忙快步上前,把小儿子从女儿手里接回:“快别累着了,你回屋躺着去!李医士可说了,你要是再累着还得花银钱看病。”
邹晨道:“我没事,你瞧,”摇了摇头,吓得黄丽娘心里一阵惊悸,“真没事?你把小七给我吧,我来抱他。”
“等会!”黄丽娘掀起衣服,喂了小七吃了几口奶,才把小七交到她怀里。轻轻抚了抚邹晨的脑门,担忧地说道:“要是累了就回屋休息,我干完活就回来。”
邹晨点点头,黄丽娘才放下心回了正院。
小七长的又黑又瘦,根本没有初生儿那种喜庆和呆萌。她轻轻掀起小七的衣服,衣服下是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就和自己的一样。
“唉……”她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样的家庭,孩子都吃不饱还有心情天天吵架天天闹腾?
小七看到姐姐在和自己玩,一把抓着姐姐的手指就往嘴里送,张开嘴‘嗯嗯啊啊’的笑个不停。邹晨心里的一角突然被软化,她想起小儿子周岁的时候……
和弟弟玩了一会,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二伯娘柳氏站在门口笑道:“哎哟,小妮儿出屋了啊?”说着端着洗衣盆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先去摸了摸邹晨的脑袋,看看落下的一道长疤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家有了这一条疤将来可怎么好嫁人?幸好孩子还小,说不得养上几年就渐渐的消了。
邹晨看二伯娘看着自己不说话,就轻轻咳嗽了一下,柳氏象是被惊醒,笑着问:“小妮头还痛吗?”
邹晨摇摇头,柳氏扭头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掏出几截白白的沙折儿根(好象学名叫鱼腥草,沙地里长的,吃起来有股甜味)递到邹晨怀里,低声道:“晚上留着吃。”
“噢!”邹晨看着那几截白白的草根有些发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看到柳氏一副神秘的模样便按她说的,把草根放进了怀里。
柳氏又去看了看小七,逗了几下便听到正院马氏的声音又响起:“二娘子洗衣裳回来了?”
“嗳,婆婆,我回来了!”柳氏挑起眉,脸上露出一股嫌恶的表情,一转脸却变成了一脸欢喜。
她端着洗衣盆回了正院,把洗好的衣裳交给婆婆,马氏和她一起动手把衣服拧干搭在院子的竹竿上晾晒。
老大家的朱氏歪着身子倚在自家屋门口,吃吃地笑:“二弟妹洗衣裳够快的啊!这不,我这几天不舒坦,要不,二弟妹也帮我洗洗?”
柳氏把手里的衣裳往洗衣盆一扔溅起一地水花,挑起眉道:“我只听说过给公公婆婆洗衣裳的,倒没有听说过弟媳妇给大伯子哥洗衣裳的?这是哪家的破规矩?我呸……”
朱氏一听直起身子高声道:“怎么说话呢?你会不会说人话啊?”
柳氏冷冷一笑:“有些人吃着人家的,戴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可就是只说人话不干人事!”
朱氏眼一闪,“你说谁呢?”
“谁接话就说谁!”
眼看着两个媳妇要打起来,马氏站在院子中大吼一声:“都给老娘住嘴,还反了天啊?二娘子你去喂猪,大娘子你不是说给你二丫头做衣裳吗?还不去?”
柳氏一听要她喂猪,心里不忿:“婆婆啊,今天早上我就喂过猪了,怎么这晚上还归我喂?”
这时,黄丽娘刚喂完了鸡一看院子里在吵架,低下个头溜着墙根就往院外走,没成想被婆婆看到。“三娘,你去把猪喂喂!”
黄丽娘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三个人,低低地说道:“婆婆,我一会要做晚饭啊!”
马氏一听她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就骂开了:“你个遭天瘟的,让你喂个猪你就这么多话?白吃饭不干活,我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丧门星啊?”
黄丽娘被她骂的抬不起头来,眼圈红红的去北院拌猪食……
一会,天渐渐黑了。田里下地的农夫们三三两两的扛着农具回来了。
邹老爷子领着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回来,一进门就大声问:“饭做好了没有?”
马氏看到老爷子回来了,走到门前去迎接。听到老爷子问饭的事,一愣,扭头看在院子磕瓜子的大媳妇,大媳妇一耸肩道:“婆婆,今天不该我做饭!”
二媳妇柳氏正在院子里扫地,她一边扫老大家的一边往地上吐,心里正恼着,“婆婆,今天也不该我做饭。”
马氏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轮到三媳妇做饭的,扯着喉咙骂起来:“三娘子,你个搅家精,这都多晚了,你还不做饭?你是想饿死这一家老少不成?”
黄丽娘一身猪粪,从后院走出来。
马氏看到她一身猪粪,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小娼妇!让你做饭,你跑去喂猪,你是故意的和我做对是不是?”
柳氏看婆婆这样指胡搅蛮缠混不讲理,再看三弟妹一身猪粪,却只是眼圈红着低下头不为自己辨解半句,叹了一口气。这人呢,你要是不自救,别人想帮也帮不了你。
老爷子对老三家的心有愧疚,见状摆摆手:“老大家的,你赶紧地去伙房把饭弄弄,爷们累了一天,不吃饭怎么能行?老二家的,你也去搭把手。”
两个媳妇对视一眼哼了一声结伴去伙房做饭去了。
两人合力做了一顿饭菜出来,这时家里的几个爷们都洗漱干净在正屋里等着开饭。
饭菜端了上来,邹晨苦着脸看着案几上的一小碗糠菜,唉,天天吃的都是这个。以前天天喊减肥减肥,减的连肉都不吃,天天吃素食。那些喊减肥的姐妹们,真应该把她们扔到这里过上一个月,保证成功不带反弹的。
黄丽娘看女儿苦着脸不愿吃菜,以为是嫌菜少了,她端着自己的碗,把菜拨给女儿一筷子,低声道:“吃吧!”
这时,邹三邹正业也闷不作响的把自己碗里的菜添了一筷子给邹晨。
上首的马氏正在喂大孙子和三孙子吃鸡蛋,看到他们夫妻这样,把筷子往案几上一拍就要发火,老爷子在旁边咳嗽了一下,她才捡起筷子悻悻的去喂两个孙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筷子碰碗的声音。
吃完了饭,收拾了案几,把案几摞在一起摆好,这时邹二邹正达突然开口道:“爹!娘!我有个事想问一下二老。”
“啥事?”邹老爷子坐在上首,脸色阴晴不明。
“这个,这个事呢,我想了挺久了。爹啊,我家的老二和老六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我想问问爹,啥时送他们去上学?”
马氏一听二儿子的两个孩子想上学,睁大了眼睛道:“没钱!上什么学?在家好好种田想什么歪门邪道的呢?啊!”
邹正达吸了一口气道:“娘啊,那怎么大哥家的大郎和三郎就能上学?我家的二郎六郎不能上呢?”
老大邹正义不依了:“二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长子,家里应该供养我儿子上学。大郎可是长子长孙啊!”
老二邹正达冷冷笑道:“那二郎也是我长子呢?怎么我不能供养他上学了?”又转过头对着老三邹正业道,“老三,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三邹正业一时不妨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他‘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邹正达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没再理他。
邹老爷子在上首敲了敲案几,开口道:“老二啊!家里的经济你是知道的,咱家供养俩个学子已经是很吃力了。……要不,二郎再缓几年?”
邹正达腾地站起来,大声道:“爹啊!二郎已经快十三了,我年年说上学的事,您年年说要缓几年,可是现在都是说亲的年纪了,还等?等到他成亲以后再上学吗?”
“……”邹老爷子低下头,没有说话。
马氏一看老爷子不说话,心下明白,他是不想出这个钱,便站起来走到二儿子身前,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二儿子。
“你是要逼死你爹啊?家里的经济你不是不知道,供养不起多余的人了。你要是想上也行,你们自己出钱?”
“娘啊!我年年参加村子里的蹴鞠回来可以得一贯钱,要不,娘把这钱还我,也够我俩个小子交束脩了。”
马氏一听他提蹴鞠的钱,下意识的捂紧腰上的钥匙,后退了两步骂道:“黑心下作的货色,我生了你容易吗?你现在就管我要钱了?我把你养活这么大,你所有的都是我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不要?”
邹正达一阵气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娘是什么秉性他知道的最清楚,没理还能搅出三分理来,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容不得几个媳妇和儿子顶嘴。
他越过母亲看向邹老爷子,大声道:“爹啊,要不然就让大哥家的只去一个,我家去一个,三弟家去一个,这样兄弟三人谁也不说谁,都安心了。”
老三邹正业一听还有自己的份,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