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刻,突听一阵奇异的啸声,传了过来:
这啸声似是在呼叫什么,尖厉中隐隐含着节拍。
啸声由远而近,不大工夫,已近身侧,一回黑影疾奔而来,将近那轮车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疾奔的黑影,也同时为之缓慢下来,正是攀上峰的那似猿非猿的怪物。
这一连串怪异的动作,在方兆南的心吕中,留下了难解之谜,也更引动他好奇之心,决心要看个水落石出。
忽然间,由遥远处传过一声尖亮啸声,重又划破了刚刚归于沉寂的静夜。
那黑衣老人抬动了一下身躯,枯瘦的长手一挥,两个似猿非猿的怪物,同时仰脸长啸。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对面山峰上,突然闰奔来一口白影。白影来势奇快,眨眼之间,已近那黑衣人的轮椅。
方兆南凝神瞧去,不禁心头一震,原来那白衣人竟是梅绛雪。
一个新的念头,闪电般掠过他的脑际,暗暗忖道:“这黑衣老人是谁?难道是罗玄?
他还未死么?”
他有些迷惑了,罗玄这个神奇的人物,在武林中造成无数的隐密,江湖上津津传诵着他的医道,但他却甚少在江湖上露面。
他享誉之隆,开既往,绝古今,他被上一代武林人物宣扬成神奇的人物,留给了一代武林人物无比的崇敬仰慕,但他的作为却又不似他那崇高的声誉。
无数江湖高手宣扬着他的善行,但那二位德高望重的少林高僧,却不耻他的所为,对这位神奇的人物,方兆南已无法辨识他的正邪。
一时间万感交集,愈想愈是茫然。
只听梅绛雪那脆如银铃的声音,幽幽说道:”师父体力不支,怎可跋涉而来?”
方兆南心中一动,暗暗叹道:“果然是罗玄了。”
只听一声轻微的叹息悠悠扬起,一个低沉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昔年我曾为好奇之心,设计了一座鹊桥大阵,在阵中,我动用了各种飞禽。走兽,想不到竟然被那丫头携去蓝图,唉!如若她已把那座大阵的窍决变化,尽皆领悟,当真不知要有多少人伤在那座阵中了。”
话至此处,突然重重的咳了两声,紧接着一阵沉重的喘息之声。
方兆南暗暗忖道:“听他的喘息之声,似是病的很重,看来我找他比武之事,只怕难以如愿了。”
只听梅绛雪柔声的说道:“师父玄功精深,胸罗奇术,如果能静心的疗伤,总有复元的一天……”
那低沉微弱的声音,重又响起,道:“唉!药医不死病,世无长生方,不论何等内功精深之人,都难永生不死,我这一把年纪,死亦无憾了,只是,聂小凤那孽……”
又是一阵连续的咳嗽,中断了他未完之言。
梅绛雪道:“师父不要多说话啦!还是安心养息病势吧,此地夜寒露重,找一个可避风露地方去休息一下再说。”
那低沉微弱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道:“不行,我已是油尽灯枯之人,随时可能绝气而死,那鹊桥大阵,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世人均不知破解之法,只伯难以逃出她的毒手……”
声音微微一顿之后,又接着说道:“但愿皇天能延我几日寿元,破去那孽徒鹊桥大阵。”
梅绛雪似已无法按捺下好奇之心,说道:“为什么叫鹊桥大阵呢?”
那黑衣老人答道:“我利用鸟兽的游动,变化阵势,传洒毒药,但阵中乌语花香,美女歌姬,翠袖红裳,看上去耀眼生花,藏杀机于绔丽的风光之中,以鹊桥为界,生死两域,故名鹊桥阵。”
梅绛雪道:“原来如此。”
那黑衣人突然缓缓挺身坐了起来,道:“我恐怕不行了,快扶我起来。”
梅绛雪道:“师父好好的躺着休息,起来干什么?”
那黑衣老人道:“在我坐的轮椅之下,藏着鹊桥阵组成的一幅蓝图,另附有破解之法,聂小凤自负聪明,却不知我早已有准备。
我设计那鹊桥怪阵之后,就苦思破解之法,终于被我想了起来,记在一本经文之中,我如死了之后,你要好好的详阅那破阵之法,要知此事关系太大,不可漫意轻心。”
梅绛雪道:“弟子记下了。”
她扶起罗玄,探手在那轮椅上摸了一阵,果然找出一本经文。
那黑衣人又道:“你收起此书之后,就在此地,给我找一个埋身之处。”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难道他有未卜生死之能,预知死期么?”
梅绛雪藏好经文,接道:“师父快请休息一下。”
那黑衣老人似是心事已完,点点头,又躺卧在轮车之上。
方兆南此刻已完全确定这枯瘦的老人,就是那被武林人渲染为一代人杰的罗玄了。
梅绛雪的耳目,何等灵敏,方兆南这失声一叹,早已惊动了她,娇叱一声,说道:
“什么人?”
扬手一掌,劈了过来。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这半年,尽得少林高僧觉梦大师所学,不知武功进境如何,不如接她一掌试试。”
当下暗运功力,一掌推出。
两股排空劲气一触,方兆南突觉全身一震,凝目看梅绛雪时,也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
那躺在轮椅上的老人,似是已感觉到梅绛雪已遇上劲敌,突然一挺身,坐了起来,道:“雪儿住手!”
但闻那老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是那位高手,既然相遇,总是有缘,可否请出一见?”
方兆南想道:“我身受觉非遗言相嘱,要我和罗玄比试武功,但看他虚弱的身体,这比武之愿,只怕难以实现了,唉!但我已然答应了觉非大师,岂能让他期望落空……”
方兆南收敛起汹涌的思潮,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行去。
梅绛雪本已扬掌作势,但她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却缓缓的放下了扬起的掌势,愕然说道:“原来是你?”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我……”抱拳对那枯瘦白髯老人一揖,道:“老前辈可是留给武林后辈们无限钦慕的罗玄么?”
梅绛雪怒道:“住口,没规没矩,我师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么?”
那枯瘦老人轻轻的咳了一声,笑道:“雪儿,不要多嘴……”目注方兆南颔首应道:
“不错,老夫正是罗玄,请教贵姓?”
方兆南一挺胸,道:”在下方兆南,他心中牢记着觉非大师临死遗言,对这位武林中传诵的神奇人物,胸怀成见甚深。
罗玄道:“方世兄。”
方兆南呆了一呆,急急抱拳欠身,接道:“不敢,不敢,晚辈叫方兆南。”
罗玄有气无力的启齿一笑,道:“方世兄的武功不弱,但不知令师何人?”
方兆南道:“晚辈的恩师周佩……”
罗玄接道:“群集天下高手,也难调教出你这样的武功,老夫有些不信。”
方兆南道:”晚辈得蒙少林高僧觉梦,觉非两位大师垂青,授以武功。”
罗玄道:“这就是了,老夫早就想到是他们两位了。”
方兆南忽然长叹一声,目注罗玄,欲言又止。
罗玄移动身躯,说道:“年轻人,你可有满腹心事么?”
方兆南接道:“心事倒无,只是有几句不敬之言,不忍出口。”
梅绛雪冷冷接道:”既知是不敬之言,那还是不说的好,免得招致杀身之祸。”
方兆南回顾了梅绛雪一眼,道:“你对我施恩甚多,我让你几句就是。”
梅绛雪忽然仰起头来,凄凉的说道:“咱们已有夫妻之名,我自是应该维护于你,但你如在言语上侵犯到我的师父,纵然杀你后,我痛悔一生,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罗玄缓缓伸出枯瘦的右手,摇了几摇,低声对梅绛雪道:“雪儿,不用你多管,我要和这位方世兄多多的谈谈。”
方兆南回顾了梅绛雪一眼,道:“你纵然要和我反目成仇,我也得说出心中蕴藏之事。”
罗玄点头笑道:“你说吧!有我之命,雪儿决然不会出手……”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其实她纵然出手,也未必是你的敌手。”
梅绛雪脸色一变,道:“师父,此言当真么?”
罗玄道:“一点不假,如若觉梦。觉非把一身武功尽皆传授于他,你是打他不过的……”
他的目光又转注到方兆南的脸上,接道:“你如学全觉梦。觉非的武功,雪儿此刻果然是打你不过,可是当我气绝死亡之后,她的武功举世问就无人能与之抗衡的了!纵然是功力上胜她一筹,也无法挡得她凌厉的剑势。”
方兆南听得莫名其妙,摇头说道:“晚辈并无和梅姑娘争名比武之心,但老前辈这一番话,却使晚辈如陷身十里云雾,越听越糊涂了。”
罗玄轻轻叹息一声,突然改变了口气,低沉慈和的说道:“孩子,有很多事,你还是无法了解的,智慧和武功,都似浩瀚的大海,无尽无止,世上没有永恒的第一,因为一个人的智能,不论如何的高强,也无法学尽世间的东西……”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阵,又道:“不错,觉梦和觉非都是当世的奇人,他们的才智或许逊老夫一筹,但他们的坚忍和毅力,却非老夫能比,何况,老夫旁缘杂学,星卜医巫,无所不学,但他们却能专心一志于武功之上……”
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罗玄未完之言。
梅绛雪轻挥玉腕,轻轻的在罗玄的背上捶了几下,说道。“师父身体不好,就少说几句话吧!”
罗玄微微叹息一声,道:“我原想把胸中的一些隐密,伴随着这具躯体,永埋地下,一了百了,唉!但我此刻要改变这想法
他缓缓抬起头来,两道失去去神采的眼神,突然凝注到梅绛雪的脸上,道:“孩子,你和聂小凤,是这一代中的两株奇葩,你们的才智可能在伯仲之间,不同的是你能择善固执……”往事似一烙印,深深的印在罗玄的心上。他感慨的抬起头来,自言自语的说道:“造成今日杀劫,那不能全怪聂小风,老夫该担负起一大部分的责任……”
一阵夜风吹来,飘飞起几人的衣袂,也吹飘起那两个似猿非猿长垂的金毛。
罗玄似是被这一阵寒风,吹的恢复了清醒,两道目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身上,说道:
“你说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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