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道人冷哼一声,双手紧握匕首把柄,缓缓递出,高举空中,就见他眸子微闭,全身起了一阵战抖,随之那口短刃缓缓下落,由匕首尖端,这一刹那,竟暴涨出一股白茫茫,细如手指的白气。
这道白气缓缓前伸,直达对山,随着道人锋刃向下一落,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左边第一株松树,竟给整个腰斩为二,然后道人缓缓收回手来,面色微红,气息微喘,轻轻把兵刃置于几上,望着二人点头道:“现丑了!”
雷火道人这一手功力,直把那两个老怪看呆了,良久石秀郎才点点头道:“道兄这一手‘剑炁飞斩”的功力,果然已有七分火候,在下未必有此功力,不过不得不试一下,现丑了!”
说着遂走了过来,雷火道人笑道:“老兄如无随身兵刃,就用我这短刀如何!”
石秀郎一扬手边竹杖道:“我还是用这个方便!”
言罢双手往杖上一搭,慢慢抽之而出,现出了一口翠色竹剑,道人口中“晤”了一声道:“石兄这口青竹剑,贫道久仰了!”
石秀郎呵呵一笑,道:“石某一生傲视江湖,今日遇见了真正的对手了,只怕……”
说到这里,身形半屈,同样地也是双手握剑,竹剑上领鼻心,缓缓递出,高举,蓦地吐气开声:“嘿!”剑身一落,但听得“咔嚓”一声,对岸第二株巨松整个向左面倒折下去,只是斩处,却未像道人那么利落,仍然连接着,并未完全断下。
石秀郎脸色大红,第二次再落一剑,那巨松才完全断折了下来。
雷火道人笑道:“高明!”
石秀郎收回剑身,寒面不语,说起来,这一阵,他可以不算输,因为双方并未言明限于一剑,可是这就所谓“瞎子吃云吞”肚里有数,狂傲一生的石秀郎这一时间,锐气大减,在旁一言不发。
忽然,他狂笑一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罢!”
话落,手中竹剑一卷,正要向自己双足上扫去,猛可里道人右手突出,拉住了他一只右手,石秀郎道:“这是为何?我既然败了,理当自断双足,你……”
雷火道人冷然道:“石兄稍安毋燥,待花兄试过再说!”
石秀郎冷冷一笑道:“也好!”退立一边。
花明这时哈哈笑道:“花某没有兵刃,道人你的兵刃借我一用如何?”
雷火道人笑道:“自然可以!”
花明探身拿起了兵刃,只见他力聚刃身,身形瑟瑟地一阵战抖,忽然他身形一转,匕首向外一吐,白光一闪,正正指在了道人前胸。
雷火道人万万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手,一时大吃了一惊,可是已为花明剑炁罩定前心,这时就是再快的身手,要想逃避也已无及!
雷火道人怔了怔,嘿嘿冷笑道:“你要如何?”
花明哈哈怪笑道:“道人,你休要趾高气扬,不论你怎么想,这时你的生命,却要由我来操纵了!”
雷火道人冷冷一笑道:“贫道高看了你,如今看来,你不过是个无信无义的狡猾之徒!”
花明一声狂笑道:“生存就是道义,道人,你又增加了一门学问了!”
说时面现凶光,嘻嘻一笑又道:“石老郎的债,我们等会再算,现在我先解决了你这道人再说,千不怪,万不怪,只怪你多管闲事!”
言罢短刃缓缓下落,丝丝剑气,使得道人身侧的石壁刷刷落下了一层石屑,雷火道人身子动了一下,可是那口短刃在花明手上,已然发出了十分的威力,岂能容他轻动丝毫。
到了此时,雷火道人才知自己一时心厚,反使自己陷于绝境,禁不住低低叹息了一声,闭目不语,花明嘿嘿笑道:“道人,你只把那郭飞鸿献了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否则……”
雷火道人眼也不睁,只摇摇头道:“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花明正要下手,一旁的石秀郎突然道:“花子,你太现眼了,这种贻笑武林的事还是不要作的好!”
花明冷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话?等处置了他之后,我们还有笔账好算呢!”
石秀郎鼻中哼了一声,遂不多言,他的热心不过至于此而已,道人一死,第一他少了一个劲敌,第二他可以不必再实行诺言,有何不好?虽是于心不安,可是为恶是别人的事,与他又有何干?
因此石秀郎暂时竟然装聋作哑起来,花明冷笑一声,又向道人道:“如何,你可决定了?”
雷火道人头也不抬一下,花明厉声道:“也罢,这是你自己找死,怪我不得!”
掌中短刃,正要下落,猛可里,一丝冷风,直逼后心,花明顿时只觉得全身打了个颤,身子一软,手中匕首“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竟然为人点中了身上穴道。
石秀郎闻声开目,惊叫了一声:“咦?”
遂也觉背心“志堂穴”上一麻,由不住身子一抖,顿时也不再动了。
二人竟是先后为人以极上乘的内家真力,点中了穴道,要知二怪都是当今宇内一等一的高手,他们身上随时都有护身的“游潜”,能够贯穿这层游潜而制住二人穴道的,由此也可知出手者绝非泛泛之辈了。
雷人道人自问必死的当儿,却未料到会有此一变,一时也颇为惊异,张开眸子一望,这时石壁蓦地开启,郭飞鸿、任宝玲双双步出。
道人叹了一声道:“你来的倒是时候,这两个人就交给你吧!”
郭飞鸿点头道:“想不到花明是如此无信之人,真想一剑结果了他!”
雷火道人含笑道:“俗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还是交由那龟山的老和尚处理吧!”
言罢向二人看了一眼道:“只是你押解此二人上路,沿途必多风波,贫道这里有‘火雾’一瓶赠你,只要为他们闻上一些,立可昏睡多日,对你大是有用!”
又看了二怪一眼,接着:“先让他二人在此休息休息,我们出去说话!”
郭飞鸿见二怪被自己点穴后,身若呆偶,倒不怕他们再会逃去,遂同着任宝玲随雷火道人走出这间石室,来至道人的丹房之中。
雷火道人取出了一个朱色的小葫芦递给郭飞鸿道:“这葫芦内就是方才所说的‘火雾’,用时只需微微一按葫芦,自会喷出!”
郭飞鸿道了声谢,接过了葫芦,雷火道人在郭飞鸿面上看了一会,点头道:“你身上佛光隐现,这证明你宿根甚厚,可是你两眉斜飞,印堂透出红光,却又像前途颇多情孽,你要切记,好好把持自己,行为不可错失,否则害人害己,罪莫大也!”
郭飞鸿心中一惊,当时点头答应着,道人又道:“这两个魔头,武功确实极高,你此去龟山,这沿途之上,难保不生事故,你要切实小心,否则一个处置不当,只怕你会有杀身之祸!”
郭飞鸿连声答应,雷火道人点头又道:“方才如非你及时施援,贫道说不定已遭了那花明毒手,此刻想来犹有余悸,为谢你救命之恩,我赠你‘本命神丹’十粒!”
言罢又自怀内取出了一个乌玉小瓶,递与郭飞鸿,接道:“此丹为我取空中元阳,合以参精,以百合花瓣和泥,炉炼十年而成,共得五十粒,多年来用以活血,只剩此十粒,此丹妙用如神,可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功,你留下日后或有所需,你就此走吧!”
接着又向任宝玲点点道:“你困数将尽,不久母子团聚,贫道此后用功更紧,只怕无机会再见你了,那两只鹫儿随我多年,已通人言,这多年和你相处,已生感情,贫道今后自顾不暇,也没有时间再管它们,且赠于你吧!”
任宝玲忙伏地叩谢,一时泪流满腮道:“难妇蒙真人这多年照顾,恩重如山……”
雷火道人摆手笑道:“不必再说了,贫道收你只为了却尘缘,如今缘尽,理当分开,你子为人正直,来日前途似锦,你母子团圆,正是一桩大喜事!”
说着又由身上取出方才那柄蛇形匕首,递给任宝玲道:“此刃名‘天乙’,乃我昔日护身之物,就赠与你子为念,由你转交,不必再来谢我。”
目光一转,对郭飞鸿道:“见了云海佛兄,代贫道问好,告诉他说,一日贫道胎成,当会至龟山看他,请他至时先行接引于我!”
郭飞鸿躬身答应,雷火道人遂转身自去,竹帘垂下,石壁徐徐合起,郭飞鸿望着任宝玲微微一笑道:“恭喜伯母,不久当可母子团圆了!”
任宝玲用一只纤纤玉手,把眼角的泪擦了擦道:“此事全仗贤侄你费心了!”
郭飞鸿道:“伯母放心,小侄一待把此二人送到龟山后,定当去访英奇兄,同他来此迎接你!”
任宝玲含笑道:“如此甚好。来,我们先办你的事情要紧。”
于是她就同着郭飞鸿来至外室,二人商量了半日,临晚,郭飞鸿就暂时告别出发了。
在斜风细雨中,他骑在一匹马上,全身披麻带孝,伪装成一个孝子的模样,马后,是一辆支着白布丧蓬的灵车,车内并列着两具棺材。
首途来到了“江宁”,下榻在“仁风客栈”,栈里的伙计见是送丧苦主,便把他安置在后院偏房里,生怕别的客人看见触了霉头,郭飞鸿却为此,而得到了意外的安静。
可巧的是,他住的这间房间,竟是当初那位烈女盛冰所住的那一间,就是床也是那一张,室内陈设都没有更换,郭飞鸿在夜雨孤灯之下,想起了当日之事,尤其是同盛冰大劫法场之一节,盛冰的“义”,唐霜青的“情”,内心真是感激万千,而如今盛冰为友捐躯,唐霜青为义而别,那狠心的铁娥,更是扑朔迷离,如今更不知流落到何处何方……
推开了窗,扑面的寒风,还夹着些雨星儿,使得棺侧的白烛摇曳欲灭,他的心思这一时间,真是凉透了。闯荡江湖以来,再没有今夜的感触多,再没有今天如此消极乏味过,对于这种萍聚风散的生活,他已开始感到厌烦了。
摸着棺木,他想:“把这两个老儿送到了龟山,我的责任已了,咳!我还是回家去吧!”
第七章古道热肠
长长地喟叹了一声,郭飞鸿默默忖思道:“这些年来萍聚风散真是够了!”
他更想到自己像是一株没有根的树,又像是蒲公英的花种一般,随着风到处飘荡,真是无味极了。
思维很自然地又转到了冷剑铁蛾身上,他那双剑也似的双眉,禁不住又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