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老人叙述这段武林秘闻,有些情不自禁,但述其因而不能不述其果。
他那瘦削的脸上,刻划出深沉的皱纹。
“所谓南王,指的是‘虎皮王一叟’,北女指的是‘粉魔百里香’,这两个人的武功,只怕就连那龟山的老和尚,也不是对手!”
他嘿嘿一笑,一只手摸着下巴,森森接道:“小禅山一会之后,南王、北女都出尽了风头,可是他二人正欲联袂下江南,向天下武林挑战时,在黄花荡,却为一个怪客,以‘十八石人阵’困了达一月之久,这个故事,谅你们不曾听说过!”
曹冰看楚秋阳一眼,二人如坠五里雾中,各自摇了摇头。
老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自己前胸,冷笑了一声,扬眉道:“那个怪客正是我!”
二人互看了一眼,楚秋阳冷冷一笑道:“阁下大名是……”
转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之后,才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白衣瘦老人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那时江湖上,提起我苏某人,谁不畏惧三分,只可惜,正当我盛名雀起,日正当中的时候,却为铁舒眉那厮所陷,险些丧命在王一叟的虎皮黑心掌下!”
说到这里,忽又怪笑了一声。
由他那种说话的神态之中,可以看出来,这些话有八分可靠,因为谎话人人会说,要能说得如此传神,叫人相信,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瘦老人说了半天,像是由睡梦中醒转过来。
他微吁了一声,又接道:“这些话跟你们说也是白说,总之,十日之后,我在八公山候你二人就是,你们也可以约集帮手,只是约的多,死的也多,那就太不划算了!”
言罢,瘦手当空一招!
罩在松树尖梢上的那一领披风,“呼”地在空中打了个旋转,冉冉而下,最后又落在了他的手中。
老人双臂一张,那披风已披好在瘦干的躯体之上。
曹冰冷冷笑道:“说了半天,还是不知你的姓名,岂非是废话一篇!”
瘦老人一声尖笑道:“苏半瓢!”
“嗖!”飞身而起,如箭脱弦!
二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就没有看清老人是怎么走的,老人那瘦弱的躯体,早已窜出了十丈,轻轻再复腾起,转眼不见。
耳边刚听得一阵马嘶之声,旋即就有人跑来高声道:“不好,那老头儿驾着车跑了,护院的张老师和马老师几个人上去拦阻,不知怎么都动不了啦,大相公,你老快去看看吧!”
楚秋阳一拉曹冰道:“快去看看!”
匆匆来至前院,果见花径间,四人笔直地立着,状若木偶,四周围着不少人,七嘴八舌,乱成了一片。
楚秋阳同着曹冰,分开了众人,来至四人身边,见四个人眸子发直,如痴如醉,一副失魂落魄样子。
楚秋阳伸手在其中一人肩上一拍,曹冰见状急叫道:“大哥,不可!”
话声出口,却似已慢了一步,但见那人为楚秋阳轻轻一拍之下,竟像一个面人一般的,慢慢地瘫痪了下来。
曹冰一步抢前道:“糟了!”
这时,那人口中却发出“嗤嗤”有如打喷嚏的声音,须臾之间,已瘫软成一堆烂泥一般。
楚秋阳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兄弟,他怎么了?”
曹冰急道:“快取盐水一壶来!快!快!”
立时有人飞跑而去,可是那瘫倒在地之人,早已声尽力竭,七孔流血而亡。
余下三人,这时身子也摇摇欲倒。
四周众人见了莫不骇然,尤其是楚秋阳简直是呆住了。
他呐呐道:“这是什么功夫……”
说着,泫然落下泪来。
原来那身死之人,姓左名昆明,武功虽然稀松平常,却是一个重义的汉子,楚秋阳哪能不伤心?
眼看着另外三人,身子慢慢萎缩下去,这时已有一人飞跑过来,手中提着一个大铜壶,大声道:“曹爷,盐水来了!”
曹冰接过了水壶,急急上前,在将倒的三人每人口中注入了一些。
说也奇怪,那三人本已在性命交关的当儿.饮下了盐水之后,竟然平静了下来。
每人身上,都像开了锅的蒸笼一般,腾腾地冒着热气,汗珠子一粒粒顺颊流下。
曹冰见状,长吁了一声道:“这三个总算是保住命了,好厉害!”
楚秋阳瞠目道:“这是什么功夫,兄弟你可知道?”
曹冰未答,向众人道;“麻烦几位,速速把三位老兄抬回去用厚被盖好,不可见风!”
众人领命把三人抬去,楚秋阳又命人小心把左昆明的尸身抬开,从优发葬,一眼见在臂刀马思明立在一边,就问“你看见是怎么回事?”
马思明苦笑道,“那老头儿,我看他大概是会法术,左昆明他们哥儿四个还没有扑上去,仅为他袖风一扫,竟然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怪不怪?”
楚秋阳回头又问曹冰道:“兄弟既知解救之法,当知这是什么功夫了!”
曹冰眉头微皱,点点头道:“小弟所知并不详尽,只知这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红拂袖’!”
“什么叫红拂袖?”楚秋阳十分惊讶。
曹冰冷笑一声道;“家师昔日曾说过,这是一种极为难练的功夫,因练时手法残酷,甚为正道所不齿!”
他顿了顿,接下去道:“据说练时,需食思春少女丁香肉若干,详细情形我却是不知,一待功成后,力传衣袖,可于挥拂之间,使人神智丧失,身软如棉!”
“最绝的是,凡一经受袭,盏茶工夫后,便咳嗽、喷嚏不止,直至七孔流血而亡!”
楚秋阳咬牙切齿道:“好邪毒的功夫!”
曹冰目注当空,道:“武林中确实怪人极多,就拿今日这个苏半瓢来说,我们以前竟然不知,见闻也实在是太浅薄了!”
楚秋阳冷笑道:“兄弟,你也不必多想了,十日之后,我们该如何去对付这个老儿,才是大问题呢!”
话声方落,一个小厮飞跑而来道:“禀相公,门外来了客人,要见相公本人!”
楚秋阳一呆,冷笑道:“家逢事故,不见外客!”
小厮领命而去,楚秋阳这时似乎一切的兴头都没有了,向着曹冰苦笑道:“兄弟,过去我真是太糊涂了,把兄弟你这样天大的英雄屈就在客庄之内,以后要是兄弟你不嫌我怠慢,我要与你好好交一交!”
曹冰感激地道:“小弟蒙大哥不弃,如此恩待,已感惭愧,大哥再这么说,只有迫使小弟离此他去了!”
楚秋阳呆了呆道:“兄弟,你这一身本事如何练成的,人道我楚秋阳生平只交了郭飞鸿一个真朋友,看来这话是错了!”
曹冰低头道:“小弟如何比得上郭大侠,大哥莫要过奖,实在不敢当!”
楚秋阳叹了一声道,“兄弟……”
他诚挚地握住曹冰铁腕,遭:“郭飞鸿义薄云夭,武技超人,自是当世无双,但是兄弟你豪气干云,一心为友,却也今世少有,楚某生平能交到这两位朋友,纵然一死,也是值得的了!”
曹冰呆了一呆,刚要张口,适时那小厮去而复还道:“大相公,那人非要见你老不可!”
楚秋阳骂道:“饭桶,你不会说我不在家吗!”
小厮停步道:“我说过了,可是他不相信。”
楚秋阳怒自一瞪似要发作,突然,他呆住了,呐呐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了!”
只听得紫藤花廊下一人哈哈笑道:“人道凤阳府楚氏兄妹好客如命,今日一见,令人齿冷!”
说话之人,仍是一个身着皂色长衫,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十分英俊,胸前黄巾,打了一个十字扣,背后背着一口奇形兵刃,全身上下,带着些许风尘。
楚秋阳不由长眉一挑,叱道:“休要信口雌黄,楚某岂是尔等随口可欺之人?”
那人一声朗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欺人者人恒欺之,老兄上来欺人,自然人家也要欺你了!”
楚秋阳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高姓大名,来此何干?须知楚秋阳并非软弱之辈,哪一个又欺侮你了?
长身少年信步由花架下步出,从容笑道:“在下好心求见,老兄却谎言欺人,岂是侠义本色?‘小孟尝’之称又将怎讲?”
楚秋阳不由面上一红,长叹一声道:“兄台所言极是,小弟知罪了!”
说着,深深一揖。
那人忙闪身让开,好似不愿受对方大礼。
只见他双手连摇,笑道:“老兄休要认真,在下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楚秋阳立定身子,苦笑道:“兄台有所不知,非是小弟不见贵客,实在……”
言到此,叹了声道:“老兄如在凤阳尚有耽误,请十日之后再来,至时小弟当置酒为老兄接风,当面赔罪,只是今日请暂时告退!”
那人面色一变,显有不悦之色!
他目光向一边一扫,恰见几个人抬着左昆明的尸身,尸身上盖着草席。
他抢上一步,伸手揭开席子,看了一眼道:“啊!楚兄这里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成?”
楚秋阳这时烦乱之极,哪里还有心情与人多谈。
当下闻言苦笑道:“兄台还是请吧,这里的事与兄台毫无关系!”
长身少年微微一笑,负手退至一边。
楚秋阳督促着把死者送走,回身见他仍然立在花架下不走,心中一动,目光一扫曹冰。
曹冰遂含笑上前几步,抱拳道:“尚未请教朋友你贵姓?主人既有碍难,朋友你还是改日再来!”
少年执扇扇了一下,一笑道:“也好!”
“唰”一声,收起了扇子,嘻嘻一笑道:“楚秋阳既然没空,就叫他妹子出来一见如何?”
一旁的楚秋阳闻言大怒,曹冰更是神色一变,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此话怎说?”
那人一声朗笑道:“你耳朵有毛病不成?我是说他既然没有工夫,就叫他妹子出来一见!”
曹冰鼻中哼了一声道:“倒看不出你一表堂堂,却是如此一个无耻之辈!”
上前一步,突然出手,向那人小臂上拿去!
同时口中冷笑道:“朋友请这边走!”
长身少年一笑道:“不要客气!”
就见他右手一翻,二掌相对,“叭”一声,合在了一起,各自都止不住晃了一下。
曹冰左手一推,笑道:“你太客气了!”
那人也笑道:“不敢当!”
四只手骤然握在一起,只听得地上花砖叭叭一阵乱响,各人足下都破了一块!
二人同时松手,都呆了呆。
曹冰冷冷一笑道:“朋友既有此身手,更不该来此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