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奸细?”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年契丹虽然表面与我大唐和好,然而却时常派人来到边境袭扰边民,以打草谷为名侵害我大唐利益。”
“别跟我提什么利益不利益。”于飞龙随后用内力大声向对峙百姓们喊道:“各位父老,本人是新来的定州节度使于飞龙,也是这里最高的头儿,契丹和大唐有仇,凡是契丹族人我们大唐是一律不收的。。。”
突然,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呼声:“我们是汉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中原,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在契丹,契丹人不把我们当人,如今回到故土,自己的兄弟又不把我们当人,这对我们不公平,不公平。。。”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这样说,意思是如此的一致。从他们口中的发音,是地道的河北口音,于飞龙看着这些百姓,发现他和自己长得一样,同样的中原服侍,同样的汉人脸庞,说着同一种语言。。。。。。
于飞龙问一名站在最前面年纪在七十岁左右的老头,说道:“老丈,你是哪里人?”
“定州曲阳的,大唐咸通年间生人,三年前离开家乡逃难到契丹开荒的。”
于飞龙脑海里立刻想起两年前耶律朝宗对他说的,中原有许多百姓背井离乡来到契丹开荒种地过日子。
于飞龙问他道:“你们这帮人里面有领头的吗?”
“幕友(没有),全是自发的。”
“你敢保证里面没有契丹杂碎的奸细?”
老汉拍着胸口说道:“我敢拿我这条老命担保幕友(没有)。”
随后他身旁的几个汉子同样拍着胸脯说道:“绝对幕友(没有)。”
“大人,如果有了,你杀我们的脑袋。”
于飞龙冲他们笑笑,道:“好,能带我到你们的驻地看看吗?”
“没有问题。”
说罢于飞龙便要随几位流民走,城楼上的王嫈球看到后忙在上面对于飞龙说道:“大人万万不可小心有诈。”
于飞龙朝他笑道:“当年曹孟德孤身闯黄巾大营,今日我于飞龙独访流民大营,壮哉!壮哉!”
他随后向上万的流民说道:“各位乡亲,我于飞龙随你们到一起回去,你们还是散了吧!免得发生误会,我于飞龙担保你们会回到故土的。”
“既然大人都说了,那我们就散去,大家回家,大家回家。”
流民们三三两两撤离,待人群散去后,于飞龙拍拍屁股便要同往,没走两步便被一人拦住,于飞龙回头看到来人正是王嫈球,但见他身穿铠甲,头戴银盔好似出征打仗。他向于飞龙拱手道:“大人,下官愿意陪您同去。”
“可以,走吧!”
定州城外十五里处,一排排低矮的坑洞,上面用草席或者破布当遮拦阻挡风雨,一个个枯瘦如柴,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双眼深深凹出的流民们用惊奇而又恐惧的目光大量着两位陌生的来客,后面陪同他们的是那位老汉。
一位是定州留守,一位是定州节度使。
于飞龙看着流民窝心中顿时有种亲切感,因为他便是从乞丐堆里出来的,这里的环境同乞丐堆甚是相似,肮脏的环境,难闻的臭气,里面住着同样和叫化子一样被饥饿整的死去活来的流民。
冷风吹来令穿着饱暖衣物的王嫈球感到寒冷,而衣衫单薄的流民却没有感到寒冷,因为他们过惯了这种缺衣少粮的生活,麻木了。。。。。。
老汉对于飞龙惨笑道:“大人,这里便是我们的住处,如今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因为缺少衣服而被冻死,因为没有粮食而被饥饿夺去生命!我老头子的孙子和孙女就是因为没有粮食被屯子里,一群饿疯的汉子抓去生吃啦!”说到此处,老汉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什么?吃人肉?”王嫈球吃惊道。
于飞龙道:“看来王大人是镇守边塞多年不懂得民间百姓得疾苦吧!四年前我从老家逃难到中原,我便亲眼看到过有人食人肉,两年前我去南平国,一路上同样见到流民四野人相食,这事我已司空见惯,不过这两年倒是没有听说过此事。”
忽然他们闻听到“兄弟们快、快有人去了,咱们可以开荤喽!”
“好啊!哈哈,老子都饿了两天啦!”
王嫈球怒道:“妈的畜生不如得东西,连同类都吃。”他拔腿便要去阻止,却被于飞龙拉住。
他说道:“算拉!不要去管,如果你连着十天没有食物,你也会变成畜生的,包括我在内大家一样,这就是人。”
于飞龙问老汉道:“老丈,你们不是到契丹去开荒吗?听说哪里日子不错,不用缴税的,为何又回到中原?”
老汉叹道:“大人的话是不假,早先去契丹开荒是不用缴税,契丹那边也比咱们中原太平没有打仗,老百姓在那里日子过的还不错,可是后来那边的契丹蛮子看到咱们汉人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好,有粮食吃,那里的贵族老爷少爷还有他们手下的契丹爪牙便过来圈我们的地说要建牧场,不让我们种田,而且契丹朝廷也下了一条圣旨说凡是汉人一律便如他们的南院府,去做奴隶,只有当契丹的奴隶才能有田种,我们小老百姓都想只要能活命就行,有许多人甘愿作了契丹贵族的奴隶,会手艺的当匠工,不会手艺的便种地或者给他们放牧,本以为这样就行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只给我们口粮,不让留任何其他的东西,还将我们编号像牲口一样虐待,冬天连个棉袄也不给,饥荒年如果粮食绝收,他们便不给我们口粮,那日子实在没法过,于是便有大量本来逃难契丹的汉人又偷偷跑回来,契丹人知道后,便在边境上驻守重兵不让我们回来,我们这些人也是千辛万苦从契丹偷偷跑回来的,一开始一起逃跑时人数不下十万,一路上被契丹骑兵追杀,人数死伤过半,当我们回到故土后自己的同胞兄弟却把我们当成契丹的奸细,我。。。我们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世上没有人会怜悯我们这些被遗忘的人群。。。”老汉又再次摸泪,他抖动着干撇的嘴唇道:“大人,我们这些人已经在这里有三个月了,没有得到过官府任何的救济,我们没有食物啊!我们要活命啊!自己的乡亲父老不待见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是败类。。。呜呜呜。。。”
于飞龙心中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妈的这话说说也就算了,为什么对自己同胞也要这样呢?老子搞不懂,妈的××人,难道你真的劣等?连自己的受难的同胞也要这样吗?
“在契丹,契丹人把我们当汉人排挤我们,在中原,中原的同胞说我们是契丹人或者是契丹人的奸细,我不知道我们当年为了躲避战祸逃难到塞北是对还是错,难道我们背叛了祖宗?老天要这样惩罚我们,现在流民屯子里的人口已经不到三万了,刚才在城门口的人是我们还能走动的人,其他的不是有病便是饿得半死。”
“既然这里不欢迎你们,为何你们不离开?”
“这里是我们的故土,我们的祖坟血脉还在这里,我们是汉人,这里是汉人的故乡。”
于飞龙听着心里不免一阵心酸,他一直再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底是哪个鬼孙说得,哪个;难道自己的同胞为了躲避战祸远走他乡也算错。。。。。。”
他走到一名抱着小孩的妇人跟前,看了小孩一眼,有些看不下去,因为小孩早已死在母亲的怀抱里,眼睛没有合上,他(她)是饿死?还是生病死的?
他的死有谁来负责呢?
第六十七节 又见故人
难民营就像一个垃圾场,污浊的空气,尸体腐烂的气息,肮脏、死亡、饥饿、疾病,在自己的故土上,远处一名婴孩正在拼命傛吸着自己母亲身上早已干瘪的奶头,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座乱坟岗,座座土堆里面埋葬着被自己同胞抛弃,最后饿死的饥民,他们的坟包是用黄土堆的。
王嫈球身为一方长官,看到这些景象后也好几次痛哭。于飞龙倒是已经习惯了,就是心里窝火。
中午他们便在老汉的住处吃饭,老汉的老伴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妪,胳膊细的像麻杆,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因为她体重太轻了。
饭菜很简单,只有清澈见底的树根汤苦的不能再苦,观音土馒头,一种粘土做的食物,人吃多了会死同慢性毒药差不多。
在离开难民营时,于飞龙瞧见一户人家里的汤锅内煮着一颗头颅,看着像猩猩的,但愿那是猩猩而不是人头。
回到定州衙门,于飞龙亲自下令将官府粮库内的余粮统统发给城北的流民,并安置他们在城南一片荒地上开垦前两年不用纳粮缴税,并划拨银库里三十万两白银去赈济流民。
一时间城外百姓欢呼雀跃,流民见了他都叫“于青天”,而定州原先的百姓却叫他“于拔皮”,他们好像有些不情愿接纳自己受难的同胞。
以后每天于飞龙只要从定州街头单独走过,总会看到定州本土的百姓对他的白眼。
他更是听到这样一句话。
“孩子给爹记着,他就是定州的节度使,一个狗官,是他让契丹蛮子占了咱们的地,孩子记住这狗官的脸。”
“爹,我记住了,呸,汉奸。”
于飞龙心里很不舒坦,他的问题在于“为什么汉人对自己同胞会这样?为什么?”
次日于飞龙闲着无聊,领着他徒弟骑马来到唐国与契丹边境巡视。他站在一处制高点遥望着。
典型的农垦区域和游牧区域的划分,北方是茫茫草原而南边是中原历朝历代建立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古烽火台和边墙,它们像木头疙瘩一般傻乎乎的耸立着,此时已是一片废墟,因为再好的防御工事也无法阻挡来自自身的长期积弱和本性的懦弱,一个儒家中庸之道害的汉人早已失去了他们先人的彪汗和威猛,自保性命苟延残喘成为他们的生存目标。
于飞龙可以看到唐国境内有大片荒废的土地,上面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荒凉伴随着北方特有的寒风,使这一片本来肥沃的黄土地显得毫无生机甚至是死气沉沉,到处没有生机,不远处是唐军的一个哨所,七八名军士正在密切注视着契丹境内的一切动向。
而北方契丹国境内虽然同样荒凉,却时常可以望到三五成群的契丹族牧民,带着高傲无比甚至是志高气昂的表情,粗旷豪放的契丹人嘴里欢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