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紫珠才唤声,沈嘉芫就严肃着半开玩笑打断道:“可别说那些长跪不起的糊涂话!既知我是主子,没分寸唬人的言语,紫珠你向来机敏,定然懂得利害。”
这、这不就是堵了自己的嘴巴吗?
错愕间,紫珠心道:六姑娘的洞悉力何时这样厉害了?
“起来,都回去歇着吧。”
原是轻飘飘的柔声话,听在两人耳中却似千金般沉重,脑袋懵懵地不知是忘了思考还是不敢有想法,顺从地请安后就退离了主卧。
身边好不容易才安生,她可不要自找麻烦,留这样两个侍婢!且不说她们是谁派来的,表现出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冲着今儿午后的那番私论,如此编排主子间的是非,紫珠二人就留不得!丫鬟的本分是替主子开解宽心,而非倒添事端成日离间,怕又是和刘妈妈诸类的奴婢,沈嘉芫可不要这等好生是非的人。
香薷香蕾虽开朗,往常亦能说会道,却从不说不该言的话。
不曾服那碗药,却仍是沾床就睡,一夜无梦,待次日醒来,虽不似先前般无力,却还是有种没睡醒的感觉。沈嘉芫就纳闷了,难道不是药的缘故,而是原主体质有问题?
不过这场风寒,来得凶猛,去得倒是亦快。
除了晕倒发热,沈嘉芫甚至没意识到任何得风寒该有的症状,这病后恢复的太过速度。便说此刻起榻的感觉吧,已不似昨早的沉重晕眩,她还是首次觉得那些浓黑难入口的药汁真能有这等神效。
心中疑惑仍在,待等许妈妈亲自送药来时,沈嘉芫没有推拒,端起后便饮入腹中。
“姑娘精神比昨儿好多了,齐大夫这药喝了些年,到底有效。”
沈嘉芫莞尔,理了理衣角说道:“感觉许久不曾出院子了,我去给母亲和祖母请个安。”
“姑娘,世子夫人和老夫人都免了你的定省,让您精心养病呢。”
“可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沈嘉芫自个都觉得惊奇,复原的程度出乎意料。其实,她关键是想离开屋子,亦想再试探下困倦乏累是否是这碗药的问题。有些事糊涂着总不是法子,毕竟已经成为沈家的六姑娘,当务之急则是必须弄清自个的处境!
这宅院是沈嘉芫的家,旁的可以先放着,然哪些人是真心为她,而哪些人又是不怀好意,这可不能含糊过日子。
她再也不要敌友不分!
“姑娘真是孝心。”
“妈妈可别这么说,不提其他,昨儿祖母的恩情,我还不曾道谢呢。”
许妈妈知晓对方话中指的是香蕾香薷,笑着颔首就没有再反对。
凑此刻,香蕾从外走进,手中拿了两张纸,行礼后便朝主子递去,“姑娘,奴婢按您的吩咐,特地去药材库将方子取了来。”
“姑娘要药方做什么?”许妈妈费解。
沈嘉芫顺手接过,随意地瞟了眼,亦不见如何定神研究,转看着许妈妈回道:“倒也没什么,从前我屋里的事都是刘妈妈和佟兰等做主,现儿你们在我身边服侍,这些自然要让妈妈您替我收着。”说着就将两张方子递了过去,“齐大夫开的药效果颇好,往年我就服着,今儿这风寒亦是药到病除,妈妈替我好生收着,今后可还要用呢。”
许妈妈这方解了疑惑,心想原来如此,叠好了收进怀里,“姑娘器重老奴,您放心,奴婢定不会丢失。”
“妈妈费心了。”
侧过身,沈嘉芫口中喃喃:“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广盛楼见过母亲。”内心则充满好奇,她对药理虽不精通,却亦能辩个好坏,方才扫视而过,都是些常见的补身良药,不见得有什么问题。
沈嘉芫见了世子夫人,又跟着同去了趟颐寿堂,在外逗留许久后仍是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困倦。她难免觉得奇怪,莫非根本就不是那碗药的问题?
午膳后继续服用汤药,依旧无异。
沈嘉芫心神难宁,便试探了近侍问过去原主用药后是何情况。香薷则答,称姑娘您从前冬日惧寒总待在室内,整日睡着亦是常有的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香囊
数日服药,身体渐渐康复,好似连先前时而无力的情况都好转了不少,沈嘉芫不由暗道起自个多疑。这药既是原主自幼就服,如若当真有问题,十几年来早该被人发觉,哪还能等到今朝?估摸真是那夜路上受了凉,因身虚次日躺上整日倒也不说得过去。至于近来歇息得好,亦许是适应了如今的环境,消了最初的忐忑和陌生,心态稳妥则寝食皆安。
虽因安襄侯府的人事,在自己和安家两位少爷关系的方面上,沈嘉芫屡次怀疑过世子夫人别有用心,不过终究是亲生母女,何来伤害自己的动机?轻叹自己草木惊心,将事态想得太过严重。
如斯想着,沈嘉芫轻笑了撩起帐幔,唤了人进来服侍。
香薷边伺候主子更衣边禀道:“方才夫人差紫珠来询问姑娘情况,称若是没什么不适,便将药给停了。”
“停了?”沈嘉芫微讶。
“是的,夫人说姑娘年纪尚轻,总和药罐子为伍不好。既然最近身子调理得妥当,便无需再喝那些倒胃口的劳什子苦药了。”系着对方衣上纽扣,香薷笑着添道:“姑娘可是该笑笑了,瞧您最近闻到那股药味就皱眉。”
“还是母亲疼我,知道我不爱喝那些。”
人熟则礼少,处的时间久了,摸清主子脾性后,香薷等均没了过去的拘谨,偶尔亦敢调笑几句。当下,她展笑便接道:“姑娘您过去总跟夫人闹着不愿喝药,连老夫人都应允了,只要您身子健朗,停些时日亦是可以的。”
闻言,沈嘉芫则容色僵滞。如香薷方才话里的意思,原主过去每年就断断续续地服药,但凡身子稍有不适,就喝上阵子,待等好了再停用……如此治标不治本,这是何道理?
百思不得其解,沈嘉芫就佯作懊恼,“喝了这么多年病都未好,该跟祖母说说,让她给换个大夫。”
“姑娘您这话说的?要是真有毛病,不说世子夫人和老夫人紧张,就是姑太太亦定将宫里御医请来给您诊脉了。”
沈嘉芫皱眉,反问道:“我没病?”不待其回答,复接着再问:“那为何每年都喝药?”
香薷的目光便有些疑惑,她过去在颐寿堂里是个二等侍婢,和夫人姑娘们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算频繁,可因六姑娘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府中娇宠,对方的任何事在府里皆称不上秘密。然自到清涵院当差后,怎么总感觉主子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现今竟连她为何要吃药的缘故都给忘了?
沈嘉芫心里清楚,眼前人较香蕾更加敏感聪慧些,看到她神色恍惚便料想对方定已生怀疑。容上不见慌乱,她径自绕过对方便朝妆镜台前去,拿起摊着的簪子步摇即对着铜镜比划,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跟过来人的突然变化,淡淡感慨道:“祖母和母亲总说我身体从小不好,可吃了这么多药,到今朝都没弄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好?唉。”
立在六姑娘身后的香薷细眉微动,心底亦跟着生了个疑问:是啊,六姑娘明明是足月生的,可这般弱不禁风,府里总传因世子夫人孕中心情烦郁的缘故才天生体弱。但是,这份体弱到底是何程度呢?
主子吃药这么多年,心里总不清不楚,怪不得要念叨两声。
沈嘉芫喃喃的话亦没期盼香薷能回应,内心里倒还真琢磨起这个。
“姐姐可还午睡着?”
“回九姑娘,主子醒着呢。”
方梳好头便听得外面廊下沈嘉蔓和香蕾的对话,沈嘉芫侧身就见帘子自外打起,九妹妹缓缓而来。依旧如从前般碎步端庄,浅笑含羞,似是永远不变的可人神态。
“妹妹来了。”
示意香薷上茶后,沈嘉芫拉着九姑娘正欲到外头炕上去,才拐至屏风便觉身旁人脚步顿住。掌心的手轻轻转动,对方已挣开自己朝床榻前走去,伸手握住那挂着的粉色香囊即翻看道:“咦,好生精致,针线房的人真是偏疼姐姐,好东西都送你这儿来了。”
不见酸味恼意,只是句平平的取笑话。
沈嘉芫近前后笑回道:“妹妹你这话差了,这可不是针线房里出来的,是前阵子五姐送来的。”
“是五姐姐?”
沈嘉蔓转首,好奇道:“从没听说过姐姐同她有往来,好好的怎地就送起了东西来?”
昂头高调的话语,隐约透着几分高傲和轻视。
自和沈嘉萸礼尚往来后,沈嘉芫就有打听过她的事,其生母丁姨娘出身小城小户,家里以卖香料为生。二老爷年轻时外出,偶然相遇后才子佳人成就了段露水姻缘,因家中急召,二老爷不得不匆忙返京,离开前承诺了会接丁姨娘入府。然适逢京中变故,先有万泽侯府因欲拥立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即桂王为太子叛变而被灭门,后不久德隆帝生母沈淑妃在禁苑内病故,朝堂政局骤变,各府均人心惶惶,尤其是沈家!
那年,七姑太太方嫁入安襄侯府,才有身孕,两府关系谈不上交深,伯府内正是紧张之际。二老爷又只是个庶子,担忧连累家族声誉,根本不敢将和丁姨娘的事上禀父母,待等后来时局安稳,因时日久远便越发不敢提起。熟知第二年,丁姨娘却抱着五姑娘到了沈家门前,往事被揭开,沈家长辈担心族中子弟被冠上“薄幸、始乱终弃”的名声,便不计门第仁义地接纳了她们母女进府。
怎堪,红颜薄命,丁姨娘入府没两个月便去了。五姑娘便由二夫人胡氏抚养,十余年来跟在四姑娘身边,养成了懦懦怯怯的性子。
香薷奉茶进屋,将瓷盏搁在炕几上,听见屏风后正议论着垂挂的香囊。想提醒请两人吃茶,过去却见九姑娘正紧紧盯着自家姑娘,似是等着答话。而主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看对方,便干咳了声唤道:“姑娘,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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