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澄桃花眼一扬,仔细端详了三娘片刻,又低头瞧瞧案上沁雅素芳的小字,暗自嘲笑自己多心,站了起来:“不是说更衣吗?走吧。”
三娘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刚才他明明是想找话题留在小书房的,说到了童子寺却又突然煞住话题,前一刻还是着意亲近的,后一刻怎么就冷淡起来了,难道他厌恶佛道之类的事?
回正屋的路上,三娘留神打量裴澄的神情,却看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脚步有些快,让习惯慢行的三娘很不适应。
绿珠、绿绨伺候裴澄去了净房。
三娘也赶着换了身绛豆红底子上洇出粉青的襦裙,秋茗请来邹妈妈,为三娘梳了个别致的垂鬟分肖髻,配上银红暗花梅纹百褶裙,显得内敛低调。
“邹妈妈好巧的手。”秋茗在一旁不失时机的赞一句,“奴婢若有您一半的手艺,一辈子都能受用不尽。”
邹妈妈扯扯嘴角,略显出个笑模样:“姑娘想学,尽管凑出时间来,我不藏私。”
几句话说得硬邦邦的,却让秋茗一阵心花怒放:“奴婢在此谢过邹妈妈,有您这样好的师傅,奴婢就是再愚笨,也会打足十二分精神学的。”
三娘笑了,这丫头,每次学东西兴致都是这样高,除了玩耍的门道,其他却没有一次学到头的。
收拾停当,绿绨、秋茗跟着去了荣沁居。
各院的孩子都到了,热热闹闹的在荣沁居正屋陪着太夫人说话、取乐。
一见裴澄、三娘进来,屋子里的声音弱了些,裴琪更是把手中的小木剑摈在了身后,扭甩着太夫人手臂的动作也滑稽的定格在悬空状态。
“父亲,母亲。”
裴琪的声音闷闷的,和裴褚带着长房的孩子请安的声音正相反。
裴澄瞧着脸色就变了变。
“母亲今日可大安了?”三娘忙扯出话题,关切地问太夫人道,从那日三夫人跌倒太夫人伤了精神后,太夫人这几日总是懒懒的,用膳也不多。
太夫人搂了裴琪笑着:“都是一些小病毛病,薛神医来了,也说没关系,养养就好了。”说着,笑望着孩子们,“西次间有康妈妈备好的金丝酥雀和莲花卷,离用膳还有段时间,都去尝尝吧。”
裴褚到底大些,猜到祖母定是有事要避开他们,忙应了,合着晴钏带弟弟妹妹们去了西次间。
裴澄自顾自寻了个离太夫人不远不近的交椅坐下,三娘笑着站了他身后。
太夫人也没转弯抹角,兜头直奔主题:“听说你封了仇氏的院子?”
裴澄嘴角衔笑,颇有兴味的瞧着太夫人:“母亲是觉得儿子罚轻了?”
太夫人一顿,神情有些不快:“罚重罚轻你自己斟酌就是,我不过是想问问情由。”
“受害人的话母亲都没兴趣听,怎么偏偏揪着儿子来问?难道一向公正严明的母亲,也有厚亲薄理的时候?”裴澄说着,眼神漫不经心的飘到康妈妈身上,惊得康妈妈瑟缩了一下。
三娘依然淡淡的站着,邱姨娘恃伤逞娇,曾经让小桃请了康妈妈两回,康妈妈都拒了,稍一想,就能知道是谁的意思。
太夫人动了真气,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的眼里除了邱氏还有谁……”
倒让掀帘进来的三房、四房吓了一跳。
三夫人眼神在屋里几人身上顺了一遍,最后落在了眼观鼻,鼻观心的三娘身上,目光变得暧昧起来。
裴泽扶着四夫人,尴尬中目光微缩,却还是强压着不适,没话找话地笑道:“没想到二哥、二嫂来得这么早,我们还以为是第一个到的呢。”
自从裴澄替裴泽背了黑锅,裴泽心里对这个二哥多少觉得有些歉疚,即便在府里的地位如此尴尬,他也想为二房做些什么,虽然可能很多时候是就像今日这样微不足道的一句话。
三娘眼底泛起笑意,微微点头:“也是刚到,今早听说四弟妹不舒服,有事缠身,只遣丫鬟送了东西过去,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太夫人与裴澄虽是母子情缘浅,却也不愿在众人面前削了他的颜面,一听四夫人不舒服,忙暂时把邱氏的事搁下,招呼她近前:“去太医署请人了吗?太医怎么说?要不要紧?”
四夫人听太夫人一连串的发问,神色中有几分关切紧张,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因着裴泽庶子的身份,她少有出头的时候,更不要说被人如此重视,一时期期艾艾:“媳妇,媳妇是,是……”
四夫人脸色红艳艳的,一句话掰成了几瓣还是没说清楚。
旁边的裴泽心焦情切,按捺不住欣喜,快嘴替她说了出来:“早上请了薛神医过去,把了脉,说是喜讯。”
太夫人惊愕片刻,喜动颜色,忙不迭的让康妈妈搀了四夫人坐在自己旁边,牵了她的手细细询问着:“几个月了?有没有什么不适?神医有没有交代什么?”
四夫人羞赧的垂着头,小声笑道:“神医说只有两个月,还不稳,让媳妇只管养着,媳妇倒没觉出有不舒服的。”
“好好。”太夫人喜得叫了康妈妈,“咱这院不是有四个厨娘吗?回头拨一个经事的过去,再找两个老成稳妥的婆子。”太夫人又轻轻拍了拍四夫人的手,压声细语,“你这是头一个,可要经心着些。”
三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方鲛绡丝帕在她手里攥得紧紧的,庶生的媳妇而已,凭什么跟她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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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晚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异样
更新时间2012…7…31 22:59:59 字数:2107
三娘却瞧着四夫人高兴,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四夫人嫁入府中两年终于有了消息,可不是该高兴的事吗?
因为有了四夫人的喜讯,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活泛温馨起来。
太夫人与三夫人、四夫人说着育儿的话题,眼神不时瞟过三娘,倒弄得三娘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三娘的手被重重握了一下又松开,待她仔细看过去,裴澄依旧是那副无谓的表情,她的嘴角微翘微落,显得很不自然。
有小丫鬟来禀,膳食已经在大厅摆好,喊了西次间的孩子们往外走,大家才发现大房和裴沅、元娘未到。
“安国公府办堂会,就请了尚书右丞宇文大人,吏部侍郎邱大人,光禄大夫刘大人,咱们家老爷也在其列。”三夫人由两个丫鬟扶着,慢腾腾走到太夫人跟前,眼珠儿扫过众人,得意尽显,“其余那三位都是大梁栋梁,老爷不去总说不过理儿来。他本来是要向娘说声的,谁知,送贴的人催得急,只能媳妇代他向娘赔罪了。”
三夫人说着就要施礼。
太夫人顾惜她肚子里的骨肉,忙亲手扶了,神情却有些淡淡的:“家里一顿膳而已,倒不必看得那么重。“顿了顿,又说道,“老三回来,你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三夫人见太夫人没有高兴,略有些失落,应了声“是“,便不再提了。
大家说着话都在往外走,出了屋就见大夫人和元娘进了院子。
“是媳妇不好,累母亲和弟弟、弟妹久等了。”大夫人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笑,解释道,“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宣召国公爷,媳妇打理一番才迟了,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讶,除了裴澄成婚当日皇上赐下来玉如意以示祝贺,是看在德妃娘娘的体面外,这一个月内皇上又单独召见了国公爷三次,这可是裴家立府以来头一回。
三娘面色也有些紧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押送粮草的事,听说大军再有十日就要开拔,会不会皇上真的就要定下国公爷了?
“说是为何宣召了吗?”尽管压稳了声音,太夫人的话还是带了迫切,“国公爷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儿?”
“来的是个面生的公公,媳妇探不出什么来。”大夫人瞧见裴澄暗暗给她递了眼色,语气一转,安慰太夫人道,“不过母亲放心,媳妇让人出去探听了,这次入宫的不是国公爷一人,除了三大公府,还有悫元伯府和岭南宋家。”
“是曾出过一朝皇后,两代宰相的赐姓宋家?”裴泽惊讶道,“他们不是在本朝不入官场,一心经商的吗?”
“说的是。”大夫人微叹口气,望着太夫人,“媳妇也是想着皇上召了宋家应该不是朝上的事,多半事儿不大。”
话虽这么说,太夫人面色却还是忽晴忽阴,思量半晌,起步走向大厅:“先用膳再说。”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往大厅走去,没人留意落在后头,郁色满怀的元娘身上。
有国公爷的事堵着,谁也没心思大快朵颐,除了小偏厅偶尔可以听见孩子们欢闹的声音,整个厅内都有些压抑,连三夫人面上都有些不安。
用完膳,太夫人留了大夫人和裴澄在荣沁居,三娘带着两个丫鬟和裴琪走在通向梧桐苑的假山小石径上。
裴瑞由小厮抬着落在后面,眼瞧着裴琪拉着三娘的手一路说说笑笑,他不禁有些羡慕,他比裴琪幸运,至少亲娘在世;可同样是庶子,他却不如裴琪,裴琪养在祖母身边,得父亲重视,如今,又事事有母亲打点……
裴瑞自怜自艾的时候习惯性的瞧自己的腿,只是这次,他的神情稍微复杂了一些,母亲说明日会给他请个按摩博士,他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
到了西院,三娘瞧着裴瑞的抬椅进了麦姨娘的小院,才和裴琪转了翠竹夹道往东走。
“夫人。”
离梧桐苑还有一箭之地,三娘就听到有人自远而今的唤她,抬头望去,却是辛荷。三娘心里也有些欣喜。
辛荷手上还挂着包裹,满脸都是笑,疾走几步,奔到三娘身边:“奴婢远远地瞧着就像是夫人和两位妹妹,近了看还真是。夫人,您瞧,奴婢带谁来了?”
三娘这才注意到头戴银丝八宝攒珠头箍,身穿豆绿宫涤软绉衫裙,缓缓走过来的丽人:“韦姨娘!”
不怪三娘惊讶,姨娘们出门的少,像这样独自往正经姑奶奶府里走动的就更少了,何况韦姨娘性子恬淡,轻易不做这样越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