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小院琢磨了很长时间,她才决定用移权这件事榨出夫人的愧疚之心,再借机向夫人透露些太子之事,夫人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听到这些还有个不害怕的?到时候,自己再帮她出些主意,软硬兼备,内外双修,还怕她不随着自己画的道儿走吗?
如今计划还没走到第二步就被三娘这么两句话撅回来。邱姨娘不免觉得灰头土脸,说话上就带了不客气:“夫人想要泼妾身面子,妾身接着,何必歪扯上老爷和太夫人,以强凌弱就是夫人一贯的作风吗?”
“姨娘这样咄咄逼人也叫弱?”邹妈妈肃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先矮身向罗汉床上的三娘行了礼,才冷冷的瞧着邱姨娘,“夫人才是这二房的正经主子,肯舍面对你多加训导。是姨娘的福气,姨娘却不自爱,如此顶撞夫人,莫不是姨娘觉得有了些依仗。茂国公府就盛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说到后来,邹妈妈的声音拔高,大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火石电光中,三娘想到今早从荣沁居回来时看到木姨娘的小院里似乎进了一位医正,听说,自从木姨娘病后,府里对木姨娘的病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偏偏选在禔王要亲征前,邹妈妈的态度又是如此明显,是想借此向禔王表明什么态度。还是想对太子暗示什么?
三娘接过绿绨递过来的热茶,洇在嘴边的笑落进了茶水中,波斯货物出问题出的可真是时候。
邱姨娘听邹妈妈把话说得这么重,余光一扫,果然瞧见有小丫鬟好奇的探头探脑过来,脸色陡然就变了:“邹妈妈说话留神。千万别闪了舌头,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若我真有做事出格的时候,早就有人指正了,不缺妈妈这一嗓子。”
“目无尊长。藐视规矩者,赏板二十,禁足一月。”邹妈妈丝毫不理会邱姨娘。兀自念出府里的规矩,顿了顿又做了个请教的姿势,“年长日久的,也不知老奴是否记错了,还请姨娘指正。”
邱姨娘憋得脸色通红,可她到底是经过许多事的,略慌了慌便镇静下来想要驳斥几句,却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有人闯了凌姨娘的院子。”
邱姨娘却是大惊之下腾站了起来,扯到了伤口,疼的她呲了牙强忍着,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走马灯似的变幻不定:“瞧见是谁了吗?”语气更像是幸灾乐祸。
三娘本来还觉得奇怪,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进也就进了,用得着这么慌里慌张的吗?看见邱姨娘的表现就更觉得此事怪异。
那小丫鬟不是日常传话的,因为外间实在没人,她才硬着头皮进来的,听见邱姨娘问话,本能的先瞧了眼三娘,才结结巴巴说道:“是易安堂的疯婆子,刚进了院子就被人抓住了。”
邹妈妈神色微动。
这边,邱姨娘熠熠发光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像是突然听到什么地方有宝藏又被告知无法打开的样子。
三娘瞧了有趣,却还是安坐在罗汉床上没动,一句“知道了,你跟着绿绨过去瞧瞧。”就打发小丫鬟下去了。
“妹妹可还要留下?”三娘散散一笑,“若不留,就按邹妈妈说的办吧,念妹妹还在养身子,二十板子就先记下,若有下次,一并处罚。”
“嗯?嗯。”邱姨娘的心神全被刚才的事搅得一团乱,心不在焉的应下。
她带来的那个小丫鬟听在耳里却不亚于雷震,急着扯了扯邱姨娘的衣袖,暗暗给她使眼色。
邱姨娘回过神来,蹙了眉望着三娘:“夫人刚才说什么?”
三娘倒不介意多说一遍,颇有兴趣的打量邱姨娘:“……妹妹是掌管过家事的人,自然知道‘有令不行’的难处,妹妹得老爷的宠,自然也有‘规矩’两个字在老爷心中落下的分量。妹妹向来是西院的表率,今日不会介意委屈一番吧?”
“邹妈妈。”三娘不给邱姨娘任何反驳的机会,笑着点了邹妈妈的将,“伺候着邱姨娘回院,瞧瞧院里屋里还缺些什么,不用报我,直接去外院或者库房取。”
这哪是禁足,分明是待客之道!
邹妈妈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却还是依言行事,冷着脸站在邱姨娘面前三步远,摆出一副‘你不走就绝不罢休’的样子来。
邱姨娘瞧邹妈妈这架势,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个挨千刀的仇姨娘,心里就先哆嗦了一下,气势衰弱下来,却还硬着嘴兜话:“夫人可别忘了,老爷总有归府的时候。”
是在告诫她打人不打脸吗?
三娘突然就笑了,眸子如秋日星辰,莹莹润润闪着灵动。
荣华一世183;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弱势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头绪
荣华一世184;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头绪
一个耗费了十年时间依然没弄清楚自己姨娘定位的女人,如何让别人正视她?
“妹妹就在院里好好养着吧,其他的事倒不必妹妹操心了。”
邹妈妈脚步往前移了移。
邱姨娘胸口起伏一阵,不甘心的瞪了三娘两眼,甩开帕子走了。
她带来的小丫鬟忙不迭的赶上去。
屋里蓦的空下来,三娘散了劲,身子一歪,半躺在了罗汉床上,思绪不由自主在红裳和四娘的事上漂浮辗转……
最先回来的是绿绨,她只简单地禀说,把疯婆子绑了交给易安堂的婆子们,让婆子们好好看着,不会再让疯婆子跑出来闯祸,便没了下文。
“闯祸?不过是进了处小院,能闯什么祸。”三娘不以为意,她刚刚把话说完,忽然想到邱姨娘听到此事后不同寻常的反应,脸上不由带了几分认真。
绿绨瞧着三娘,思考了会儿,还是决定透露一二:“凌姨娘是老爷最钟爱的姨娘,也因此爱屋及乌,才会对四爷疼爱有加。自从凌姨娘去世后,那处小院便被老爷派了两个媳妇子专门守着,屋子里全是凌姨娘留下来的墨宝,老爷每月总有那么两日是歇在凌姨娘院子里的。天长日久,自然会惹得有心人好奇、惦记,曾经就有一位刚入府的姨娘,仗着自己新得宠,悄悄避开媳妇子进院开了屋子。被老爷知道后,直接卖了出去,府里也不敢再提这件事,凌姨娘的小院成了更深的忌讳。”
三娘若有所思地慢慢坐起身来,笑望着绿绨,她不是在乎绿绨说的内容,而是她的语气,那种告诫和提醒的语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有些事不可以越界。
“夫人。”辛荷带着蕊珠与邹妈妈一前一后进了东次间。“您交待的事奴婢都办妥了,二爷让奴婢带蕊珠来谢夫人。”
辛荷说着,蕊珠就已经俯下身子跪在了地上:“奴婢给夫人磕头了,谢谢夫人对二爷的关心。”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
三娘忙吩咐辛荷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蕊珠轻轻挣开了辛荷的搀扶,垂眼俯首在地上,压低的肩膀微微有些耸动:“夫人,奴婢想求夫人一件事。”话只说了一句却又戛然而止。
三娘想了想,摆手让辛荷三人退出了次间。才转头对着蕊珠道:“起来说吧,这里没别人了。”
蕊珠顿了顿,又磕了个头才缓缓起身,嫩嫩的小脸上都是泪:“夫人。二爷,二爷并不受老爷待见。”
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然长子腿疾裴澄此前都不闻不问的。
“二爷是,是……”蕊珠脸色通红一片,快要沁出血了,眉头却皱成了结儿,“奴婢也是听人说的,也不知是不是作准……”
三娘心里泛起了疑水,却还是静静地坐着等蕊珠过了那份羞赧的坎儿。
蕊珠眼神闪烁不定。半天才抛开羞意稳下心跳:“麦姨娘被收房后老爷从没去过她那儿,后来姨娘屋里用了些熏香!”歇了一息,蕊珠才接着说道,“麦姨娘是先太夫人送给老爷的,老爷不会驳先太夫人的面子,对麦姨娘更冷淡罢了。没想到。后来竟会有二爷。”
三娘想了会儿,才明白“用了些熏香”是什么意思,她不禁心里微惊:“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易安堂的老人儿。”蕊珠抹了一把泪,低声说道,“麦姨娘把自己应得的份例总是悄悄的那些给易安堂。那里有伺候太姨娘的老人儿,有时也会到麦姨娘院子里走走。”
“这件事瑞哥儿知道吗?”
蕊珠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微微摇头:“奴婢以前没在屋里伺候。奴婢不清楚,不过,珞尘姐姐肯定是知道的。”
这么说来,事情十有*是属实的了。那样懦懦弱弱的麦姨娘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原来她还觉得奇怪,麦姨娘是丫鬟出身,虽说服侍过裴澄几年,有几分容貌,但比起其他几位姨娘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何况在她之前,先夫人、邱姨娘、莫姨娘和刘姨娘已经入府了,谁都没有诞下一儿半女的,却只有她,原因在这。
慢着,火石电光中,三娘想到了一个可能,若裴瑞的出生只是个意外,那是不是就表示当时、以后裴澄并没有打算让麦姨娘,或者几个姨娘有孩子?
三娘眼珠微动,环顾自己身遭的摆设、器具,心里微微发寒,她现在明白为什么邱姨娘屋里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了,邱姨娘对她自己的处境,对裴澄的防备可能不是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在三娘的新房里做这样两全其美的准备了:若三娘会有孕,也就表示裴澄对她至少还有些真诚;若三娘因此无孕,不过是暗地里去了块心病。
三娘一厢情愿的以为美貌真的可以减少智力,却没想到邱姨娘还给她留了这样的后手。
三娘这边心绪一波三折的起伏颠簸,那边蕊珠却是停止了哭泣,眼巴巴的望着她:“……送书、送花,又让二爷每日来请安,能陪在您身边,二爷这几日说话脸上时不时都会带了笑,奴婢看在眼里,知道二爷也是感激您的,所以,奴婢才大胆把这一切都告诉您。还请夫人帮二爷拿个主意,总在麦姨娘跟前,二爷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高兴劲儿又得慢慢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