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忆潇俊朗的眉峰微微折起,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国家的衰败归咎在一个胎记的身上,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荒谬?”清舞止住泪水,定定的看着他墨色的瞳仁,那里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你……不相信那个传言?”
欧阳忆潇目光下移,紧锁着那处被他吻得泛红的肌肤,声音低沉地说:“西越之所以会有今日,完全是因为你父皇的荒。淫无道造成的,而你不过是他为自己的昏庸找的借口罢了!”
“皇上……”清舞喃喃的唤着他,泪水再次不可抑制的溢出眼睑,平生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就算是娘亲和哥哥也曾因为一次又一次降临的灾难,对她有过怨怼之意,而他却……
“皇上,早朝的时辰要到了。”
正在两人相对无语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小印子的声音。
欧阳忆潇看了眼哭的鼻子红红的小女人,伸手帮她理好落至肩头的衣衫,“自己擦干眼泪,朕不喜欢看到女人哭。”他将她放在床上,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重,遂又温言道:“你看着很累,先在这里睡一会儿。”说完,他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清舞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卧室,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独自承受所有的委屈和上天带给她的种种不公,她可以戴着各种面具,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委曲求全也好,镇定自若也罢,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可这一切都在初见他的那一刻彻底混乱了,就是这么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却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她所有的伪装。
在他的面前,她竟是如此的脆弱,她真的好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
伸手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泪水,她轻轻扯开自己的衣襟,看着那被他吻过的地方,她竟丝毫不觉得有被侵犯的感觉,难道她骨子里真的是个轻浮的女人么?
不,不是的,她不住的摇头,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她可以卑微,却绝不下贱!
想到此,她迅速的整理好衣衫,逃也似的走到门口,刚一开门,便看到外面守着两个面貌清秀的宫婢,恭敬的向她行礼道:“皇上吩咐奴婢们在这里守着,让姑娘好好休息。”
休息?清舞不由气闷,他分明是要困她在卧室里,这里到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有刚刚那一幕,让她觉得好压抑,她才不要待在这里,打定了主意,她回她们以灿烂的微笑:“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二人尴尬的看着她,为难道:“天还没大亮,姑娘再睡一会儿,皇上下了朝,自会过来看姑娘的。”
清舞心里默叹了口气,知道那个男人说一不二,也就不再多言,关了门,重新回到屋里。
自来到北陌后,她一直睡得不太安稳,这会儿倒还真有些乏了,索性便走到了床边,看着那还未整理的床铺,耳边突然响起了那晚在甘露殿,他厌弃的话语,她是最卑贱的奴,她没有资格躺他的龙床。
心里微微有些难过,他不过是一时的兴起,心底定还是厌恶她的,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动手整理好床铺,她转身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桌案旁的矮塌上。
她走过去,和衣躺在榻上,闭上眼,倦意铺天卷地般袭来,很快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崇政殿
欧阳忆潇冷眼旁观着御座下面那些争得不可开交的臣子。
许是看出了皇帝的脸色不对,众人终是有所收敛,瞬间安静下来。
沉寂的殿堂里,冷峻的帝王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抬眸瞥了眼立于右侧首位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凌将军有何看法?”
凌晗枫思忖片刻,上前一步,悠然启唇道:“我北陌乃泱泱大国,岂可出尔反尔,更何况,即便云沐歌平安返回西越,也改变不了西越现在的状况,半路截杀,只会授人于把柄,对我朝不利。”
“凌将军此言差矣,云沐歌并非庸才,放虎归山恐留后患,他现已到达三国交界之处,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他的舅父本就死在东临国之手,东西两国早已结仇,我们卖这么大个人情给东临国,还怕他们不肯动刀么?”颜尚书满是不屑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占据着武将一品大员的小子,他是相当的看不顺眼。
欧阳忆潇笑看着他二人的争执,颜尚书并非刻薄之人,只是对晗枫颇有微词,至于其中的原委,他这员爱将心知肚明,对尚书大人也是百般忍让,没办法,谁让他一不小心招惹了颜大小姐,害得人家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双十年华,还依旧待字闺中,做爹的又怎能不急?
清咳一声,他扫了眼左边首位空出的椅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慕丞相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上朝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朝堂中少了这个良相,他还真是不习惯。
“事不宜迟,望皇上早做定夺!”又一个臣子出言提醒道。
欧阳忆潇收回视线,打量着说话之人,见是与瑞王来往甚密的骠骑将军狄行天,此人虽是晗枫的下属,却总是自恃功高,从不将他的镇国大将军放在眼里。
他心里不禁感慨,自己那个四弟还真是不简单,如此桀骜不驯之人都对他马首是瞻,让人小觑不得,可他偏就不愿顺他之意!
当着众人的面,欧阳忆潇缓缓站起身,不疾不徐道:“凌将军之言,甚合朕意,人无信不立,朕还不想做那等无耻小人!”最后四个字出口后,大殿之内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他满意的看着众人噤若寒蝉般的样子,接着道,“讨论了许久,想是众爱卿也都口干舌燥了,这便散了吧!”说着,他便已迈步向后殿走去,独留众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心生杀意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清舞在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下转醒,当她认清眼前那双幽深的墨眸时,慌忙坐起身,想要行礼,却被他拦下。
他目光紧锁着那张犹带着初醒时的迷茫的小脸,语气不快的问:“为何不去床上睡?”
清舞双手绞着已滑落在肩头的薄毯,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的说:“皇上说过,奴婢……不配……”
欧阳忆潇不由一愣,想了想,貌似自己是说过那样的话。
不过,那时,他只当她是一件可以羞辱西越国的工具,并未想到自己竟会在她的身上看到裳儿的影子。
再次看了她一眼,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朕饿了,起来陪朕吃点东西!”
清舞怔怔的看着他伸过来的大手,他居然主动要来拉她,他不是一直都嫌她脏吗?为什么今日的他却一再的做反常的事情?
见她不动亦不语,欧阳忆潇微蹙了眉眼,“你不愿意?”
“不是……”
抬眸偷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清舞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里,任他拉着站起身。
她的手很凉,让他的眉拧得更深,松开她的手,他随手拿起屏风上搭着的一件棉布披风,裹住她单薄娇小的身体,“北陌不比你们西越,即使入了春,天气还是很凉,以后记得多穿些。”
清舞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点头应下,小手再次被他握住,乖乖的任他拉着出了卧室,他的掌心很温暖,瞬间就捂热了她一贯冰冷的手。
到了卧室外,坐在餐桌旁,看着宫婢们忙着布膳,清舞有些尴尬,刚要起身帮忙张罗,却被桌对面的那个男人狠瞪了一眼,只得作罢。
不稍一会儿,她面前的碗里已堆满了各类菜肴,清舞心里纳闷不已,尝膳不是要一样一样的尝吗?这样几种食物混在一起,要她如何辨别?
刚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尊贵冷峻的男人已经执起玉箸,优雅从容的吃起了碗里的食物,“皇上……”她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奴婢还没有尝过……”
欧阳忆潇唇角微扬,不以为然道:“若是连吃个饭都要诸多顾忌,那朕岂不是活的太压抑了?”
紧握着筷柄,清舞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那皇上昨日还要奴婢……”
“因为你挑食!”欧阳忆潇抬手夹了只鸡腿给她,不由分说的命令道:“快吃!”
清舞对着那只油乎乎的鸡腿好一阵出神,想起昨日那过分丰盛的早膳和晚膳,又忆及在甘露殿,他第一次陪她吃饭的情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是他有多么的铺张浪费,而是……不想她太过拘束。
“是觉得菜不好吃?”见她一直不动筷子,欧阳忆潇有些不悦的问,大有责备她不识好歹之意。
“不是……”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清舞赶忙摇头,埋首开始大口的吃起饭来。
饭厅里又变的安静起来,欧阳忆潇满意的看着她听话乖巧的样子,还不时往她碗里夹着菜。
清舞机械般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心里感慨着,与皇帝同桌吃饭真的是一种煎熬,可她又拒绝不得。
在她吃的差不多快饱的时候,欧阳忆潇突然开口道:“你哥哥已经到了三暨岭,照这个速度,不出两日便可抵达西越都城。”
听到这句话,清舞执筷的手指蓦地僵硬起来,三暨岭,那是北陌,东临,西越三国交界之处,哥哥定是日夜兼程的赶路,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到了那里,现下应该已经疲惫不堪了,若是真遇上什么麻烦的话,岂不是……
“你不担心?”对她的沉默,欧阳忆潇有些许的诧异。
“皇上觉得奴婢应该担心什么?”清舞抬眸,大胆的迎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早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情的来陪她吃饭了,原是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折磨她。
欧阳忆潇放下玉箸,漫不经心的端起手边的汉白玉酒杯,凝视着杯中那清冽澄澈的佳酿,眸光瞬间转冷,“你就不怕朕会借刀杀人?”
清舞心里倒抽了口凉气,面上却恢复了平静,“皇上不会。”她无比筛定的说。
“哦?”欧阳忆潇握杯的手倏然收紧,“何以见得?”
“因为皇上是明君。”她的回答很简单。
尽管她排斥他,惧怕他,但不可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