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清舞推开春影,缓步走近他,不无讽刺地说:“皇上未免太抬举奴婢了,奴婢是何等身份,怎配为妃?太后和满朝文武又岂会答应?”
欧阳忆潇敛了唇角的笑意,沉声道:“一个月前,朕已修书给你父皇,让你以和亲公主的身份与我北陌联姻,朕封你个贵妃并不过分,而你又以身犯险,引南召国奸细现身,有功于社稷,朕加封你为皇贵妃,又有谁敢说不?”
“南召国奸细?”清舞愈发不解,“皇上所指何人?”
“册封大典过后,你自会知道。”欧阳忆潇站起身,冷睨了众人一眼,“还不替娘娘更衣!”
清舞一把挥开春影再次伸出的手,“我不会做你的妃子!”
“是吗?”欧阳忆潇看着她,冷冷的勾唇,“你别忘了,他现在还未踏出我北陌的疆土,我不介意再将他请回来!”
清舞鄙夷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的是你,是你说,朕若放了他,你便任朕处置,怎么?难不成是朕听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兄妹情深
九华殿
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清舞还是西越国战败求和的礼物,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竟已成了宫中所有女人羡慕嫉妒的对象,只可惜,这一切,都非她所愿。
御座之上,欧阳忆潇目光紧锁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女子,此刻,她着一身大红色金丝绣牡丹花宫裙,乌黑秀丽的长发高高的绾了个芙蓉归云髻,精美的珠钗步摇使她更增添了一份慑人的华贵。
往日的她,总是素衣淡容,清新如晨间初开的栀子,不染俗世尘埃,而今日的她,锦衣华服,妆容精致,娇艳若三月绽放的春桃,可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同样让他心动。
走至御座前,清舞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颜太后虽有不满,众人面前却也不便发作,只是冷眼旁观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欧阳忆潇轻抬手臂,小印子即刻上前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越国公主云清舞,端庄淑睿,风姿雅悦,兰心蕙性,谦恭和顺,实乃女子典范,现授以金册金印,册封为从一品皇贵妃,已正名份,另赐其暂掌凤印,管理六宫事宜,钦此!”
清舞淡淡的接过那一纸明黄,脸上不见丝毫欣喜,曼声道:“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忆潇微微颔首,“爱妃免礼,赐座。”
清舞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走至皇帝右手边的位置上坐下,抬眼扫视了一圈,殿中不乏熟悉的面孔,却独独少了她此刻最想看到的两人。
慕流云,她嫡亲的胞妹,那日见她,是在言贵妃的寝宫,彼时,她还未忆起前世的种种,只觉那女人柔弱温婉,与六年前一样惹人心怜,却不知,那是出自真心,还是与之前同样的表里不一?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给她伤害自己的机会。
而关月盈,如此冥顽不灵,恩将仇报的女人,她亦不会对其心软,既然这冷酷寡情的帝王给了她后宫女人钦羡的权利,她自当好好的利用一番。
想到这里,她刚要收回视线,却与一道清远的目光相撞,眼眸顿时酸涩起来,哥哥,本以为,一贯对皇宫了无好感的他,不会出现在这里,却没想到他竟然来了,此刻也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清舞微一愣神,兴许哥哥对她并非是毫无感觉,毕竟是至亲的兄长,即便她换了一张脸,那斩不断的亲情,依旧萦绕在他二人心头,不然她也不会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那么自然而然的唤出了那声“哥哥”,而他也不会对她流露出那真切关怀之意。
心思流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另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夹杂在妃嫔、大臣各种复杂的眼神中,直直的射向她,带着点点疑惑,探究与直透人心底的锐利。
她转眸,望向那道目光的主人,不出所料的对上了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欧阳子辰,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男人,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帮着慕流云毁她清誉,将她逼入绝境的。
她曾想,只要自己可以平安的诞下麟儿,她不会计较他们对她犯下的错,可她的孩子还是没能活下来,那么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手下留情……
册封大典结束后,欧阳忆潇因前两日堆积了太多的政务未处理,直接去了御书房议政,清舞便由小印子陪着去了她的新寝宫。
刚一踏入宫苑,一股淡若无息的冷香飘入鼻间,清舞抬眸,见正殿前一白一红两株梅树分庭而立,白梅似雪,红梅似锦,一淡雅,一妖娆,兀自开的旺盛。
一转眼,梅花都开了,她便是生在红梅初开的时候,算算日子,今年的梅花倒是开的早了些。
生日,忆起这个,她自嘲的一笑,活了两世,可自娘亲过世后,她竟没能好好的过过一次生日。
走到梅树下,手捻红梅,置于鼻尖,她贪婪的嗅着那专属于娘亲的味道,闭上眼,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精致的发饰上,折射出更为耀眼的光芒。
“皇上知道娘娘独爱梅花,特意让司苑司的花奴们悉心打理,赶在娘娘册封时盛开。”小印子在旁讨好的解释,“还有这华清宫,是咱们皇上刚登基时建的,与皇上住的华阳宫挨得最近,一直闲置着,现在可是有了主人了。”
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响起,清舞蓦地睁开双眸,看着开启的殿门以及院中跪了一地的奴才,并未急着踏入,只是淡淡的道:“大家都起来吧。”说完她便又朝着宫外走去。
“娘娘您去哪?”小印子赶忙追了上来。
清舞睨他一眼,脚步未停,“本宫有件事要办,公公无需跟着,办完之后,本宫自会回来。”
小印子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眸光骤然转冷,只得止了步子,怔愣的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心里不由纳闷,确实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清舞姑娘,可为何他却觉得,她好似完全换了个人一样,难道真的是身份变了,连性格也变了吗?
出了华清宫,穿过御花园,顺着笛声,清舞一刻不停的向着那条偏僻无人的小径走去,奈何这庄重华丽的装扮还是多少拖慢了她的脚步,真后悔没有换一身行头出来。
走了许久,她终是到了那棵频繁出现在她梦境中的梅树下,与华清宫一样,这里的红梅也已开满了枝头,笛声依旧,只是并未看到那个她以为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失望在所难免,却也有些庆幸,即便他在这里又如何,他们始终无法相认,宫里最忌讳怪力乱神,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借尸还魂,亦或是转世重生吧,若非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世间真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次看了眼那满枝的红梅,她刚要离去,那笛声却越来越清晰,正是她所熟悉的曲子,也是他们合奏过无数次的曲子。
一曲终了,清舞努力逼退眼中的泪水,调整好心情,缓缓转过身,笑的轻松而愉悦,“大人的笛子吹得真好,只不过,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这曲《梅花引》若是用古琴弹奏,应会更好。”
慕清风缓步走近她,有些伤感的说:“确实如此,只是自舍妹过世后,就再无人能弹奏出那种韵味了。”他复又看向她,微微一笑,却略显牵强,“微臣还未恭贺娘娘晋封之喜,今日入宫,便是想送娘娘一份礼物。”
“礼物?”清舞诧异,难道他是故意用笛声引她来此?
慕清风手臂微抬,不远处的古树后便走出了他的贴身随从,怀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他接过木盒,在清舞面前打开,道:“舍妹精于琴艺,微臣在外放逐之时,偶然得到这张‘鸣凤’琴,本想回京之时,送给她,只是,她终究没能等到微臣回来,追根溯源,这琴与娘娘腕上那只‘雪芙蓉’的主人也有些渊源,臣便将此琴赠与娘娘,愿娘娘能事事顺心如意。”
清舞轻抚着那冰蚕丝造就的琴弦,心里压抑着疼痛,六年前,她到死都奢望着能再见哥哥一面,可终是没能如愿,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却没有勇气与他相认。
双手接过琴盒,平复好心绪,她扬唇浅笑:“谢谢大人。”
“娘娘客气了。”慕清风抬眸望了眼天色,想了下,还是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微臣先行告退。”
清舞张了张口,想要挽留,可再一想,现如今,她已是帝妃,私下与大臣单独相处,难免招人诟病,也会引人怀疑,只得作罢,颔首示意他离去。
慕清风沉默的看了她半晌,刚一转身,便听她又道:“敢问丞相大人身体可好?”
慕清风微微一愣,继而答道:“劳娘娘挂心,皇上已派了宫里最好的御医给家父诊治,仔细调理,应该很快就能康复。”
他虽掩饰的好,但清舞还是能感觉到父亲的病必定很严重,否则,一向对朝廷鞠躬尽瘁的父亲怎会这么久都不上朝,还萌生了请辞的念头。
她很想不顾一切的去相府看望父亲,可讽刺的是,今时今日,身为人女的她,连给自己的父亲瞧病,都要斟酌一个合理的理由。
“丞相大人为朝廷操劳半生,如今他身体抱恙,本宫自当替皇上体恤贤臣,若有任何需要,大人只管开口,本宫会尽力而为。”
慕清风躬身行礼道:“微臣替家父多谢娘娘好意。”
清舞心中涩然,面上却依旧含笑,“大人不必多礼,请慢走。”
“微臣告退。”慕清风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当那抹青色的身影渐渐远去之时,清舞强忍的泪水终是决堤,大颗大颗的滴落在那方琴盒之上,犹记得那年,流云知道她冒用她的身份进宫参加哥哥的状元授礼,气的去她房里大闹了一场,摔坏了娘亲留给她的古琴,哥哥便安慰她说,一定会给她寻一张更好的琴来,她就知道,哥哥允诺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
小径的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