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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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有禾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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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在禾后寒脚边的三具残缺的尸体如若狰狞的恶鬼,叫来袭者从头到尾浸透了恐惧的冰水。
  
  他们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即便真有人能够一招击溃二人合击,那么第三人呢?他是如何应对第三人的?他甚至连身都没转!
  
  这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不可置信的杀技。
  
  或许只有站在禾后寒正前方的江盛看清了整个过程。
  
  禾后寒的第一个动作并没有攻击杀手们,而是反手将皇帝揽在了身前。
  
  他的第二个动作,是将反握着的刀身横过腰间,立于脊背处,继而全力下压刀柄,这是极度考验筋骨柔韧度的动作。
  
  但他行云流水般劈下了第一刀,刀刃与从他左后方攻击他下盘的兵器迎上,如石沉大海,不起涟漪,又好似穿云透雾,乍然惊现,不费吹灰之力就切开了袭击者的头颅。
  
  刀刃漆漆不染血光,自禾后寒背后由左至右斜劈而上,绕过肩膀,刀锋迎上前方高举利刃的刺客,凌然相击。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偷袭皇帝的攻击者身形一滞,腰腹间如同被无形的利刃袭击,鲜血横流。
  江盛几乎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那第三人竟然是被禾后寒将刀划过身后时激射而出的刀气所杀!
  
  如果把他的全部动作连起来看,那么他的刀正好是以他胸口为中心,斜斜绕过他周身画了一道封闭的圆弧——圆弧所过之处,鲜血淋漓,不留活口。
  
  剑有剑气,刀有刀气,但凡兵器都有杀气。
  
  可这世间只有一样兵器能将杀气分离,江盛想起了那把消失在江湖多年的刀,离刃。他猛然惊觉,那温文尔雅的书生——不,他早说过自己是打手,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推脱敷衍之词,他竟是这般深不可测的人物。
  
  江盛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手持黑刀的人干脆利落又快得不可思议的招式,那专注得好像冻住了似的神情。他突然感到心中多出些什么,这些东西让他觉得沉甸甸的,好像把他肆无忌惮的生命从此钉在了地面上。这感觉让他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但,很美妙。
  
  他不知道,那就叫,怦然心动。
  
  火焰噼啪地响了一声,袭击者那边气氛死寂,竟无一人敢再贸然发动袭击,那无比诡异的一幕瞬杀还回荡在眼前,没有人不为之骇然。再加上被江盛一指就碎了骨头的倒在一边只剩下无力的呻吟声的袭击者,恐惧和压迫感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们。
  
  禾后寒此时无比清醒,他的血液沸腾着,但他的心好像冰封一般冷静,他甚至在默默分析过后断定,这些袭击者必然不是与宫中那波刺客出自同处。
  
  首先是武器的区别,这些袭击者用的只是普通的剑;再其次,禾后寒想起他在宫中击败的那名刺客,那人身上几乎没有一丝人气,与其说是杀手,不如说是一件凶煞的兵器,之后崇渊给他看的密报上也的确说明了那是一批死士。
  
  但眼前这些袭击者,禾后寒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驻足不前的黑影,心中推测这些人大约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江湖人罢了。禾后寒心想昱亲王此举有些掉以轻心,他或许以为崇渊出了宫,没有皇宫暗卫兵力的保护,要杀他易如反掌,用不着延误时机调来杀手,一帮武功平平人数众多的江湖人便可解决此事。
  
  昱亲王毕竟远在千里之外,皇帝一出宫,他就失去了掌控全局的机会,更不知道此时此地有两大高手护在皇帝身边。
  
  禾后寒分析得不错,事实上,已经有几个袭击者开始悄悄地向外圈撤离。他立刻意识到不妙,若叫这些已经见过了他和皇帝样貌,见识了他与江盛身手的人活着离开,必然会为他们之后的行程带来许多麻烦和危险。
  
  这些人或许并非大奸大恶,甚至连要杀的人身份都不清楚,但却……留有后患。
  
  他狠了心,扬声道:“江盛兄,事已至此,我不欲再瞒你。这些人其实都是追杀我与舍弟的仇家,此时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我知此事必会连累到江盛兄,但,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恐怕……”说到这,他似乎很是为难地顿住了,脸上适时地表现出几分忧虑和焦急。
  
  他在赌,赌江盛愿为他杀人。
  
  他也在冒险,冒着被江盛反戈的危险。
  
  其实,他们从开始到现在,就从未互相真正了解过,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但他们的灵魂相距万里。
  
  这往往是喜剧的开端,或者悲剧的结尾。
  
  



丞相有何怒(中)

  江盛没回答,只是把身子转向他的方向。
  
  禾后寒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一动不动地环住皇帝,沉默地和江盛对视着。
  
  袭击者中已经出现了溃败逃窜的前兆,当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向外逃窜的时候,江盛动了。
  
  然后那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惨叫,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挣扎。
  
  一条人命,相抵的不过是喀拉一声脆响。
  
  禾后寒看见江盛的身影如同宝蓝色的闪电,一瞬一瞬地劈向一个又一个逃窜的人影,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只留下一具没了生气瘫在地上的尸体。
  
  禾后寒看着不远处那倒在地上正对着他的袭击者,那人的脊椎被江盛一击震碎,表情凝固在恐惧绝望的瞬间。禾后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的脸,心口一点一点麻木下去,血液也随之渐冷。他没有比此刻更强烈更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可以随意左右人生死的位置上了,大到天下,小达这区区数十江湖人。从这一刻起,他舍弃了一些东西,他把它从骨子里彻底剔了出去。
  他知道那是什么,仁慈罢了。
  
  当禾后寒真正意识到他所处的位置时,他就明了,仁慈于他,已成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他想起他师父讲给他的一句话:这世间的坏事,三分是所谓的坏人做的,七分倒是无能而又多事的好人做的。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不需要仁慈了,比起仁慈,他更需要的是理智和果断。
  
  风平叶息。
  
  尘埃落定。
  
  夜风从禾后寒身边卷过,闭上眼睛的话,可以听见山风簌簌,火焰噼啪,好像这只是无数个日夜中平凡的一刻。禾后寒这时才松开圈着皇帝的臂膀,他一抬眼,就看见江盛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眼神里带着一种隐晦的充满力量的东西,禾后寒敏锐地发现了,这让他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激发了他心底一直都有的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禾后寒默默地看着他走近,慢慢展开一个真诚的,感激的笑容道:“这实在是,多谢——”,说到这,禾后寒眼中猛然爆发出无穷的杀意,江盛惊觉不妙,但他已与禾后寒离得过近,近到除了硬接无处可躲,在见识了禾后寒那般惊人的速度后,他不会冒险地用仅有的丁点时差选择向后退,更何况,那是离刃,躲得过刀刃,躲不过刀气。
  
  禾后寒双手握住离刃,用他最快的,几乎到达极限的速度和力量劈向江盛,他把压抑了两天的耻辱都凝聚在这一刀里。宽而长的黑刀如同深夜刮过的飓风,凶狠凌厉地扑在江盛身上。
  
  这或许仅仅是由于一次冲动而迸发的杀机,也或许是所有人天性中对于磨难的痛恨和逃避,当他们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操纵人生死的力量,当他们得到这样一个机会,他们会毫不手软地抹去一切他们不想看到的事物,掩埋一切不愿让人知道的回忆。
  
  江盛如同被隐藏在黑夜中的巨大的妖魔鬼怪掷落在地,宝蓝色的身影溅起一片腥红,他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他手上带着的万钧珠散落在地,黑色的珠子在地表砸出一个个细细的深深的土洞。
  
  他的胸口迅速渗出大滩大滩的血迹,漫过他的手指,淌到他的颈窝里。他看起来那么凄惨衰弱,没有人会联想到武林盟主。
  
  禾后寒把刀收回来,垂眼扫了眼江盛,轻轻翕动着双唇无声地吐出剩下的话“——江盛兄,走好。”
  
  江盛愕然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冷却下来的眼,浓而黑、无情而冷静,没有一丝犹豫,隐隐地竟带着一丝解脱和快意。
  
  江盛闭上眼睛,这或许真的是一个梦罢。
  
  他为他甘愿破戒,而他还之以利刃。
  
  噩梦罢。
  
  
  禾后寒转身对崇渊恭敬地道:“皇上,启程吧。”
  
  崇渊扫了眼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江盛,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爱卿为何对他下如此狠手?”
  
  禾后寒毕恭毕敬地道:“皇上不必在意,只是微臣的个人恩怨罢了。”
  
  崇渊不动声色地道:“朕以为爱卿并非是瑕疵必报之人。”
  
  禾后寒连忙惶恐道:“皇上言重了,只是此人曾折辱于臣。若臣乃一介平民倒罢,可臣官拜丞相,事与帝王家。此人侮辱微臣,就是侮辱朝廷,辱及圣上,臣以为此等刁民罪该万死。”
  
  崇渊不再追问,只是理解地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
  
  禾后寒刚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就听皇帝又道:“但毕竟是条人命,况刚刚又相助于你我。”
  
  这句话如同冷水当头泼下,禾后寒顿时精神一凛,刚刚砍杀江盛的冲动蓦然退去,他握刀的手心里泌出一丝冷汗。他心中猛然一惊,是何时开始他视人命如草芥,仅凭冲动就收人性命?是何时开始他竟只用斩草除根不留人活路来解决问题——他何时开始变得如此麻木不仁!
  
  在江盛之前,他除掉刺客是为了保护皇帝,但袭击江盛却的确是一己之私,一次冲动的结果。
  
  人的杀性就好似泄洪一般,如果只是一个小孔,把它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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