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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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有禾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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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常思近前,从包裹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陶罐,从水囊里接了些水出来,又摸出回来路上随手摘的几枚青果捏出几滴汁液滴了进去。
  
  这青果并不多见,是只能生在红砂岩上的奇异株种。其用途广泛,在京城,一斤这种果子就能卖到十两银子,十足的珍贵货。常思依然不说话也不抬头,直到禾后寒把那陶罐递到她眼前,才抬头快速地扫了眼禾后寒。
  
  那眼神叫禾后寒楞了一下。禾后寒见过许多人的眼神,有深不见底如崇渊的,有亲切直率如禾凝凝的,有朴实憨厚如祁县百姓的,也有复杂得令人费解如江盛的。
  
  但禾后寒惟独没见过常思这种眼神,禾后寒甚至难以找到一个词来形容它。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过去了,他看着常思咕嘟咕嘟地喝光了陶罐里的水,才道:“此行艰辛,常姑娘一女儿家能与我等同行实在不易。这一路上难免有地方得罪姑娘,我只愿常姑娘不要记在心里。”
  
  这是窝心的话,也是禾后寒的再接再厉巩固之举。果不其然,常思眼圈眼见着又要变红,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可又发不出来脾气,这正是禾后寒理想中的情况。
  
  禾后寒在心中感叹,恐怕这姑娘长这么大,还没碰到个跟她叫板的人,也没挨过一顿饿,一顿打。这不,饿一上午就被人收拾了。
  
  解决了这一路上潜在的最大的麻烦,禾后寒只觉心情爽快,不作他想,只愿快些到达滨州。
  
  行至赤霞山脉尾段的时候,惊流门的那对夫妻接到了江盛的飞鸽传书,这叫禾后寒觉得非常奇妙。当初他与崇渊一路急行,全靠各地密探大量的幕后工作才能掌握朝廷的信息。不料今日却发现江湖上还有这等方便的传信方式,不知这飞鸽是如何寻得他们的具体位置的。难不成同那榴髓玉牌一样的道理?但区区几只飞鸽又哪来这么大本事?禾后寒百思不得其解,顾虑着这种算是门派秘密的事直问有些不妥,转念又想到自己现在也算是惊流门的人,就问了那夫妇,得到的答案十分的理所当然,那夫妇中的女人正是惊流门的训鸽人,家中代代相传的训鸽技艺,其中奥秘自然不是禾后寒所能理解的。
  
  言归正传,江盛这封信件带来的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不出禾后寒所料,七巧教派出了一批精锐教徒前去突袭,这其中还包括了不少死士。据江盛言,七巧教狡猾多疑,恐其有诈,他们在并不知晓有暗路在伺机而动的情况下,也派出了超出他预计的教徒数量来袭。这使得少数七巧教教徒逃了出去。
  
  但即便这样,此举已大大挫伤七巧教元气。然而,正道明路也是损失不小,七巧教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埋放了炸药,一等他们经过就引爆,好在他们事先就想到七巧教有可能用这招,因而队伍线拉得很长,这才没有全军覆灭。又因为江盛带领的暗路这些人皆是百里挑一的江湖高手,及时提供了强有力的援助,这才取得了上风。若不是正道有这两个准备,恐怕现在局势会完全逆转。
  
  禾后寒知道江盛那边此时必定是焦头烂额,他们行至中途,经此一战,伤员的问题将变得非常棘手。
  
  但总体而言,这一切还在按照计划发展。
  
  禾后寒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四月初,白天的时间开始拉长。青色的黯淡的天光里融着火红的砂岩,一望而去天地间只余这两种色彩,肃穆凝重,有种叫人心生惶惑的力量。
  
  禾后寒吁了口气,勒马停下道:“终于到滨州了。”
  
  却听坐于马前的常思过了半天才从鼻子里发出个微弱的音,像江南淅淅沥沥的雨中偶来的风,又像夜里不知哪里的悉悉索索,这个鼻音的宛转含蓄生生叫禾后寒愣了一愣。但他不欲做过多理会,他现在心中想的是着远在通州连谷山的皇帝——一心为公。
  
  这半个月来他们一行几乎都在大山里行走,极少经过城镇,自然无法经过密探得到消息。禾后寒已经有十天时间没有崇渊的丝毫消息了,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叫他有些迷惑,他理智上非常明白,崇渊和他师父在一起是绝对不会出现意外的。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保住舜朝的皇帝,禾后寒也会说是他师父。因而这种不该出现的不安,实在叫禾后寒有些介怀。他甚至不知道他在担忧些什么。 
  
  再过些年,再过些年罢,总有那么一天,在那么一个微妙的时刻,禾后寒会刹那醒悟,常思那种他形容不出的眼神就叫情窦初开,而这种不安,包括什么焦虑担忧,通常被人们称为挂念。
  



丞相有何难(上)

  事情远比禾后寒所想的难办。
  
  他低估了望海崖的地形优势。
  
  虽然江盛在之前就曾与他说过望海崖地形极为特殊。但在没见到这儿之前,没能亲眼看见之前——他总以为再易守难攻的地方也是有薄弱之处的。但现今看来,禾后寒只觉无计可施。
  
  滨州成长条带状,整个东面临海,西面毗邻闵州,闵州多山,因而此地的气候常年稳定,既不似京城那般干热,也不似江南通州立夏过后那般酷热难耐,而是让人遍体通透的舒适。但又因滨州地势较低,形成了大片盐碱地,植被动物种类稀少,使得此地远不及江南京城那般繁荣富裕。滨州的总人口也是各州中最少的一个,其中一半都是渔民,这可以说是滨州的一大特色。
  
  言归正传,禾后寒现在正因这滨州的当地特点而焦虑。
  
  在这样一个一目了然人口稀少的州郡,要想把他们四个格格不入的外地人藏起来,还要攻克七巧教的机关巧弩,其可行程度几乎为零。禾后寒看得清楚却无能为力,在望海崖那样一个几乎除了渔民就没有别的生物的地方打七巧教的坏主意,就好似一只鲜艳的虫子明目张胆地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乱飞,且等着被人一掌拍死罢。
  
  
  禾后寒一行人此时正隐蔽在滨州大镇石斗外围的小树林里,一筹莫展。
  
  在来滨州的路上,禾后寒想了很多。从伪装隐藏琢磨到机关的类型,他甚至考虑若隐蔽到野外的种种琐事,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滨州的地貌竟然如此特别,这叫他之前的一切设想都做了无用功。
  
  “望海崖周边地势一览无余,只有大海和沙滩灰岩。”沉默半晌,还是禾后寒先开口说了一句。他刚刚独自一人潜到七巧教周围探查的时候天际还略带微光,此时却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钟泰夫妇原是想同他一起去巡查,但禾后寒谨慎至极,生怕打草惊蛇,人多惹人眼目,便只身一人去看了,这时他便负责其解说来。
  
  常思拧起两条细细的眉毛,犹疑地问道:“难不成一点办法都没有?” 
  
  钟泰夫妇虽一言不发,看起来倒还不算绝望。
  
  禾后寒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了。”
  
  这时却听钟泰夫妇中的汉子——钟子开口道:“不然,属下以为尚有一丝机会。”
  
  此话一出,禾后寒与常思的眼神登时转向他,只听钟子又道:“季堂主可否详细说说望海崖地形?”
  
  禾后寒点了点头,道:“望海崖地处高坡,整体多为灰色岩石,约有三分之一个崖体探出海面。”
  
  钟子皱眉思索片刻,又问:“可是灰疏质岩?”
  
  禾后寒想了想,回道:“我并未靠近,因而无法确定。不过,离远看去,望海崖颜色分布并不均匀,有些地方灰色极浅,有些部分又有些发黑。我想该不是花岗岩。”
  
  钟子立刻大喜道:“堂主所言不假,既是如此,属下便有八成把握猜测望海崖整体该是由轻疏岩构成——这类岩质多易在海边形成。”
  
  禾后寒一看,心中明白钟子是有了办法,只等着钟子继续说。
  
  果不其然,只听钟子又道:“轻疏岩质层多空隙,表面凹凸不平,因而颜色不一。其质地疏而脆,若要形成规模并不容易,多半累积厚度稍稍超过临界,便不堪重负而坍塌。像望海崖这样巨大得能让七巧教建教的更是十分少见,因而属下估计其探出海面的部分必有大量窟洞。”
  
  禾后寒霎时明白了钟子的意思,问道:“窟洞……你的意思是,我等可以躲在这些窟洞里?”
  
  钟子道:“正是。”
  
  禾后寒想了想,眼神落到常思身上,神色放得很缓和,看起来真诚得紧。常思楞了楞,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紧张。
  
  只听禾后寒道:“常姑娘一路辛苦了。明日我与钟泰夫妇便打算隐蔽到望海崖去,其艰苦和危险都不可与先前的行程同日而语。常姑娘乃小丘仙药仙堂下任堂主,又是姑娘家,身娇体贵,随我等同行至此已是不易。江门主将常姑娘托付与我,我不敢叫常姑娘再置身于险境之中。”
  
  常思脸色一变,禾后寒的意思是要她留在这里,常思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禾后寒要将她扔在这里,禾后寒要将她自己留在这里。这个念头叫她心脏乍的抽紧起来,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禾后寒观察着常思的脸色,看她神情有变,只道这小姑娘恐怕是不服气,心中有些懒得理会,却又不得不解释道:“此处已是七巧教地界,我等不可贸然出现,常姑娘却可以代我等置备一些必需品。况,常姑娘乃医者,我等若受伤还要请姑娘救治,因而常姑娘要待在安全的地方,以提供后援。”
  
  这话倒是真的,禾后寒目光放得极为体贴温柔,叫江盛见了恐怕就要晕头转向心醉神迷了。不过,这皆是刻意而为。禾后寒接人待物,为人处世皆很有一套,可以说十分的有眼色。按理说这样的人于情事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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