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转动着,倒带着几分嬉皮笑脸。再看其他人,个个精壮彪悍,坐姿端正,虽然散开,却隐隐呈包围之状,看着倒象是军营里出来的人。
络腮胡子哈哈大笑着说:“小子,想拿京西阮府的名号来压大爷,你看错人了。”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就是,狗屁的京西阮府,要是大爷们报出名号,足够压死十个京西阮府了。”
“拿京西阮府来吓人,大爷就不吃这套,兄弟们,揍死他。”
说着,当真一哄而上,马鞭飞舞。
两个护院和车夫连挨几下,又看他们人多,根本不敢还手。
阮碧已经看明白,这群人就是故意的,不顾秀芝和刘嬷嬷的阻拦,带上帷帽,揭起车帘跳下马车,大声说:“住手。”秀芝和刘嬷嬷也赶紧下车,站在她身上,紧张地握紧拳头。
络腮胡子吹了个口哨,那群人一起停手。
阮碧缓步走过去,说:“大道朝天,各走一半,我家马车规规矩矩,连三分之一的路都没占到,究竟怎么挡着各位大爷的道了?”
络腮胡子说:“大爷说挡着就挡着了,小丫头懂个屁。”又说,“兄弟们,把那马车也给我砸了。”
几个人一哄而上,几下就把马车给砸的稀烂。
阮碧气得七窍生烟,怒视着他说:“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络腮胡子暗想这丫头可真聪明,也不理她,打个口哨说:“爽快,大爷出够气了,兄弟们,咱们撤。”
跟着一帮人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阮碧看看散架的马车,看看受伤不轻的三个下人,又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鬼地方,心里说不出的沮丧与气恼。
秀芝急的都快哭了,说:“姑娘,怎么办呢?”
“且等等。”阮碧尽力平稳情绪,别人既然蓄意的,定然还会有下招。
果然没等多久,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跟着一列队伍出现在视野里,七个人骑马,护着两辆马车过来,第一辆是松木马车,虽没有标志,看着也十分华丽。等他们走近,阮碧差点就吐出一口血了,这一干人她都认得,许茂豫、余庆、有德……全是晋王的贴身侍卫,只是晋王却不在。
奔到近处,许茂豫一举手,队伍停了下来。他驱马上前,看着砸得稀烂的马车、受伤流血的下人,捋着短须,问:“哎哟,出了什么事?”
刘嬷嬷认出他,说:“许先生,方才我们碰到一伙强人,砸烂我家马车,还殴打我家下人。”
许茂豫看着她一会儿,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说:“这不是阮五姑娘身边的妈妈吗?”看向戴着帷帽的阮碧,“原来是五姑娘呀?在下临江许茂豫,与姑娘有一面之识,可还记得?”
演吧,演吧。大家都演的这么起劲,阮碧也只好跟着演了,说:“原来是许先生,怪不得瞅着眼熟。”
有德乐的歪了嘴巴。
许茂豫又问:“五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玉虚观。”
“真是巧了,抽荆在玉虚观祈福三天,在下今日是去接她,既然姑娘马车被砸,不如乘我马车过去吧。”
阮碧在肚子里暗骂,巧个屁。看看天色,看看稀烂的马车,看看受伤的下人,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也只得跳了。“多谢许先生。”举步往第一辆马车去,秀芝和刘嬷嬷也跟上,不想到马车边,有德一伸胳膊挡着秀芝和刘嬷嬷说:“你们两个,坐后面那辆。”
秀芝与刘嬷嬷诧异地顿住脚步,看着阮碧。
阮碧心里一怔,便要后退。
有德动作很快,挡在她后面,低声说:“五姑娘,你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好立即进去,否则我只好扔你进去了。”说完,又瞪秀芝和刘嬷嬷一眼,“赶紧去后面。”
秀芝和刘嬷嬷吓白了脸,也不敢动,看着阮碧。
阮碧知道她们两个嘴巴严实,不会乱说,但是两个护院和马夫可是大夫人的人,若是动静闹大了,确实于自己不利。只得冲她们一使眼色,秀芝和刘嬷嬷会意地往后面马车走去。
阮碧还犹豫。
有德不耐烦地说:“快点,别让我扔你。”
阮碧瞪他一眼,硬着头皮揭起帘子,弯腰进去。
晋王人斜靠着软榻坐着,眼神有点冰冷地看着她。
阮碧摘下帷帽,强作笑颜,说:“王爷,真是巧……”
晋王冷冷地打断她:“信是茂公假冒的,也是我派人送上门的,马车也是我手下砸的,巧吗?”
“王爷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晋王扬眉,眸底一丝怒火流动,“你忘记了一件事,我是什么人。岂是你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的?”
阮碧赶紧跪下,说:“我绝无此意。”
晋王冷哼一声说:“最好你没有这个意思。你要记着一桩事,我便是直接带你回晋王府,天下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我给你面子,你不要就忘记自己是谁,为所欲为。”
阮碧说:“我何曾有这种想法?我向来只知道王爷与我是天与地的差别。”
第42章 骄阳烈驹
因为生气,晋王的声音比平时略高,车外的有德又是有心凑近,这番话悉数传入他耳里。他咧着嘴巴直乐,转头跟旁边的许茂豫低声说:“王爷发火了。”
许茂豫捋着短须,但笑不语。
“怪不得这几天我总觉得王爷脸色不对,敢情又五姑娘那里吃瘪了。”说罢,有德又凑到车厢边偷听。
只听阮碧也生气地说:“好好好,你砸你砸,何必把阮府砸烂呢?招惹你的又不是阮府,而是我。如今我就跪在你面前,你直接砸烂我就是了。”
“你……”晋王气的说不出话来。
有德连迭摇头,凑近许茂豫,摇头说:“这五姑娘的性子真他妈的烈,比野马都烈火。”
许茂豫笑眯眯的说,“若非如此,王爷怎么喜欢她呢?”
有德搔着后脑勺,头疼地说,“我从前还真不知道王爷也是怪脾气的,那么多娇滴滴的大美人,性情又温柔,他偏不上心,倒每回巴巴的跑过去瞅五姑娘的冷脸。”
许茂豫颔首,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有德听到里面又有说话声音,赶紧凑过去听,是阮碧在说话,“。。。。还有王爷说我忘记自己是谁,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是时刻提醒着自己,王爷与我是天与地的差别,更不敢忘记,头一回在玉虚观见面,王爷原本是要我小命的,今日又砸我马车,打我下人,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叫有德进来,给我一刀,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反正理由他也早编好了。”
她提起玉虚观的初见邂逅,晋王心里一动,确实差点她就成了有德的刀下亡魂,怪不得面对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再三提防,一念至此,隐隐懊恼,怒火渐消,说,原来你一直怕我。“
阮碧不吱声,抿紧嘴角,下颌绷得紧紧的。
外头,有德摸摸下马的胡渣,对许茂豫说,”这五姑娘真够记仇的,到现在还记得我以前的话,我以后可得小心点。“说罢,又凑近车厢听壁角。
等了良久,才传来晋王的声音,”别跪着了,起来坐下吧。“
马车很大,装饰豪华,车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铺着长毛地毯,但是能坐的只有一张软榻,此外,连张小兀子都没有。要想坐下,不是直接坐在地上,便是坐在晋王身边。坐在地上,阮碧觉得太不体面,坐在晋王身边又觉得不痛快,于是说,”不用了,王爷,尊郫有别,小女子岂敢与您同坐?还是跪着吧。“
晋王刚平息的怒火又升起了,着实拿她没办法,也不愿意抹掉自己的面子,恨恨的说,”好,你爱跪着就跪着吧。“
马车外面,有德听得直摇头,凑近许茂豫身边说,茂公,里头又杠上了。“
许茂豫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说,”有德,咱们这马车是不是驾的太稳了?“
有德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促狭地笑了笑,冲许茂豫一竖大拇指,”茂公果然足智多谋。“驱马往前几步,一鞭子抽在拖着马车的马屁股上,马痛嘶一声,往前冲了几步。
有德赶紧侧耳去听,果然,里面传来阮碧一声轻轻的”啊唷“,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马车里,晋王手忙脚乱地把跌撞在自己膝盖上的阮碧扶起,伸脚踢踢车厢,低声说,”南丰,怎么驾车的?“
驾车的南丰虽已经忍到内伤,依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路不平。“
晋王扶阮碧坐下,压低声音说,”南丰,用心驾车。“
南丰又一本正经地说,”是,王爷。“说完才想起,王爷交待过,不要暴露他的存在。赶紧看看左右,还好阮府的三个下人骑着马跟在最后面,离着老远。
阮碧挣脱晋王的手,都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了,也不好意思再矫情地跪着。理理身上的衣衫,侧头看着窗帘,不是赌气,而是有点难堪,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特别是他的气息,那么强烈,象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围住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泛起涟漪。
晋王斜靠软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认识几个月了,每回都是仓促一晤,寥寥数语。她身边总是跟着丫鬟嬷嬷,想说话说不上,想看多几眼都不行。有时候,他恨不得直接冲到阮府,将她拎到旷野,就他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她究竟有什么好呢?为什么自己会一直惦记着她呢?其实他心里也纳闷,他反复问过自己,反复地拿她跟别的姑娘比较过,都没觉得她有什么稀罕之处,但是心里总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想见到她,想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