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再见到箫箫,也不再担心,听了他这样问,不觉微笑:“你有朋友陪你还不够吗?”
“你会一直在北京吗?”
闻笙摇摇头:“我想回绍兴了,这些日子奔波劳累,那里比较安静。”
箫箫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同曾焱一起离开闻笙住的地方。坐在曾焱的车里,箫箫一直在发呆。
曾焱将他唤醒:“你在想什么?”
箫箫摇摇头,没有回答,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跟成海岩熟吗?”
曾焱怔了怔,答道:“不太熟,我和他一年也只见一两次面而已。”
箫箫又不说话了。箫箫对成海岩的敌意一直未曾消退。他仍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为了那个叫成海岩的人,变成现在这样?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以来,真得开心过吗?他看了曾焱一眼,姐姐是个傻瓜,大概和曾焱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这么说,曾焱大概也是个傻瓜。
“你和你姐姐,是怎么回事?她不许你见她?”
“你答应再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
曾焱一口答应:“好啊。”
“我喜欢我姐姐,所以她生我的气了。”
曾焱怔了怔,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箫箫追问。
曾焱但笑不言。箫箫这个孩子,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却忙不及地判定自己已经爱上了姐姐。感觉上,果然是他会做的事。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让姐姐留在北京过年,这样就算她不见我,至少她会离我近一点。”箫箫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霓虹夜色,出神地道,“但我不想她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你能陪她吗?”
“当然可以。这就是你要我做的?”
“嗯。”
箫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这样是不是挺可恶的?因为知道你不会拒绝帮我,所以就找你帮忙。这有点像是敲诈。”
曾焱笑笑,安慰他:“箫箫,我不是可以随便被敲诈的人。这是我自己乐意帮忙,你别太在意。”
“但是这样,你就不能和你家人一起过年了。”
曾焱仍是笑笑:“我爸爸并不想看到我。”
“为什么?”
“他是政界的人,在性取向的问题上思想很守旧。”
箫箫有点好奇,想了想,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男人的?”
曾焱一直在专心开车,夜晚的灯影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神情好似被灯光和暗影次第包围,有几分闪烁难测,停了一会儿,他告诉箫箫:“是我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室友,很喜欢依赖我,我也喜欢照顾他。”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箫箫心想,如果不是他们分手,自己就不会惹上曾焱这一桩事了。
“是他先提出的分手,我一直以为是他移情别恋,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爸爸派人找过他的缘故。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我跟老爷子挑明了我的取向,也说明了我的态度。但他让我在限期之内改邪归正,否则就把我逐出家门。我没办法认同,于是老爷子给了我一笔遣散费,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现在,一年也就见上两面吧,每次都不愉快。老爷子看见我这个不孝子,就痛心疾首,吃不下饭。”曾焱嘴角有一丝淡淡的无奈,“没办法,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箫箫有些同情他,默然。
曾焱笑笑,安慰他说:“过去的事了。”
箫箫换了个话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去陪我姐姐?”
“为什么?”曾焱也实在有些好奇,不知道箫箫为什么会垂青于他,至少他知道徐为也可以担当这个职责。
箫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爱上她。”
曾焱啼笑皆非。
最想留在身边的人
闻笙答应留在北京,一方面是对箫箫有几分不忍之心,他已经委屈求全,闻笙不想再拒绝他的要求,何况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另一方面,她也想更多地了解曾焱这个人,或者说借此了解箫箫的心理。
曾焱极为称职,他把华讯的日常事务交给助手,这两天,有事没事便过来陪闻笙聊天散步。
也许Kevin独自回了台湾,闻笙收到他的短信,什么也没说,只是发来了杨先生开的那张方子。他终是尊重她的选择,闻笙吁了一口气,既觉惆怅又觉感激。
她的孕期越来越长,已经将近三月,不适和虚弱感越来越重,时常莫名地便觉得心悸和呕吐,食欲不振,晚上睡不安稳,早上自然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杨先生这张方子还是必要的。
曾焱恰好在,开车载闻笙去药房,闻笙有些过意不去。
曾焱微笑:“何小姐,你太善良了。为什么你不认为我只是为了讨好箫箫?”
闻笙笑笑,摇摇头:“我知道箫箫只是让你跟我演戏的,不过,曾先生你演得太真了。”
曾焱并不意外她早已看穿,只是苦笑:“没办法,戏假情真。”
闻笙便不言语了。这两天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应不应该把丁伟那件事告诉曾焱?事不关心,关心则乱。闻笙思前想后,始终心意难决。
到了药房,他们本来一同进去拿药。但闻笙闻到药房里的中药气味,忽然一阵呕吐,曾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扶她到休息区坐下。
“是老病吗?你拿的方子就是治这个的?”曾焱又问了句,他所目睹的闻笙,身体虚弱,远甚于常人。他以为这是她自幼就有的体虚之症。
闻笙不欲多言,只是点点头。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方子给我,我去给你拿药好吗?”
闻笙知道自己现在闻不得中药房里那么复杂的药材味道,也就把手机里的药方短信调出来交给曾焱:“谢谢你。”
曾焱排队窗口,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药剂师。曾焱将手机递给她,说照这个方子拿药。
那中年药剂师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这个方子是谁开的?这么娇贵。好在你来我们这儿,换了其它地方,其中这几味药材你还未必找得着。”
曾焱答不上来。
那药剂师眉头一皱:“怎么这么粗心?你太太在哪里开的药你都不知道?早孕期间身体的变化大,又吃这样娇贵的补药,可见身体是很虚的。这么粗心,怎么照顾她?你们这些男人,也真是的。”
转身去拿药,留下曾焱怔立当场。何闻笙怀孕了?晶晶知道吗?成海岩知道吗?
中药最好是自己煎服,虽然现在的药房都可以代为煎药。但药房煎的药哪会有自己亲自煎的认真?效果也难免要打些折扣。只是闻笙客居不便,也只得让药房代煎。
曾焱提了煎好的药出来,看到闻笙还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停在不远处,重新观察了闻笙。
她看起来很弱,年纪还很小,很难相信她居然有孕在身。
她和成海岩之间的故事,曾晶逼不得已,向哥哥坦白了一些。在曾晶的描述里,何闻笙是一个年纪小小心思复杂的小女生,表面纯情内里狐媚,不择手段地诱惑成海岩,一心想要飞上枝头,上演现代版的灰姑娘变形记。
曾焱当然不会相信曾晶的说法,晶晶从小就喜欢一力以自己的好恶来描述事实,她不是有心添油加醋,只是习惯了坚持己见。
如果何闻笙只是像曾晶所说的这样,根本不足以动摇成海岩和曾晶的婚姻。她道行再高深,还能骗得倒成海岩吗?曾焱并不了解何闻笙,但直觉让他认为,何闻笙大概是这个时代难得的那种玲珑剔透的女孩。
曾焱不喜欢成海岩,但是很佩服他,也信任他的眼光。
曾焱走过去,唤了闻笙一声:“何小姐。”
闻笙从思绪中惊醒,看到曾焱手中提的药,“啊”了一声:“我刚刚还想着我怎么忘了告诉你让药房代煎呢。谢谢你。”看来曾焱也是一个细心的人。
闻笙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曾焱一直在注视她,不禁有些奇怪,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放心:“我的脸色很差吗?”
曾焱摇摇头。
年夜饭是和曾焱一起吃的。因为徐为和箫箫在一起,闻笙拒绝了徐为的邀请。
曾焱来约她一起吃饭。反正大家都是一个人,不如聊天作伴,闻笙便答应了。
现在的人们越来越懒,在饭店过年的人越来越多。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没什么年味。
曾焱和闻笙在饭店里对坐感叹,都笑了,笑过之后,彼此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
曾焱注视着闻笙,终于问了几天来一直盘旋在他心中的一个问题:“你……成海岩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闻笙一呆。
曾焱很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会怎么办,毕竟你只是一个女孩子。”
闻笙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记得你跟箫箫说过要回绍兴。”
闻笙轻轻地道:“嗯。绍兴地方小,我想会比较适合现在的我。”也该回去看看爸爸了。
曾焱看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想了想,道:“可是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闻笙其实心里也孤单、恐惧,但她从来没有可以肆无忌惮地供她撒娇的人,这样的情绪只能深埋心底,脸上可以展现的表情,不过是微笑而已。外加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女孩子是必须自己坚强的。
“你还是应该告诉成海岩,这是他的责任,你不应该帮他逃避。”
闻笙注视着他:“曾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曾焱叹息:“我只是就事论事,总不能因为晶晶是我妹妹就说昧心的话吧。况且,她和成海岩的婚姻,一开始我就不看好。成海岩太冷静,而晶晶对他太狂热。他们性格并不调合,所谓的感情又从一开始就不均衡,能坚持七年,我想已经是极限了。晶晶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她也是时候摆脱这种狂热成熟起来了。”
闻笙摇摇头:“那是她和成海岩的事,我只能做我自己的决定。我累了,好容易大家都平静下来,就这样吧。”
闻笙的目光有些怅然:“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徐为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对每个人都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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