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松了缰绳,抬腿就要进马车。
与此同时,斐少爷也欢实地从马背上爬下来,随着猫儿一同往马车里钻,直嚷着:“我身体弱,也得靠着点软垫才好。”
曲陌的护卫将斐少爷拦下。
斐少爷跳脚唤猫儿:“猫爷,猫爷,你不能扔了我啊。”
猫儿有些为难,明知道曲陌不喜欢人吵,却也没法扔下斐少爷,只得感叹,这是她最失败的一次抢劫!无奈中,伸手扯了扯曲陌的袖子,那娇羞的神态实属难见,曲陌心中一软,示意护卫放行。
斐少爷一进入马车,就坐在了马车的一斜角上,非常有效地隔绝了猫儿和曲陌的身体接触,然后拾起桌子上的瓜果用块手帕擦擦,递给猫儿一个啃着吃,自己也咬了一个甜嘴巴,独独没有答理曲陌,就仿佛这马车是他的一般,随性自然得很。
行程中,各色人马相继到齐,如同烩杂了一锅的乱炖,分别蒸煮翻滚着彼此的谋略心计,不晓得最终将会熬出怎样一番滋味。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看来,只能在吃过后见分晓了。
第二十一章 一夜藏龙斗智戏(1)
当眼含焦躁怒气的花耗和隐了阴寒戾气的曲陌赶到这里时,本想好生教训猫儿一番,却不想猫儿竟慌乱地解释着——她!没!嫖!妓!
为了不引起霍国的注意,曲陌等人一直沿着离国边界走,虽然都是边远山区,但却风景不错。
车轱辘转动了一天,猫儿由马车里睡到马车外面,由马车外面又钻进马车里面,反反复复数次,终是到了晚上投宿时分。
寻了间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众人坐到大厅里,点了吃食。
猫儿挨着曲陌同坐,斐少爷自然贴上了猫儿,猫儿又热情地招呼来花耗和楚汐儿,楚大人自然也得作陪。这一圈下来,甚是热闹。
曲陌虽素来不喜与人同桌,但见猫儿高兴,便没有转身走开。只是从帐篷出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一个字,让猫儿很是郁闷。
菜色上齐后,大家礼让一番动了筷子,端起饭碗时却发生了戏剧似的一幕。
几乎在同时,花耗夹了一只鸡腿给猫儿,说:“睡一天,也该饿了。”
猫儿夹了一个蘑菇给楚汐儿,说:“多吃点儿,别又犯心疾,这儿可不容易找大夫。”
楚汐儿夹了一块牛肉给花耗,说:“耗子哥,你爱吃这个。”
斐少爷夹了一个鸭舌头给曲陌,说:“吃什么补什么。”
楚大人发蒙,筷子伸出去了,却僵硬在半空。
众人这一齐声而出,还真是考验人的听力。大家僵硬了三秒后,又都恢复了正常,全部低头吃起了自己碗中的饭菜。
猫儿是真饿了,伸手去夹鱼肉,曲陌的筷子一斜,将猫儿筷子下的鱼肉打落回盘子里。
猫儿素来机警,当即将大菜刀一横,一刀劈在桌子上,大喝道:“有毒!”
整个桌子应声碎裂,盘子碗掉落一地,摔得那叫个脆脆生生,汤水四溅。
所有人瞬间高度戒备起来,纷纷拔出大刀,紧张地四处观望,吓得老掌柜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看样子是要抽羊痫风的样子。
不过,在众人的大力勘察下,实在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护卫们更是奇怪纳闷,明明试过没毒的,那猫爷怎就说有毒?谨慎中,护卫取了银针试了地上的菜色,确实没发现毒药痕迹,不解地问猫儿:“猫爷,哪里有毒?”
猫儿看向曲陌,解释道:“曲陌刚才打了下我的筷子。说书人说过,一般行走江湖,这就是暗示,告诉我别吃筷下的东西,里面有毒。”
众人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曲陌,曲陌淡若墨菊般不语,仍旧拿着筷子的手轻摆,常年跟随的护卫懂得,又唤了店小二,再上一桌菜来。
众人虽然对曲陌不解释的行径有些不满,但却也明白了,这是猫儿太过一惊一乍了。
大家换了张桌子重新落座,待店小二晃着颤抖的罗圈腿上菜后,都谨慎地盯着猫儿,见猫儿毫无异常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动了筷子。
可当猫儿再次伸筷子去夹鱼肉时,曲陌仍旧打掉了猫儿手中的鱼肉。在众人的费解中,曲陌将那块鱼肉夹入自己面前的瓷碟中,轻垂着眼睑,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动,用细长的竹筷将鱼刺一根根挑出,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将那仍旧完整的鱼肉放到了猫儿碗里,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一个字。
不单是猫儿,所有人都呆滞了。谁又能想象,一向淡薄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竟然会如此细致地将鱼刺根根挑出,只为细心呵护一个女子不被鱼刺扎到。
然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一顿饭下来,曲陌非但没吃任何东西,还将那一整盘子的鱼全部剔了个干净,独独留下一碟子的鱼刺,干净整齐地排列着,一如挑出它们的那只手般,晶莹剔透。
第二十一章 一夜藏龙斗智戏(2)
整条鱼全部进了猫儿的胃,吃得那叫个满眼笑意,连嘴都合不拢了。
一顿饭在每个人的心思百转中咽过,待到休息时,才知晓,这客栈里竟然客房不多,仅剩下四间上房。
于是,猫儿和楚汐儿一间,曲陌自己一间,花耗和斐公子一间,楚大人也是自己一间。
定下来后,众人回了房,猫儿跟在曲陌身后。在他进屋前,猫儿突然扯住他的袖口,非常认真地问:“曲陌,你是生我气了吗?怎么一天都不说话?”
曲陌忽视掉所有的视线,望着猫儿淡淡一笑,在众人的倒吸气中摇了摇头,仍旧什么也没有说。
猫儿有很多时候都是个死心眼,见曲陌不说,自然不会放行,小手就这么拉扯了,不肯松开。
曲陌无法,只得微微低垂下眼睑,非常轻地吐出三个字,说:“布深七。”
猫儿咦了一声,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曲陌望进猫儿眼底,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道:“不……生……气……”
猫儿愣了,望向一旁的护卫,又转头望向曲陌,但见那如玉般的容颜上飘过一抹非常可疑的红云。待猫儿想细细究问时,曲陌却掐了一下猫儿的脸蛋,眼含笑意地转身进了屋。
猫儿有些懵懂地问旁边的护卫:“你说……曲陌怎么有点儿大舌头呢?”
护卫忍住大笑的冲动,在心里替自家公子感叹,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不懂风情的女子?只能轻咳一声暗示道:“可是……是伤了舌头吧。”
猫儿皱眉:“这风也不大啊,怎么可能闪到舌头呢?”
屋子里,曲陌的眉头皱了皱,却笑了。他的软舌怕是被猫儿吸坏了,竟生生疼了一天,连饭都无法下咽。此刻他腹中虽饿,却不想被猫儿知道,怕那个傻东西要自责一番。索性不去见她,吞下这疗伤圣药后,明天应该会好的。
猫儿见曲陌并无意见自己,却也并非气自己带着斐公子同行,这才放了心,转身回房。
楚汐儿一直等着猫儿,见她回来了,起身迎了上去,将猫儿轻按到梳妆台前,语调轻柔地道:“猫儿,你也是女子,不能总以男装示人。若四娘在世见你如此,定会伤心的。”
猫儿抬头望去:“我不习惯穿女装。”
楚汐儿道:“大户人家的小姐,需细细装扮,你若怕麻烦,就先穿些粗布衣衫,莫擦胭脂戴头饰,也是很随性的。”
猫儿点了头,算是应下了。
楚汐儿见目的达成,心里也高兴起来。她虽一心想嫁给花耗,但猫儿一身男装却与她同房,若被不知情人指指点点,也不好受。若此风一传,她更是百口莫辩。所以,她今天就想,一定要让猫儿恢复女儿身,但却不可以抢了自己风头。若以猫儿的粗鲁与自己的大家教养相比,任谁也能分辨出珍珠的成色与土块的区别。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生得如此君见独怜,怎么那曲陌竟然不看自己一眼?却单单对猫儿上了心思?任谁都能看出,曲陌对猫儿格外纵容,也宠得令人眼红,竟然还为猫儿将鱼刺根根挑出!
算计的小心思达成后,楚汐儿躺回床铺上,也打算休息了。
猫儿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自然睡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渐入梦乡时,竟梦见一只宝石蓝的蝴蝶在自己额前翩然,猫儿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那蝴蝶似嘲笑猫儿的笨拙般飞去,也不飞远,只在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逗弄着猫儿去抓。
蝴蝶扇动翅膀,一缕青烟妖娆而成人形,逐渐幻化成一个身穿蓝装的男子。那男子眼角勾画着一只彩蝶,半眯着流光四溢的眸子冲猫儿勾魂一笑,眼中却尽是幽怨,哀哀地道:“猫娃,你可曾想我?”
第二十一章 一夜藏龙斗智戏(3)
猫儿乍见银钩,心跳突然停止,身子却瞬间扑去,急切地大声道:“想了!想了!”
银钩的身影突然消失,连同那蝴蝶变成一缕青烟,只余下男子的轻声叹息,若千年期盼落空后的孤寂,久久不散。
猫儿手指猛地一抓,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楚汐儿脸上,痛得楚汐儿尖叫一声醒来。猫儿也瞬间弹了起来,又吓了楚汐儿一跳,发出一声高亢的号叫。
花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急切询问道:“猫儿,有事吗?”
楚汐儿觉得委屈,明明是自己被猫儿打了,可耗子哥竟先问猫儿!
猫儿一骨碌爬起来,蹬上鞋子,对楚汐儿道:“不是故意打你,我做梦了。”然后一溜烟就蹿出了房门。
楚汐儿恨得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就猫儿那力大无穷的巴掌,差点儿没掴掉她两颗门牙!
猫儿出了门口,对守夜的花耗说:“没事儿,我做梦了,不小心给了楚汐儿一巴掌。”
花耗放下心,虎目弯出温柔的弧度,抬手揉了揉猫儿的脑袋:“睡觉怎么还那么不老实?”
猫儿咧嘴一笑:“我这是睡梦中也有防备,省得贼惦念。”
花耗眼含宠溺地望着猫儿。猫儿被他这么望着,觉得心里突突的,更加觉得应该和花耗谈谈了。于是,猫儿试着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