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罗明钰说,“其实我今天也想着找你,没想到你到自己过来的。关于薛苑说的那个庄东荣,我查到了点线索,颇让人意外,我觉得有必要先告诉你,你自己定夺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李又维本来翻着菜单,听到这话,抬起眼睛:“发现了什么?”
罗明钰斜靠着餐桌,说故事那样开始:“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因为没想到庄东荣居然用自己的真名跟薛苑一家人打交道。庄东荣这个人,十多年前也算是风靡一时。在那个圈子里,大家都叫他老庄,没几个人知道他真名。”
察觉到高跟鞋脚步临近,她猛然停顿,果然张玲莉笑着走进来:“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
“哪有的事情。”
她虽然在笑,但听得出来并不愉快。罗明钰知道张玲莉在李又维的事情上格外用心,略一踟蹰,又看了一眼李又维。
李又维不以为意,坐直了身子跟罗明钰点头:“没事,继续说,没什么不能听的。”
看得出来李又维是真不介意,罗明钰干脆拖了张凳子坐下,为两位客人倒了茶,继续说:“既然没人知道他的真名,真实身份一般人就更不知道,只能肯定他有很高的艺术修养。庄东荣跟你父亲也颇有渊源。他一直私下出售的你父亲的画。他出售的作品,有时候会有一些争议。有人说是赝品,有人说是真品,到底怎么样,没人知道。知道收藏艺术品,尤其是书画,早些年很大程度是在暗处进行的。见不得光,因此也不会曝光。
“庄东荣这个人做事业低调谨慎,不会留下什么多余的线索。没人知道他的画是从哪里来的,薛苑说的那幅肖像画,我打听了下,没有人知道,无法考证。”
“既然那么难以查证,你又是怎么查到这个人的?”
“这就是巧合了。上次你带薛苑过来,她说那幅陈孟先的画是赝品,我听了自然生气,不是对她,而是对提供给我这幅画的画商。我顺藤摸瓜的查回去,终于知道,这幅画到我手里之前,被转手至少三次。就象一串链条,站在起点的就是这个老庄,也就是庄东荣。”
李又维不动声色的听着,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
“最有意思的地方是,看过这幅画的鉴定专家,每个人都坚定不移的认为这幅画是毫无疑问的真品。对比看看,薛苑只不过二十出头,有这样的鉴赏力和知识面,实在让人佩服。如果不是因为她年纪太轻,我都想怀疑那幅赝品是不是她画的。”
她说话时语气乍一听像是玩笑,但听者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罗明钰停了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了。但前几天我热认识了一个姓刘的画商,他很肯定的说这画是赝品,别的他再也不肯细说。我费了点劲,他最后终于承认说这幅画庄东荣让一个叫薛卫国的人画的,还说薛卫国是造赝品的行家,四五年前因车祸去世,他有一个女儿,恰好叫薛苑。”
哪怕之前再镇定,听到这句话时,李又维和张玲莉也是脸色一变。
罗明钰见状,不再多言,只是问他们要吃什么。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的心思早就不在吃食物上,随随便便的点了菜,罗明钰留下一句“二十分钟后送来”,拿着菜单下了楼去了。她这一走,气氛立刻冷却下来。
张玲莉觉得手心发紧,瞥一眼陷入沉思的李又维:“你带薛苑来过这里?”
“嗯,来过一次,”李又维不否认,“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罗明钰的话你都听到了,真没想到我们身边居然有这样一个神仙,她父亲是造假行家,她估计也差不了,难怪年纪轻轻就有那样的鉴赏力,”张玲莉淡淡开口,“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薛卫国早就过世了,这事也跟薛苑没关系,”李又维神色不动,“与其担心薛苑,我倒是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这个周末,萧正宇请假去了哪里?”
张玲莉不耐烦:“他最近那么辛苦,休几天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还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
李又维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你跟萧正宇认识也有三四年,看来还真是不了解他。”
“你们倒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又了解了什么,”张玲莉想不到他忽然问起这不相干的事情,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搁在桌面上,茶水四溅“我也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看得到他在做什么。李又维,用人的话,观其言而察其行,不是你这样的凭空猜测。”
“这么些年,难道你就不奇怪?”李又维丝毫不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换上淡淡的调侃口吻,“当年的萧正宇可不是会心甘情愿当你秘书的人啊。”
张玲莉声音陡然锐利起来:“李又维,有事你就说清楚,别遮遮藏藏。你一回来就在鬼鬼祟祟的调查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不管你对萧正宇有多大意见,但你要记住,这几年来,你什么都没做,而他任劳任怨的帮我管理博艺。财务报表审计报告你也看了,没有他,博艺扛不到现在。只在这一件事情上,你就要感谢他。”
看得出来张玲莉是真的火了,李又维挑条嘴角,对她露出个奇特的安抚笑容:“我怎么会对他有意见,就像你说的,感激还来不及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完全是他历来的说法风格;张玲莉从中什么都听不出来,也无法判断他的真新,她手掌不由自主的攥起来,挫败的一叹。
在丁依楠那里的几天,薛苑的日子生活得分外规律。
早上起床后,收拾屋子,打开电脑查一下招聘信息,然后就开始翻译丁依楠给她的文件。小部分需要翻译成中文,大部分需要翻译成英文。她手边放着几本词典就开始动手。虽然文件奇多无比,但她也不觉得怎么厌倦,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给部门领导打了个电话说请假后就再也没开过手机,铁了心不跟外界接触。她可以一两天都不出门,最多是去小区里的小菜市场买点菜,给自己和丁依楠做一顿晚饭。
薛苑对家务事并不擅长,做的饭很是朴实无华,但丁依楠依然乐得跟什么一样,吃饭时两只眼睛如灯笼般放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真是幸福啊。薛苑啊,以后你也不要走了,你就在我这里,以后我养你!”
听得她微微一笑。
薛苑微笑的时候非常迷人,她眼睛大,仿佛屋子里所有的光芒都落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丁依楠贪婪得瞧着她:“别这么看着我笑啊!我会把持不住的!啊,真想金屋藏娇。”
薛苑啼笑皆非,去揪她的脸:“你这个小丫头居然想打我的主意,我藏你差不多。”
丁依楠放下碗就跑,一瞬间就钻进卧室不见人影,留下一句戏曲腔极浓的“我先赶几张图,就麻烦你收拾厨房啦,娘子”;薛苑听罢微微一笑。
收拾完厨房回去,丁依楠正在焦头烂额给某张图上色,丁依楠是那种先攒积一堆事情,事到临头才熬夜昨晚的事情的人,那天又到了最后期限,愣是折腾到了凌晨两三点才把欠的三张插图补完,薛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下的。
晚睡自然晚起,在薛苑的持续不断的催促声中,她终于百般无奈的起了床,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有时候越急越错,两个小时后,她一个电话打回来,惨兮兮的说自己忘记了拿某份资料,让薛苑把那几份资料送去他们公司。
薛苑说:“我马上送过来。”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慢慢凉爽了,加上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外面天气偏凉,薛苑在行李里翻了翻,勉强找到了件稍微适合这个天气的休闲上衣换上。外套很有些年头,袖口都洗得都发白。
她带着资料出了门打车过去。丁依楠所在的公司在业内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坐落在市中心的某栋摩天大厦的高层。
薛苑搭乘电梯上去,出电梯时只觉得这里真是太大,一个个办公室连环相扣,跟迷宫一样。公司的规模也大,职员也多,薛苑报出“丁依楠”这个名字的时候,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愣是没有想起来是那位,打开电脑查询半天,跟薛苑抱歉一笑:“终于查到了,你稍等一下。”
前台小姐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不一会,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丁依楠从某个走廊里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问她:“啊,带来了吗?”
薛苑立刻把文件递过去,又拍拍她的后背:“别急。”
丁依楠双手合十,摆了个谢天谢地的样子:“还好你来的及时。哎,我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你就是生活太没条理性了。”
丁依楠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前台小姐叫住他们:“有人来了,请二位让一让,你们占了通道。”
薛苑和丁依楠这才想起来她俩站在入口说得不亦乐乎,迅速闪开,果不其然,随着前台小姐那句话,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出现在走廊一角,正在说话,应该是轻松的话题,笑声非常清晰。
想着自己反正不认识他们,薛苑起初并不在意,目光随意的扫过去,冷不防对上其中某人的视线,一瞬间就被冻结在了当场。
丁依楠对来人有点印象,是公司的几个老总。不论什么情况下,跟领导保持一定距离总是好事。她稍微让了让,顺手拉了薛苑一把,就怕一个不小心阻碍他们的道路。
可没想到薛苑完全没动。
丁依楠诧异的看她一眼,她睁大眼睛盯着前方,那个表情虽然算不上目瞪口呆,但也相差无几。有那么一个瞬间,丁依楠以为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认识这么久,薛苑在她心目就等于倾心寡欲四个字,被一个男人震惊成这样,实在无法想象。
于是顺着薛苑的目光看过去。朝他们走过来的年轻男子相当面生,西装革履,眉目疏朗,一看就是典型的成功男士。虽然他跟公司的几位老总一起出现,但本人却不是公司的同事。他越走越近,脸上极度的惊讶和喜悦的表情也渐渐生动起来,丁依楠暗自猜测他的身份,没想到来人先准确的叫出自己好朋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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