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一盏灯,整个地牢就像浴在月色之中。杜笑天现在就像置身在月夜之下,恐怖的月夜之下!
深蓝的夜空之中,没有云,一片都没有。
一大群吸血蛾围绕着那一轮明月,飞舞在夜空之下。
碧绿的翅膀,血红的眼晴,翅膀上血红的眼状花纹,在月色中特别鲜明,却并不美丽,只显得恐怖。
杜笑天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进入了魔鬼的世界。
一轮明月之下是一张青苔一样颜色的桌子,就像是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大石头。
桌面并不平,凹凹凸凸的一如石头的表面,凹下的地方不少都盛着薄薄的一层血红色的液体。
那种液体就像是鲜血一样。是什么鲜血?杜笑天走了过去。
一接近他就听到了一阵“吱吱”的轻微声响,是什么声响?
杜笑天走到桌前,探手蘸向那些血。
他的手才一接近,“霎霎霎”的一阵乱响,桌子的附近突然多出了二三十只吸血蛾!
那二三十只吸血蛾本来伏在桌面上,现在大半都被杜笑大惊得飞起。
杜笑天吓了一跳,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凝神再望向那张桌子。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桌面上赫然还伏着好几只吸血蛾。
那些吸血蛾的眼晴鲜红如鲜血,碧绿如碧玉。
桌子上却是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一样,凹陷的地方则盛着血红的液体,那些吸血蛾伏在上面,一个不留神,的确容易疏忽过去。
杜笑天再望清楚,就发觉那几只吸血蛾,都在将口中那条吸管吐进血红的液体中。
那种血红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笑天忍不住用手指蘸去。着指是清凉的感觉,就像是将指头浸在水中。
杜笑天将手举起,那种血红的液体已染红他的手指,竟象是颜料一样。
他再将手指移到鼻端,入鼻是一种怪异的恶臭。
杜笑天全无判断,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莫非是那些吸血蛾的饮料,如果是,那些吸血蛾的饮料又是什么?
杜笑天心念方动,鼻子又嗅到另外的一种气味。那种气味其实一直蕴斥着整个地牢。
杜笑天却是到现在才觉察。
他的注意力以前一直集中在那张满布青苔的石头一样的桌子之上,一心想嗅一下那种血红的液体,到底是什么气味,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甚至在未以手指蘸上那种血红的液体之前,他已经嗅到那种怪异的恶臭。
事实他已不是第一次接触那种血红的液体。对于蕴斥在整个地牢的那种气味他反而没有感觉。
这也是一种心理作用,现在他突然察觉。
旋即他察觉地牢的四壁之下堆放着不少花叶,叶子已枯萎。
花亦大都已凋残,不过仍然分辨得出是黄色。这难道就是种在后院那些花树的花叶?
杜笑天这才觉察那种气味其实就是那种花香。这难道就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
他张目四顾,整个地牢连一块骨头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动物的尸骸。
他这种想法无疑是大有可能。
那些花叶如果不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还有什么理由堆放在地牢里面?
──那些吸血蛾吃肉之外,莫非还吃素?
杜笑天举步想走过去,只要走过去一看,便可以进一步来证实。
如果那些花叶真的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上面一定有吸血蛾在吸噬花叶。
这如果被证实,那些吸血蛾的主人就不是郭璞,是另有其人──史双河!
杜笑天对史双河的疑心这剎那最少重十倍。
他的脚步已举起,举起又放下。
史双河如果要回来,现在正是时候的了,若两个一碰头,史双河一定不会放过他。
是否是史双河的对手他并不知道,不过这下子,对于史双河这个人,他突然有了恐怖。
一种强烈的恐怖。他必须尽快离开。
这无疑是一个大发现,如果他被史双河看见,这不难又变回一个秘密。
有过一次经验,史双河一定会从新部署,一定会更加小心。
如果纵然有第二个怀疑到这地方,要再次发现这个秘密,就不会这样容易的了。
甚至有可能,这个秘密成为永远秘密。
杜笑天正想转身,左手的食指突然一痛。
他的目光不由落下,握在他左手之中那只吸血蛾的吸管已刺入他左手指的皮肤。
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那只吸血蛾,抵着那只吸血蛾的拇指早已移开。
他一痛松手,只是松开少许,一有了可以挣扎的余地,那只吸血蛾又开始挣扎。
杜笑天的手掌随收紧,冷笑道:“一次的经验已经足够,现在就是蛾王落在我的手中,也休想逃走。”
一个声音实时响起。不是“嘶嘶”的蛾声,是人声!阴森森的人声。
章音从后面传来,道:“给我看见,你也是一样!”
杜笑天一惊回头。
史双河正站在地牢的入口!
月白的灯光之下,史双河本来已经苍白的脸庞更显得苍白,苍白得简直不像是一个活人。
他脸上的神情与他说话的话声同样阴森,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白气──鬼气!
他的人仿佛也因此飘忽了起来,飘忽得就像是冥府出来的幽灵。
他的出现根本就已是幽灵一样。
杜笑天虽然因为手中那只吸血蛾分心,耳目到底是灵敏过人,以他耳目的灵敏也竟然要到史双河出现在地牢门口,开口说话才察觉。
史双河左手的油灯已不在,右手仍提着那个竹篮。
竹篮中盛着花叶,后院那种花树的花叶,青绿色的叶,鲜黄的花。
淡淡的花香已经在地牢中散开。
绕月飞舞的群蛾似乎就因为地牢中多了这新鲜的花叶而变得更加活跃。
“霎霎”的声响逐渐强烈起来。
杜笑天心都乱了。他盯着史双河,不觉地开声道:“史双河……”
史双河死眉死眼,面无表情,“嗯”一声道:“什么事?”
杜笑天满肚子话,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先从哪里说起。
史双河也不追问,目光斜落在那个竹篮之上,说道:“我本来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杜笑天随口道:“这么早,你就睡觉了。”
史双河笑道:“早睡身体好。”
杜笑天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白己的身体?”
史双河道:“不是现在。”
杜笑天道:“何以你不睡。”
史双河道:“睡不着怎样睡?”
杜笑天道:“你有什么心事?”
史双河道:“什么心事也没有。”
杜笑天道:“那么是什么原因令你睡不着?”
史双河道:“我那些宝贝吵得实在太厉害。”
杜笑天道:“你是说那些吸血蛾?”
史双河道:“正是。”
杜笑天追问道:“是你的宝贝,还是郭璞的宝贝?”
史双河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说话?”
杜笑天闭上嘴巴。他听得非常清楚。
史双河继续他的说话,道:“到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才是吸血蛾的主人了。”
杜笑天茫然点头,忽说道:“你是否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史双河不假思索,道:“可以。”
杜笑天却沉默了下去,亦不知从哪里问起好。
史双河给他提示,道:“你是否已经知道我那些宝贝为什么吵得那么厉害?”
杜笑天道:“为什么?”
史双河却回问道:“依你看,一个人大多数在什么时候脾气最不好,最没有耐性,吵得最厉害?”
杜笑天道:“肚子饿的时候。”
史双河道:“蛾也是一样。”
杜笑天道:“你忘记了给他们补充食物。”
史双河道:“这几天我实在太忙。”
杜笑天道:“忙着干什么?”
史双河道:“这个问题你可不可以等一会才问我?”
杜笑天道:“为什么要等一会?”
史双河道:“我方才要说的还没有说完。”
杜笑天叹一口气,转回话题道:“你那些宝贝的耐性其实也不错的了。”
史双河道:“哦。”
杜笑天道:“换转是我,相信绝不会等到现在才吵闹。”
史双河道:“它们并不是现在才开始吵闹,只不过这几天我都是昼伏夜出,回来的时候都是倦得要命,一躺下就睡着了。”
杜笑天道:“今天却是例外?”
史双河道:“只是今天例外。”
杜笑天道:“所以你才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给它们食物。”
史双河道:“其实我早已在地牢之内存放了足够的食物,只不过几天下来,变得不新鲜罢了。”
杜笑天奇怪地道:“它们也会择饮择食。”
史双河道:“与人一样。”
杜笑天摇摇头,道:“这种东西实在奇怪。”
他随即问史双河:“它们的食物难道就是后院那种花树的花叶?”
史双河道:“正是。”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个竹篮之上,道:“我本来打算采满这个竹篮。”
杜笑天这才留意到那个竹篮的花叶,不过半满,信口问道:“为什么你不采满它?”
史双河道:“因为我正在采摘花叶时候,突然有只吸血蛾飞来。”
杜笑天道:“这有什么关系?”
史双河道:“你知道的了,它们本是潇湘山林的野生动物,生命力极强,与其它蛾类迥异,不大畏阳光,大白天一样到处飞翔,即使被关起来,只要还有飞翔的余地,每天也总要飞翔相当时候,非到疲倦不肯罢休。”
他一顿,又说道:“它们虽然是野生动物,经过我长时间的训练,已懂得服从我的命令,是以地牢的门户尽管大开,如果没有突然的事物惊动他们,绝不会飞出外间。”
杜笑天道:“是么?”
史双河道:“是以我立即知道有人偷进地牢。”
杜笑天道:“你怎知道一定是人,不是老鼠。”
史双河道:“地牢的入口我放置了一种蛇鼠辟易的药物。”
杜笑天道:“蛇鼠辟易的药物对其他的动物未必有效。”
史双河没有否认。
杜笑天道:“闯进地牢的也许只是一只猫,一条狗。”
史双河道:“我这里并没有养着这两种动物。”
杜笑天道:“附近的人家一定有。”
史双河道:“当然有,没有猫狗怎算得是乡村地方?”
他忽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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