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怪异的声响过后,他随即举步踏进暗门。
没有乱箭,没有飞刀。
一切的机关正如前次一样,在常护花推动千手观音那一双铁铸的瞳仁之后,完全关闭。
杨迅第二个跟了上去。
在高太守面前,他这个总捕头无论如何都非要大胆一些不可。
何况他已经知道跟在常护花后面,实际上安全得多。
龙玉波是第三个。
他小心翼翼,紧跟在杨迅后面。
没有人看见他面上的表情。
他并没有脱下戴在头上的那顶垂着纱的竹笠。
即使他将竹笠取下,只怕也没有人能够分辨得出他面上的表情。
好象那样的一张面庞,根本已没有所谓表情。
他两步跨前,就说道:“这个机关倒精巧。”
在他前面的杨迅“嗯”地应了一声。
常护花却没有任何表示,继续走前去。
龙玉波说话的对象却是常护花,他见常护花没有反应,立时提高了嗓子,道:“常兄没有听到我的说话?”
常护花道:“你是对我说话?”
龙玉波道:“正是。”
常护花道:“杨总捕头却是已经替我应了。”
龙玉波道:“我还有话。”
常护花闻言停下脚步,道:“有话请说。”
龙玉波道:“一面走一面说无妨。”
常护花道:“我没有这胆子。”
龙玉波道:“哦?”
常护花道:“这里有些机关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说话一分心,行差踏错。我们几个人就遭殃了。”
龙玉波还未接上说话,走在两人之中的杨迅已叫了起来:“有话到下面说,或者回头去说好了,崔北海这些机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玉波笑道:“你好象已经知道这些机关的厉害。”
杨迅道:“我当然知道。”
杨迅脱口道:“上次我几乎就给这些机关弄出来的乱箭射成刺谓。”
龙玉波道:“你到底挨了多少箭?”
杨迅道:“一箭都没有。”
龙玉波道:“你的本领也不小。”
杨迅道:“本来就不小,不过常兄若不是旁边及时拉我一把,就是变成半只刺谓也不奇怪。”
龙玉波道:“这一次你紧跟着他敢情就是这个道理?”
杨迅道:“我……”
龙玉波笑笑道:“你实在是一个聪明人。”
杨迅索性闭上了嘴巴,龙玉波也没有再说下去,转望着常护花。
龙玉波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知道你对于这里的机关怎会这样熟悉?”
常护花道:“谁说我熟悉了。”
龙玉波道:“现在你不是轻而易举就将暗门打开,机关封闭,随随便便走进来?”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龙玉波道:“如果不熟悉,怎会这样的轻易?”
常护花道:“先前你一定听漏了一句话。”
龙玉波道:“什么话?”
常护花道:“此前,我们已经进来过一次。”
他冷笑。又道:“有过一次的经验,再来一次自然就轻易得多。”
龙玉波道:“是么?”
常护花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
龙玉波又问道:“前后你一共进来过多少次?”
常护花道:“连现在这一次,一共是两次。”
龙玉波道:“这是说那一次之后,你没有再进入这个地方?”
常护花道:“没有。”
龙玉波道:“这几天你在聚宝斋,难道一直都没有再研究这个地下室?”
常护花道:“没有。”
龙玉波道:“难道你认为这个地下室根本已没有问题?”
常护花道:“不是。”
龙玉波道:“那么什么原因?”
常护花道:“这几天高大人并没有时间,杨杜两位捕头,亦没有空闲。”
高天禄在后连续接上说道:“事实是这样,这几天城中又出了好几件案子,恰巧上头又有公文发下来,需要我亲自打点几件事,我固然抽不出时间来,杨杜两位捕头亦忙得不可开交。”
龙玉波道:“这个又有什么关系?”
常护花道:“大有关系,一室的都是金银珠宝,没有可以作得主的官府中人在一旁,我实在不便入内。”
龙玉波道:“你是避嫌。”
常护花道:“不错。”
龙玉波转问道:“这几天你在聚宝斋查勘,是否也有官府中人追随左右?”
常护花道:“有。”
姚坤后面实时接上一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常大侠左右。”
龙玉波回头道:“奉命?”
姚坤不由面露槛尬之色,没有回答。
这无疑就是默认。
龙玉波鉴貌辨色,说道:“是谁的命令。”
姚坤仍没有回答,杨迅替他回答道:“是杜笑天的主意,他认为,这样比较妥当。”
龙玉波道:“他并不信任常护花?”
杨迅道:“什么案也好,未破之前,任何人他都不会信任。”
龙玉波道:“这个人的疑心,倒是不轻。”
杨迅道:“最低限度比我重几倍。”
龙玉波淡笑道:“空穴来风,岂会无因,他这样怀疑,必有他的见地。”
杨迅道:“也许。”
龙玉波道:“再问书斋之内,官府又有没有派人看守?”
杨迅道:“有四个。”
龙玉波道:“如何看守?”
杨迅道:“他们轮流值班,日夜不离书斋半步。”
龙玉波接问道:“他们的人如何?”
杨迅道:“武功虽然不大好,却是我的手下之中相当聪明的四个。”
龙玉波又再问道:“他们比较姚坤如何?”
杨迅道:“自然是姚坤优胜一筹。”
龙玉波忽然一笑,道:“只希望他们五人能够看得住常护花。”
杨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
事实上对姚坤五人他也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因为他见识过常护花的身手。
常护花同样没有说话,却一声冷笑。
龙玉波亦再一笑,笑顾常护花,道:“以常兄身手,有没有把握遣开他们五人的耳目?”
常护花冷笑不答。
龙玉波替他回答,道:“当然有把握,只要常兄你喜欢,莫说五人,就是五十人,相信亦未能够看得住。”
常护花只是冷笑。
龙玉波还有话,又道:“现在,你最好就希望那些金银珠宝,仍然在地下室之内。”
常护花道:“我当然希望。”
龙玉波道:“否则的话我可就替你担心了。”
常护花道:“你尽管放心。”
龙玉波道:“在未见到那些金银珠宝之前,我绝不放心。”
常护花冷笑再次举起了脚步。
甬道不过两丈长短。
常护花再上几步,已经来到甬道的尽头。
在他的面前是一道石级。
石级并不长,不过三十级。
石级的尽头是一道石门,左右打开,淡淡的灯光正从石门之内透出。
常护花拾级而下,看到了左右打开的那两扇石门,整个人就呆住在当场。
他清楚记得,上次他们完全是因为门那边“格格格”的一阵异响仓惶离开。
在他们冲出石门之后,那两扇石门就左右缓缓关上。
可是那两扇石门现在却又打开。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是不是那两扇石门还有时间装置,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左右关闭,而过了那时间又会再次开启?
又莫非地下室的内外还有什么巧妙的装置,在他们进出之时不觉触动了,因此影响到那两扇门的开关?
他不能肯定,也不大相信天下间有人能够在这里造得出这样巧妙的机关。
因为这个聚宝斋之内并没有充足的水流,书斋的内外亦没有任何能够利用风力的装置。
机关缺乏动力,根本无法发动。
除了风力与水力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推动机扭,使两扇那么厚、那么重的石门自行开关,玄机子这个崔北海的师傅也许别出心裁,有他的一套,能够不倚赖任何外来的动力。
崔北海这个玄机子的徒弟也许会例外。
在现在来说,常护花都不能不怀疑。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机关。
杨迅在后面也看见了。
他脱口叫了出来,道:“这两扇石门不是己经关闭的了,现在怎么又开启?”
常护花摇头道:“我也不懂。”
杨迅道:“莫非真的出事了?”
常护花皱眉道:“进去方知。”
杨迅连忙道:“那么快进去瞧瞧。”
他说得响亮,一双脚都好象在地上长了根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不动,常护花动,他一个箭步进了石门之内、灯光之中。
一样的灯光,淡溶如晓月。
常护花身形方落,人又呆住在当场。
灯光依旧,石室的陈设也没有改变,一室的金银珠宝却已完全消失,一件都不见。
一室的金银珠宝哪里去了?
帏幕织绵,厚厚的地毡殷红如鲜血,轻柔如柳絮,石室中的陈设无一不华丽。
灯在石室的中央。
八盏长明灯七星伴月般挂在一个环形的铜梁上。
铜架则钩悬在石室的顶壁下。
七星无光,一月独明,八盏灯只是燃着了正中的一盏。
一切与常护花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石室的时候所看见的完全一样。
灯下的七椅一桌,周围二三十张形状各异的几子似乎也都是放在原来的位置。
桌面上本来放着十四卷记事的画衲,一封崔北海的遗书,这些都已经在第一次他们离开这个石室的时候拿走,带回衙门呈交高天禄过目。
他们没有带走放在那些几子上的奇珍异宝。
那些几子之上本来放着鸽蛋一样大小的明珠,烈焰一样辉煌的宝石……现在却全都空着。
一室的珠光宝气荡然无存,整个石室笼罩着一种难言的凄清的寂寞。
堆放在墙角那七个满载金银珠宝的箱子幸好还在。
常护花的目光落在那七个箱子之上。
他正想举步走前,杨迅已然奔马一样从他身旁冲过。
他一脸喜色,一直冲到墙那边。“幸好这七箱金银珠宝还在这里。”
他的手放在箱子之上,一脸的喜色更浓。
他欢喜得未免太早。
一个人欢喜之下,往往都会疏忽了很多事情,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他完全没有留意到锁着那七个箱子的七把大铜锁全都散落在地上。
那些铜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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