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神还挺有好感的,此人虽位列恶人之列,人是恶形恶相,但为人极讲意气,又信守承诺,为了一句戏言,从此甘拜段誉为师,甚至为了他而付出生命。远非慕容复鸠摩智一流能比。
这时段誉安顿好王语嫣,从马车回过身来,走到岳老三近前,笑道:“岳老三,见了师傅怎么还不跪下行礼,还有这位是你大师伯萧峰,这位是你的二师伯刘飞扬,这许多人可都是你的长辈。”先是指了萧峰和刘飞扬,后来干脆把所有人都一一指过。重遇王语嫣,他心中喜悦实在是难以言喻。刚才是王语嫣还在鸠摩智手中,他毫无心思想其他。此时听刘飞扬言王语嫣并无大碍,这才逗起这便宜徒弟来。
岳老三口中嘟嘟囔囔,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去,跪下去磕了个头,说道:“徒弟拜见师傅!”众人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阿朱已见过此景,此番又见还是仍不住面上泛笑,心蓝更是乐得拍手笑出声来。岳老三爬起身来,却没有向萧峰和刘飞扬下跪,心下想道:你只叫我向你行礼,可没说要向他们也磕头。至于几个小姑娘的嬉笑,我岳老三眼睛小没看见!
段誉自也不会理会那许多,说道:“刚才我大哥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说出来,还有你是怎么和那番僧遇上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就是了。”
岳老三瞪了他一眼,咳了一声,这才说道:“前些日子,我与老大等人在太原遇见一个小姑娘,谁想那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来惹我。当时岳老二心想爷爷不去惹你,便是你祖上烧香了,竟还有人不知死活,那可要好好教训那丫头。刚要把她收拾了,那小丫头却唤来一个年轻人。他奶奶的,那人竟然是丐帮帮主,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乞丐头子。对了,他长得可不比师傅你差!”
段誉微笑不语,岳老三本想气气段誉,见他毫无反应,也觉无趣,接着说道:“那小白脸年纪轻轻,不使丐帮的打……棒,也不用掌,却用一柄软剑,奶奶的,岳老二竟接不下他三剑,要不是老大出手,师傅你可就见不到岳老二我拉!”
段誉笑道:“是岳老三!”岳老三道:“是岳老二!”刘飞扬听得越发肯定那人定是独孤,问道:“那个人年轻人可是叫独孤,你怎么肯定他是丐帮帮主?”
岳老三道:“好象听那个小丫头这么叫他的,当时旁边几个叫化子对他毕恭毕敬的,口口声声叫他帮主,那还假得了?奶奶的,那小白脸剑法当真厉害,连老大也不是对手,打了百来招被他划了一剑。打完那小白脸还说了一句:‘武功不错,能接我上百招,我便不难为你们,待练好武功再来找我。’那小丫头本还要我们的命了,听了这句话,这才放我们离去。直气得我破口大骂,奈何技不如人,只好扶着老大走了。”说到这里,岳老三也是拉耸着脑袋,深感面目无光。堂堂四大恶人,哦不,三大恶人竟然打不过一个小白脸。
刘飞扬叹道:“那定是我独孤弟了,想不到他竟成了丐帮帮主,真是出人意料。”萧峰接道:“由独孤兄弟任丐帮帮主,那大哥便放心了。”刘飞扬心下长叹:独孤与丐帮本是八杆子打不着,到底是怎么当这个丐帮帮主的。有阿紫这妖女在旁,还不知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哎呀,不好。
萧峰见刘飞扬面现异样,问道:“二弟怎么了?”刘飞扬道:“没什么。”原来他突然想到游坦之正是因为和阿紫在一起,这才当了丐帮帮主,如今独孤代替了游坦之,难不成他们也遇上了心怀叵测的全冠清?在还未知事情真相前,他还是决定先不要告诉萧峰等人。心下暗道:全冠清,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什么阴谋,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岳老三惊道:“原来你们认识那个小……那个人?”段誉自然也听过独孤的事,只是他更关心三大恶人怎么会遇上带着王语嫣的鸠摩智一事,挥手道:“没错,以后你便知道了。那后来你们怎么遇上了那番僧?”
岳老三嘴中嘀咕,段誉假装喝道:“你说什么?”惹得众女大笑。岳老三望了眼还在游魂的段延庆,叹了口气说道:“老大被伤后,养了七八日的伤刚见好转。收到一品堂统领赫连将军的秘令,要我们去西夏一趟。老大其实已不想再在一品堂呆下去,可见郝连统领似乎是万分心急,心想倒要看看是什么事,办好了便好聚好散,大家也说得过去。便一起往西夏而去。谁知在这里,遇上了那番僧带着一个假装和尚的女子。我岳老二别的不行,这双眼睛可是厉害得很,一眼就看出那是个乔装的小姑娘,而且还是杏子林中师傅护着的那个丫头……”
段誉喜道:“好徒儿,你这次可立了大功拉。回头师傅真地传你几招!”他这句话可是发自肺腑,若不是岳老三这次无意发现,还真不知能否遇上鸠摩智和王语嫣。
岳老三道:“可惜那番僧武功极高,岳老二、叶老三加上受伤未痊愈的老大还是打不过他。”说着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道:“可没想到他妈的他竟是个没胆的国师。”想到自己三人还打不过这么一个人,更是闷闷不乐。
段誉还想问王语嫣是怎么落在鸠摩智手中的,可岳老三也说不上来,心下也有些不安。刘飞扬见段延庆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语,心下大奇,叫道:“段先生,段先生。”
岳老三叹道:“自从万劫谷中老大的好事被你破坏掉后,整个人都变了,后又被那个丐帮帮主打伤,更是心灰意冷,便时常这样了。”口中叫唤着,手臂在段延庆面前晃了几下,可还不见他反应,又重重叹了口气,他对段延庆的关心倒是出自真心。
众人皆想不到名动天下的第一大恶人竟然变成这个模样,刘飞扬心下想道:难道他真地是因为图谋不成就此心灰意懒了?这样下去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正在这时,耳边飘进细细的一句话来:“刘少侠,老夫求你一事成么?”语中苍老无力,怀着深切的恳请。
刘飞扬难以置信地望着段延庆,实在想不到他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向自己传音。此时的段延庆虽仍是模样骇人,可充满了苍老与凄苦,直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哪里还有天下第一恶人的凶狠模样。又是一阵声音飘进耳来:“我一生的复国希望已没可能达成,惟有另一个心愿盼能如愿。我知道从前对刘少侠多有不敬,可请少侠垂怜,盼能告之她的下落,我一辈子感激不尽,来生也要报答刘少侠的大恩大德!”
这时众人也发觉异样,段延庆眼中竟含有泪水,岳老三歪着脑袋问道:“老大,老大,你怎么了?”咣当一声,段延庆抛掉两边铁拐,直直跪在刘飞扬面前,腹中发出声响道:“请少侠成全!”
见此情景,众人齐齐吓了一跳,岳老三惊得张大着嘴却说不出声来,直直定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没可能看到的一幕。不单是他,各人面上也都是夹着震惊、不解、疑惑、同情、怜悯等种种神色。段誉知道段延庆是他段家一大仇人,可还知道他极有可能是段家上代的延庆太子,便是伯父父亲等提到他时,也都不敢有稍微轻视。他隐隐知道段延庆所求的是什么,可实在没想到那件事竟对段延庆重要到这等程度,令他可以放弃尊严。心中忽地生出奇怪的感觉,对段延庆再也生不起恨意,更有种酸楚的滋味在心头蔓延。
刘飞扬也一时慌了手脚,这一切实在令人矢料不及,段延庆竟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跪下,所为的不过是一个消息!一个令他半生牵挂的消息!还是楚依依在后轻轻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段先生何必行此大礼,先起来再说!”一手拣起铁杖,一手要把他拉起。
段延庆却不愿起来,运功抵抗,还是那句:“请少侠成全!”力沉腰马,刘飞扬一时竟没能把他拉起。而听他语中更透着无比的坚持和哀求,令闻者心酸。稍微知道内情的楚依依和阿朱亦是大生同情,差点掉下泪来,楚依依更轻声叫道:“刘大哥……”
这一刻刘飞扬心下也是转过千百个念头,不说段延庆曾是大理太子,便以他天下第一恶人的身份,又如何有如此低声下气向人恳求过?段延庆该有五十多了吧,如此不顾身份,不顾声名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下跪哀求,其心意那是一表无疑,毫无虚假,纵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容!可这不单是段延庆一人的事,更事关段正淳一家人,他不得不为刀白凤着想。心下极度为难,转头望向段誉。
段誉还道他是顾及自己的感受,说道:“一切全凭二哥做主!”面上也是泛着深深的同情。
刘飞扬深吸一口气,说道:“诸位在此稍等片刻。”又对段延庆道:“段先生请随我来吧!”把铁杖递到他的手里,人已飘身向林间小道奔去。
段延庆大喜,站起身来,铁杖连点跟着刘飞扬而去。至于后面岳老三的大喊,他是半点也听不见了。
奔了半里之远,来到一条小道中间,前后数十丈皆无他人,刘飞扬料想无人听得见,逐停下身来。段延庆随后赶到,铁杖和身体一起前倾,做弯腰状说道:“请少侠告之!段某有生之年皆感激大恩大德!”
刘飞扬长叹一声,却不知从何开口。段延庆急道:“少侠难道还看不出段某的心意吗?段某今年五十七岁,活到今日已别无所求,只想知道她的下落了却一个心愿。从此什么皇位声名再也与我无关,江湖上再也没有段延庆这号人了!”
人生在世总有所求,原著中段延庆从没想过自己能得知当年的长发观音,只是把此事常埋心底,是以一心只想着能够复位登基。而在这里,当他得知刘飞扬可以给他完成另一个心愿,他的心态已渐渐发生变化。他是性格大变,可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要靠今时今日的他复位登基根本是镜花水月之事,纵是使尽一切阴谋诡计,大理子民也难认可他这副尊容,勉强下去只会把大理弄得一塌糊涂。他同样是大理一份子,他再是疯狂,也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