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让宝贝女儿未出嫁就守活寡吧!
「假如他不是玩疯了脑袋,便是玩掉自己的小命啦!」只能算那小子没福分
娶到苏州城内一枝花。
「倘若笃行哥哥真的英年早逝,女儿自愿帮他担起照顾陈老夫人的责任,一
辈子不嫁人。」润玉也拗起了性子。
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让她忍受的异性只有笃行哥哥,假如教她转而去侍奉其
他臭男人,她宁可死。
「噗!」一口茶险些呛得宫烨跑去天上找陈老爷子诉苦。「他奶奶的,你干
啥对人家的长上这么用心?平时怎么就没听你说过要一辈子不嫁,留在家里侍
奉你「年迈虚弱」的爹爹?」
「哪天你当真变成「年迈虚弱」,或许女儿就会想到留在家里侍奉你了。」
宫夫人悠哉游哉地瞌著瓜子。
「他奶奶的!老子在教训女儿,你这婆娘给我闭紧嘴巴!」宫烨决定摆出一
家之主的声威。「玉儿,你再不听话,难道当真以为你爹不敢拿出家法整治你!」
威胁胜于雄辩!
「你本来就不敢。」润玉绷起俏脸。
「我──」宫老爷子这顿鳌可吃得撑了。
「哇哈哈哈──」宫夫人笑得打跌,毫不留情地嘲弄老公那一脸蹩脚相。
宫烨登时恨得头皮痒。
可恶!他还真不敢对宝贝女儿用刑。他的几个儿子皮厚骨粗的,有事没事尽
可以捉过来打著玩儿,可是娇滴滴的女儿可不同了,只怕抽没两鞭子就丢掉她
半条命。再说,即使她不喊疼,做老子的可比她更舍不得呢!
不是他多疑,他的宝贝女儿真的越来越反常了。
想当年她「状症」稍稍轻微一些的时候,她只会缠著哥哥们讲述外地的风光。
由于生意业务上的需要,他那四个儿子从小跟著老爹跑遍大江南北,从台州到
甘州,从大理到襄阳,从名山胜景到京城小市,哪一处热闹的地点缺得了宫家
商号的分馆、少得了宫家男人的足迹?再加上四个儿子天生又继承了乃父的口
才,一张嘴专门懂得讲甜言蜜语讨姑娘欢心,所以随口在妹妹面前卖弄几下子,
自然让润玉聆听得神往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效法哥哥们亲自逛遍大宋的地界。
渐渐的,她的「症状」恶化了。她不再满足于聆听哥哥们臭盖,反而开始要
求他们闲暇的时候陪她出门逛逛。于是,春天时她会拉著三哥一起去赏赏百花
宴,元宵时找老爹去猜猜灯谜,偶尔请大哥带她进庙里上上香。
后来,宫烨不得不承认,女儿的「病情」终于进入「末期」。她居然开始央
求宫家的男人们带她到距离苏州较近的小镇去看一看。起初大夥儿还没发觉事
情的严重性,一遇到空闲下来的时机,仍然愿意担任她的临时马夫兼保镳,带
她四处去游历,而宫大姑娘的金莲玉足流连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广大啦!
可能见过的世面多了,她开始凡事自己拿主意来著,越来越不把这个老爹放
在眼里,直到今天,居然固执得活像吃错药,连婚姻大事也提出来跟他唱反讽。
宫烨真以为女儿的脑袋坏掉了。
小时候润玉的性子内向害羞,完全符合了大家闺秀应有的典范,而且她天生
又带著几分洁癖的性子,老觉得外头的东西脏兮兮的、名胜地区只有一群骚人
墨客尽情用他们的诗文荼毒不识字的小贩,尤其走在街上的男人家更是污臭得
一塌糊涂,所以她踏出宫家大门的次数向来用一边脚趾头就数得出来。为什么
近几年来突然一改往常的甜美温驯,尽想著跑出家门去「野马」呢?
宫老爷子越思索越觉得不对劲。
他挤尽脑汁,追溯到女儿并发「抛头露面后遗症」的原始日期。哼!不出他
所料,正是四年前他们举家前往临安赏雪那一年。自从他们从临安回到苏州,
润玉的心就放野了,再也收不回来。
所以说,女人就是宠不得,给她们一点小甜头,她们就开起杂货店卖糖来著。
既然权威无效,惟有拿出专制的身段。
「反正我已经允诺锺家的婚事,由不得你拒绝!」他的鼻端喷出两串火气。
「而且陈夫人怕耽误你的幸福,上个月已经请了两位家人过来退聘,老子也答
应了,谁敢再强出头老子就找谁麻烦!」
退堂!
「爹!」她又气又急的哭喊也止不住父亲决绝而去的心意。
「娘……」
润玉奔回闺房里,扑进锦床哭得昏天暗地。
不,笃行哥哥死也好、活也罢,总之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即使锺家人抬著
千银山上门来迎娶,她也全当是污泥粪土。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很伤身体的。」宫夫人轻拍抚女儿的背心。
那个死老头儿!居然害她的宝贝女儿泪水流三斗,回头非叫他好看不可。
「娘,女儿绝对不嫁给锺家人,如果爹真的让锺家抬著花轿上门,那──那
──女儿就死给他看!」她哗地一声哭得更大声。
「好,我知道,我知道。既然不想嫁,乾脆就别嫁了,难道那个老头子还能
打断你的腿不成?」换言之,宫家女子都吃定了老爷子绕指柔的本性。「你尽
管离家去避避风头,等到逼婚的时机过去了再回家,到时候你爹找不到人,还
能奈何得了你吗?」
「娘,您是说──」润玉的面颊上仍然挂著两行玉露,玫瑰色的唇瓣已经张
开成鸡蛋模样。
「没错,除非你宁愿留在家里被那个老头子嫁出门!」想当年宫夫人出阁时,
就是没人替她想到这条好计策,否则宫烨哪可能轻轻松松将她迎进门。这招就
叫釜底抽薪,对女儿而言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吩咐婢女出去打听过,原
来锺家最近的时运不太顺当,算命先生指示他们最好在三个月内办一桩喜事,
冲冲府内的煞气,所以锺老爷子才会向你爹提出结亲的要求。只要你捱过三个
月的时间别出现,锺家一旦发现苗头不太对劲,自然会另外找户人家提亲去也,
难道还傻呼呼地等你回来?」
有道理。润玉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躲开爹魔爪的可能性。
「可是,这三个月我该躲到哪儿去好?」她又想到另一个难题。倘若窝藏在
宫家其他行馆里,不到半个月便给她爹爹搜出来了。
「这倒有点儿难办。」饶是宫夫人空有满肚子的「抗夫秘诀」,处理起女儿
落脚的问题也派不上用场。这年头时局不定,即使有朋友愿意暂时收容她,身
旁少了个亲人照料终究不太安全,更何况润玉是个花朵般的绝色人儿呢!
「啊!有了。」宫夫人突然灵光一闪。「索性跟著你二哥到洛阳走一趟。」
「二哥?」二哥怎么可能瞒著爹爹包庇她。
「对,下个月初泓儿领著十多名手下,预备押送几车新货到洛阳的分号去,
同行的还有十名精挑细选的婢女,全是为娘的亲手训练出来,打算送到你外公
府里作帮手。你就假扮成婢女混在里头,跟著一块儿去洛阳避难。」宫夫人越
想越觉得这条计策可行。女儿既可以逃过一劫,随行还有二儿子当保镳,岂非
两全其美。
「不行,二哥一定会发现的。」她自认瞒不过宫泓的鹰眼。
「担心什么?」宫夫人瞪她一眼。「你只要想法子骗过他一天,等到离城三
十里后,即使被他发现了,他也不至于为了你而掉头回来,耽误大家的行程呀!」
也对。而且这趟路程起码耗时两、三个月,因为途中二哥还得逐站逐站地停
下来调货、放贷,到时候她老爹逼婚的期限一过,即使太上老君下凡地奈何她
不得;如果半路上二哥坚持送她回来,顶多她再使出以死相胁的本事,不怕他
不就范。
反正宫泓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出发之前决计不会太过在意女婢的形貌,只
要她利用头巾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要瞒过他头一百里路并非难事。
「好呀,娘,就这么办吧!」水灵灵的清眸射出光彩。
为了笃行哥哥,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也为了可遇而不可求的远程之游,她
决定把握这一生一次的机会。
宫家女人没有料错。
宫泓率领的旅队先到临安的店号去采集一些南北杂货,再越过钱塘江,远赴
开封城的宫氏当铺去视察近几个月的生意状况,直到第七天打算离开开封前往
下一个聚点时,他才发觉宝贝妹妹原来一直潜藏在队伍里。
被人逮著的滋味,想当然耳,非常难堪。虽然她的存在带给二哥一个结结实
实的震惊,不过,这一路的行程上她可也探听到不少让自己极端意外的消息。
润玉被唤到二哥跟前,黑缎似的长发披垂下来,挂住大半边脸颊,心里仍然
暗暗盘算著应该如何应忖二哥的怒气。
「你躲在婢女的阵容里做什么?」宫泓脸色铁青。宫家四个儿子里,就属他
的个性最火爆易燃,典型一代暴君的绝佳候补人选,所以兄弟妹妹里没有一个
人不敬他三分的。
「这……这是娘的意思。」她吞吞吐吐地招出整桩事件前因后果,包括父亲
如何逼她下嫁锺家,以及母亲献策的结果。
「娘真是糊涂了,居然陪你闹著玩儿。」宫泓喝出凶狠的命令。「不成,明
天我就派锺雄送你回家去。」
「不要!」她猛然扬顿。辛辛苦苦躲到天涯海角来,哪可能说回家就回家,
功亏一篑的事情她是万万不做的。「现在送我回苏州,不如拿把大刀砍了我。」
「胡闹!」宫泓差点火大得经脉逆转。「你一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大江南
北地四处游历,成什么体统?咱们宫家的女眷可不比那些落拓江湖的女人,如
果你抛头露面的消息传扬出去了,以后还想不想嫁人?无论如何,你明儿个就
给我回家去。」
平时让她跟著出来游历一番、开开眼界也就算了,偏偏他此行另有其他重要
的目的,连家里的人也不晓得他最终的目的地是何处,他又怎么能泄漏给小妹
妹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