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跟紧我!」他抢过一面盾牌,竭力冲向受惊的坐骑。
「噢!二哥,我好害怕,他们到底是谁?他们会不会杀死我们?他们──」
正说著呢!
她的眼前突然晃过白花花的人影。「咦?二哥?二哥?你在哪里……」
刚才明明站在她跟前的,怎么一转眼之间就消失了?二哥!她惊慌失措地张
望著。
「小玉,我在这一边,快点过来。」宫泓遥遥站在街角上,单刀奋力砍向纠
缠不舍的盗贼。
「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她泪眼汪汪地奔向二哥,死命黏回他的身
边。「下次要跑之前先告诉我一声嘛!我好害怕──」
咻!一枝响箭破空射向宫泓的面门,宫泓没有时间理会妹妹凄惨兮兮的呓语,
赶紧弯身使出一招「懒驴打滚」避过翎簇,箭尖堪堪划过他的左脸颊,留下一
道血口子。
润玉尚未搞清楚状况,继续无意识地蠕动嘴皮子。
「我又不像你会武功,你一下子跑向东、一下子窜到西,我怎么跟得上──
啊!二哥,你在哪里呀?你又不见了!」她放声大哭。
「我在这儿,快过来。」宫泓挺身跃回马背上,对她呼叫。
「你怎么又跑到马背上?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她哭叫著奔向二哥的坐骑。
蓦然间,一颗流星锤从黄沙土中窜出来,结结实实地击中宫泓的胸口。宫泓
猛地觉得眼前罩上黑沈沈的暗影,一口鲜血哇地喷出口腔。
啊──润玉吓得魂飞天外。
宫泓脑中闪过强烈的晕眩,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跌下马背。
「二哥,你──你没事吧?」润玉急忙扑到他身边,仓皇失措的泪水霎时如
同瀑布般,倾泻得更加汹涌。「二哥,你不要死呀!二哥……」
「他……他奶奶的。老子还没咽气,你……你就诅咒我……」宫泓勉强从嘴
角迸出怒气。
还有力气骂人?那么二哥应该没有大恙。
「二哥,我带你离开这里。」她抹乾眼泪,试图伪装起坚强的面具。
靠你?我不如自己爬出去。宫泓无力地叹息。
他端坐起身子,体内的真气缓缓流转一周天,勉强将刚才那记重槌造成的瘀
伤镇服于擅中穴内。一股巨力逐渐贯注于右臂,他忽然大喝──「润玉,快跑!」
猛然揪起妹妹的娇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扔出战圈外。
能救一个算一个!
润玉感觉自己突然腾云驾雾地飞起来,一时之间产生错觉,以为她终于中了
敌人的暗算,小命升上西天去找王母娘娘聊天了。
直到她的臀部砰通落在泥土地上,同时扎进好几颗尖硬的小石子,她才醒悟
过来──二哥把她送出击斗圈外。
「二……」她从地上跳起来,正想放声大叫。「呃……」眼前的景象让她的
尖叫声化为无形。
一尊巨人雕像!
不不不,是一个男人!一个巨大无比的臭男人!不偏不倚地杵在她面前。
哦!老天,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阳刚的男人,他足足高出她一尺,一袭微沾著
风尘的毛裘裹住他壮硕的体魄,将他形拟得更像个凶狠绝伦的大灰熊。他的手
臂有如铁箍一般粗厚,整副块头无论是直向或横向发展都比她结实好几倍──
典型的野蛮人。
野蛮汉子的脸上蓄留一部大胡子,除却两只炯迫逼人的眸珠,其他四官压根
儿看不清是圆是扁。
菩萨保佑!他一定很臭,一定的!虽然她尚未闻到从他身上传散出来的体味,
然而长相像他这般粗鲁又毛茸茸的男人,她敢拿性命担保绝对是臭薰薰的。
还有他脸容上的狰狞表情──他为什么用这种恶狠狠的眼光瞧著她,他想杀
死她吗?
天哪,她快晕倒了……她真的快晕倒了……
「小子,你想逃吗?」撒克尔横住她的去路。今天非把这群边关盗贼杀个一
乾二净不可。
润玉呆呆的眸波仍然定在他脸庞。
「看什么看?还不快跪地求饶,如果本大爷心情好,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他大喝。
润玉继续怔呆。
太可惜了!撒克尔暗暗摇头。这个小子顶多弱冠的年纪,偏偏下巴还没发胡
子便学著大人出来打劫。瞧他身子骨脆弱得不堪一击,吊起来鞭打两下只怕便
去掉他的半条小命。
身子薄弱也就罢了,小俘虏居然还长得很标致。真是所有男人的耻辱呀!
小俘虏的五官比其他同年纪的小男孩们细腻,倘若洗乾净鼻端的血污,抹拭
掉脸颊上的灰土,再把他披散凌乱的发髻重新整理好,换妥乾净的衣裘,这个
少年几乎可以称之为漂亮的。
听说南朝汉人专门培养一些男性弟子唱念女人的花腔,学习女人的身段,踩
著女人的小步子,再替他们取个总称叫「花旦」,凭这小子秀气的容貌,他的
确很适合扮花旦。
可惜小小年纪就被强盗蛮人给带坏了。
「小子,你从哪儿来的?巢穴里还躲著多少盗匪共犯?」撒克尔被他膛望得
不耐烦。
小伙子仍然不搭腔,怔怔对牢他发愣。
他为什么吭也不吭地盯著自己?莫非他是哑巴?
「你听见我的问题没有?」他的脾气距离火山爆发只有两步远。
「老大。」嘎利罕昂扬著胜利的英姿疾奔而来。「全部收拾乾净了,咱们的
人大部分没事,少数几个受了一丁点皮肉伤而已,至于那夥盗贼已经尽数被捆
绑起来,明儿个再请你出面发落──咦?这里还有一尾漏网之鱼?」
两个男人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润玉颜颊。
「吁──」嘎利罕吹了声口哨。「这小子相貌当真不是普通的俊俏。你猜他
会不会是抢贼头子豢养的兔儿相公?」
「有可能。」倘若小伙子身为姑娘,撒克尔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将他收进门阁
当小妾。
且慢!小妾?他竟然对一个下巴生不出毛来的小男孩兴起色欲之心?简直是
天大的罪过!
「为什么他一直呆呆地盯著你看?」嘎利罕兴味盎然的眼光在年轻人和老大
之间游移。
「我怎么知道?」撒克尔没啥好气。少年盯著他瞧的惊恐模样活像他是个千
手屠夫似的。
「喂?喂?有人在家吗?」嘎利罕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一挥,没反应。「他吓
呆了!」
撒克尔终于决定自己的权威受够她的挑战。他深吸一口气,打算以最惊悍的
怒吼唤回小伙子的神智。
一口闷气聚集在他胸腔,旋踵间涌向他的喉咙,在舌根处停顿片刻,随即冲
上他的牙关,破口而出成一声大喝……
「喂……!」
寂静。
「……」润玉的嘴巴缓缓张开。
「成了成了,他要说话了。」嘎利罕屏气凝神地等待她吐露第一串字语。
两个男人的虎目不自觉地睁得大大的。
历史性的一刻即将发生……
然后,润玉的红唇,又缓缓合上。
再然后……
「咚!」她仰天昏倒。
撒克尔觉得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这小鬼居然吓晕了,难道他的外形丑
恶得足以把人吓去神智?
「老大,我说得没错,他真的被你……」
「闭嘴!」他郁卒地反手一抹,赏了助手满口的沙土作为奖励。「把所有的
贼子带回去!」
第三章噢,好痛……
是谁暗算她……一定有人拿木棍敲打她的头盖骨,否则她的后脑门不会疼裂
得有如被十匹骏马践蹋过。
她缓缓睁开眼睛,扶著剧痛欲裂的螓首坐起身子。
这是什么地方,她在哪里?短暂的瞬间,她仍然无法聚集起离散游移的神智。
「二……二哥……」噢──好痛!整座沙漠的黄尘彷佛全倾倒在她的咽喉里。
「嗳,她醒了。泓哥,润玉醒过来了。」这束嗓门依稀属于她的四表哥。
她听见衣裾悉悉卒卒的摩擦声,而后,宫泓稳定而熟悉的臂弯撑搂著她。
「小玉儿,你还好吗?需不需要看大夫?」嘴里虽然如是问,宫泓可不认为
自己能替她找来一个大夫。
「二哥……」她气若游丝地呓语。「你……好臭!」
好几响噗吓的憋笑声忍不住爆出来。
「住嘴!」宫某人恼羞成怒了。「鬼丫头!你以为自己香到哪里去?」
润玉没工夫和二哥拌嘴。勉强挺直柳腰,开始打量同伴们目前身处的境地。
毋庸置疑地。他们已经沦为阶下囚,而且关禁他们的牢头绝对称不上仁慈。
她和哥哥一行十二个人尽数被幽闭在阴湿杳暗的土窑里,沈厚的泥墙虽然阻挡
了烈日直接的曝射,却同样的妨碍了新鲜空气流通进来,整间囚室里弥漫著众
人的汗水味、数日没洗浴的体味,以及受伤的人散发出来的血腥气。
为了防止人犯逃脱,厚墩墩的墙面仅用工具刺穿六个寸许宽的圆孔,让光线
流泻进来,因此即使以那几缕光线来判断,此刻应该已经过了鸡啼时分,土牢
内仍然阴暗得仅够看清彼此的轮廓而已。
「小玉,你已经昏睡了十二个时辰。」锺雄凑上前透露。
「这么久?」难怪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哀叫。
宫泓正经慎重地执起她的柔荑。「小玉儿,听好,待会儿掌理这个强盗窝的
家伙就会把咱们捉出去审讯……」
「有没有早餐吃?」她满怀希望。
「有,鞭子拳头!你想不想现在就尝尝看?」宫泓气晕了。小妹子也不弄清
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著填饱肚皮。
「随口问问嘛!」润玉万分委屈地咕哝。
「记住,你千千万万不能暴露自己姑娘家的身分。」宫泓切切叮嘱她。「你
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告诉蛮子们你是我小弟,天生就不会说话,所以他们
不至于听出来你的女孩儿嗓腔。以后你可得记住自己是个哑巴,无论如何不能
露出马脚,知不知道?」
「噢。」凄哉惨哉!她这辈子最讨厌男人,自己必须一路假扮臭男人已经够
倒楣,偏偏还得假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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