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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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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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若麟微微一笑,“这个刺客,据太子说,应当便是从前那次北投路上追杀过的那帮人的头目,应当不算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此人极其机警,狡猾异常。只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有疏忽的时候。今日他化作了樵子,却唯独忘了换掉他脚上的靴,所以……”

    “大人,我明白了!”一直没说话的黄裳猛地抬头,“五城兵马司的人,官职在七品之上,左脚靴底后跟磨损严重,并且还是后背中了箭伤的!大人英明,下官这就去查!”

    “徐大人,要通知沈大人吗?”常大荣问道。

    徐若麟微微皱眉,慢慢摇了摇头,声调忽然变得异常冰冷,“沈大人那里,就不必让他知道了。你们先去排查情况,有结果了,立刻先向我回报。其余之事,等我命令。”

    杨誉三人皆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将。立刻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压下心中的惊骇,齐齐应了声是,迅速而去。

    徐若麟就着灯火再次端详了下那对足迹,目光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冰冷光芒。

    他回去时,已经是亥时中了。本以为初念已经睡了,正轻手轻脚地进入内室,不想床边的帐子忽然被一只素手掀开,她探头出来。徐若麟呼出口气,过去将帐子用金钩挂住,坐到床榻边,笑道:“这么晚了,你怎的还没睡?今天不累吗?”

    此刻的他,与先前和部属说话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显得温柔而多情。
 
 
第八十四回

 “睡不着呢……”初念刚这样道了一声;便被丈夫连被衾一道;抱靠到了他的怀里。她的身子被绯红的一团锦绒衾裹住;被头外只露出了一张如玉的脸庞和几缕垂肩的乌黑秀发。

    “卿卿是在等我;这才等得睡不着?”

    他望着她微微仰起的脸,用闺房中丈夫对妻子的爱称;低声和她调笑着;又伸指轻轻挠她蹙着的眉心。

    初念微微扭头;避开了他的手;“我心里乱着呢……”

    徐若麟听她埋怨;便笑道,:“你是记挂白天的事吧?太子的伤无碍,过些天便会痊愈。他是我看着大的,不是那种气量狭窄的人,世独也不会有事,所以你尽管放心便是。”

    初念叹了口气,“我晓得。只是心里总觉得像压了块石头。好像不知道哪天,又会出什么事……”

    徐若麟微笑着道,“小傻瓜!那些都是男人在外头的事,你愁什么?”

    初念定定望着丈夫近在咫尺的这张英俊脸庞。

    明亮的烛火光中,他的唇角含着笑,双目闪亮,对她说话时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了点宠溺,又带了点嘲笑。可是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却仿佛带了一种力量——这种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但很奇妙,现在被他这样拥入他的臂弯,听他不过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那种原本煎熬了她一个晚上,叫她一直惶恐不安的情绪忽然间便似消散了。她凝视着他,终于把自己捂得暖暖的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蹭了下他还泛着外头那些许凉寒气儿的一侧脸庞,轻声道:“那你在外头,自己要小心。”

    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了柔软的关心。哪怕她只是这样用她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说了句在旁的丈夫听来或许是妻子该说的、且最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徐若麟却宛如闻听仙乐,心忽然间便微微鼓胀了起来,仿佛其中充满甜丝丝的味道。

    他抓住了她那只正要缩回的温暖柔荑,把它送到了自己唇边,跟着轻轻吻了下她洁白而纤细的指背。

    这个在下属眼中即便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在敌人眼中若不拼尽全力便无丝毫战胜可能的男人,他已经不算年轻了,可是这一刻,他的反应却比一个少年也并没高明多少。从前信口的那些绵柔情话,本该最适合这时候了。但他却忽然口拙得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亲完她的手指后,只是目光闪亮地望着她,然后说了这么一句:“娇娇,我会小心的。”

    “一定!”

    最后,他再一次重复这两个字,朝她重重地点头。

    初念有些诧异。怔怔与他对望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徐若麟顿时有了满室花开的炫目之感。

    “嗯,我知道了。”她轻声道,“外面冷,天也不早了。你在外头累了一天,去洗洗,咱们好歇了……”

    她正说着,她的丈夫忽然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毫无预兆地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深,很热烈,很缠绵,也很久。直到她快透不过气,他才结束了,然后像个调皮少年那样地猛地从他一直坐着的榻沿边上站了起来,对着憋得一脸红晕的她笑嘻嘻地道了一句,“我不累。娇娇你等我,可别睡着了。我马上就好!”说罢转身疾步出了内室。

    初念洁白整齐的贝齿咬住自己的红唇,目送他背影轻快出了内室,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忽然又一阵面红耳热的感觉。只这次,却不是憋气憋出来的。她伸出双手,捂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根和两颊,慢慢趴着躺回了枕上,闭目了片刻,忍不住又扯过被,干脆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

    次日早,徐若麟去上朝,初念见苏世独一反常态,并未像平日那样摸过来寻自己或果儿玩,不禁想起她昨日回来时便一路沉默的样子。毕竟,她是远到的客人,且数日前,她芷城的父亲也传来了信,说快腊月年底了,过些日便会派人接她回去。昨日之事,她虽鲁莽了些,后果却也非她本意。怕她此刻仍在自责,或是觉得离家受了委屈。特意便去了青莺院里探望她。

    她先到了苏世独房里,却不见人。伺候的丫头以为她如常去了初念那里,见她过来了,这才晓得自己想错。初念见她不在房里,便到青莺那里找,也不见苏世独。青莺倒正坐在窗前,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托着腮,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只剩光秃秃枝杆的石榴树上。枝桠正停了一对不知道哪飞来的吱吱喳喳的白头雀儿。她盯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来了,才回过神,放下书起身迎她。

    初念和她说了几句话,问起苏世独,青莺摇头说没看见,又不解地问道:“嫂子,她昨日回来便不大说话,早早去睡了。我问她缘由,她也不说。她这是怎么了?”

    太子是被她踹下湖里才遇险遭刺的,这事除了初念和丈夫徐若麟,旁人都不知道。所以青莺此刻才会这样发问。初念见她今早起也没见过苏世独,怕她真的想不开,一时有点慌了,也顾不得和青莺说话了,忙去找。出来后问了几个扫地的丫头,终于在通往自己那院方向的侧旁一个亭子里找到了她。原来她一直便坐在这儿,只是前头被几座假山湖石遮了,自己来时才没看到。

    “司姐姐,你是不是心里不喜欢我了,觉得我只会惹是生非?”

    苏世独一早起,便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发呆。此刻见初念找了过来。忍住心中的凄惶,望着她怯怯地道。

    初念见她还穿着昨日的那套衣衫,连衣角处的沾着的几店泥痕都还在。原本意气风发的一张漂亮脸蛋,此刻却愁云密布,眼圈处还隐隐发青,想是昨夜一夜没睡好。急忙到她近前,柔声道:“别多想了。昨日你和太子两人各自都有错。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了。且你不是还回来救了他吗?太子说了,他没怪你。他都不怪,我怎么会怪你?”

    苏世独眼圈一红,忍了许久的眼泪便扑簌簌掉了下来,抱住她,呜咽道:“你没怪我就好。我昨天踹他下去后,人刚走掉,我就后悔了……以后我再也不惹那个太子了,就算他拿刀子刺我,我也忍住便是……”

    初念本是想劝她的,此时反倒被她的话逗乐了。噗一声笑了出来,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太子怎么会拿刀刺你?好了好了,他不怪你,你也知道自己错了,那就最好。别哭了。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苏世独终于破涕而笑。初念摸到她手冰凉,心疼地道:“咱们回屋吧。”牵了她手,一边走,一边道,“我不是叫了裁缝来,量了你的尺寸要给你做新衣裳吗?衣裳几天前就送了过来,还一直在我那儿。你身上这衣服也脏了,正好去我那换掉,顺便试试新衣裳……”

    初念领了苏世独回自己的屋,正好宋氏也带果儿来了。苏世独原本一直在担心初念会因昨日事怪罪自己。此刻见她对自己仍与从前一样,心便放了下来。一放心,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她本就是开朗的性格,没一会儿,就和果儿又说说笑笑不停。只是看到初念和她房里的丫头抱出新衣裳摊在床上,见是一色的女装:玉兰色的扣领中衣,鹅黄的绣草绿如意纹小袄、浅绿的蹙金绣海棠长裙,还有一双绯红的绣花鞋,整个人顿时不自在起来,道:“司姐姐,能不能不穿啊……我怕我穿了这些,路都不会走了……”

    初念摇头:“一定要穿。这可是特意给你做的。你若是不穿,那不是辜负我的心意?再说你也不小了,这样天天穿男人衣服,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要是害羞,我叫果儿她们都出去,我亲自教你穿。”

    宋氏忙笑着将果儿领了出去。初念叫丫头们也避让了。苏世独别扭极了,却又拗不过她,红着脸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到了最后,干脆像个木偶那样立着,她让抬手便抬手,她让转身便转身,闭了眼睛任由初念帮她换衣服。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她带了笑意的声儿:“好了。”

    苏世独先是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的缝,再一只眼,最后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盯着镜子里立着的那个鹅黄浅绿的陌生少女,明朗中仿佛又带了点英气,脸慢慢地涨红了,低头不安地扭着双手。

    “多好看啊!”初念鼓励着她,将她推着坐到了梳妆台前,“我让紫云进来,再给你梳个头,就更漂亮了。以后你就做回女孩儿。我保证,等你回家的时候,苏庄主一定都认不出你这个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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