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等见到了你,我会替她问。她信以为真了。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爹的人无耻。为了把你哄出来,连自己这么小的女儿也会利用。你要怪,怪我便是。果儿她什么都不懂。”
初念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果儿很可爱,我很喜欢她。”说罢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匆匆而去。
徐若麟望着她的背影。如云绿鬓,茜罗黄衫,在斑驳日影中渐行渐远。
“你方才问我,倘我是那个女子会不会恨你。我想说,我若是她,在天之灵知道了你失约的原因,想来应也不会怪你的。”
“倘若一切从头,我想她最大心愿应是与她的丈夫相守白头安度一生,哪怕上天不垂怜,定要让她再次为寡,想来她也不愿再与大伯你续这样一段天生便不被祝福的孽缘。”
徐若麟的脑海里不断回旋着她方才的话。这个即便是连生死当头亦能不眨眼间便当机立断的男人在这一刻,竟摇摆不定了起来。到了最后,终还是压下自己心中的那股难言酸楚,忽然快步追了上去,叫道:“弟妹留步!”
初念心微微一跳,迟疑了下,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徐若麟长呼一口气,迎上她略带疑惑的目光,终于缓缓道:“弟妹,我是个不祥之人。我在府中,恐怕阖府之人都不得安宁。明日我便会走。只是临走前,有一事提醒下。过几日便是二十朝节,照习俗要吃圆子。二弟身子一向欠妥,圆子性又粘滞,吃了恐怕不好。弟妹留意着些,到时一定不要让二弟食用。”说罢最后望她一眼,转头霍然大步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浓荫深处。
初念怔了。
前一世,她的丈夫徐邦达因为多吃了几口圆子,加上不慎又染风热,一病而去,她自然知道这个。但此刻,这样的话竟从他的嘴里被说出,她真的连做梦也没想到,还在发怔,忽听脚步声来,望去,见尺素正牵着果儿探头探脑地过来,知道她大约是等了些时候,不放心又过来看,急忙朝她迎了上去。
“奶奶,方才这是……”
尺素四下顾盼,没见到徐若麟,一直紧着的心才落了些下去。
“走吧,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已经无事了。”初念牵过果儿的手,三人朝来时之路匆匆而去,行了段路,又对着尺素低声道,“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咱们只是在这里找到了果儿。”
尺素忙点头,看了眼果儿。
初念亦看向果儿,想了下,停下脚步,蹲到了果儿身前,对她露出笑容,低声道:“果儿,你爹已经帮你问了我。二婶婶知道了你喜欢我,我也很是喜欢你。但这事,只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就只能咱们两人知道。回去了,无论是谁问起你,你都不能提到你爹。就说是自己不小心走丢,被二婶婶找到了。知道吗?”
果儿虽小,方才却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心里正惴惴不安。此刻见初念这样与自己说话,眼睛顿时亮了,露出笑容,用力点头道:“果儿知道的!我爹先前就这样叮嘱过我了!可是……”眼睛瞟向了尺素,显得有些不放心。
尺素忙背过身去,道:“我眼神不好,耳朵也背,果儿小姐和二奶奶的秘密,我什么都不知道!”
初念心中虽似系了千结,此刻却也被这两人逗乐了,暗叹口气,起身复又牵了果儿往前,道:“快回去吧。恐怕老太太她们都快起身了。”
三人刚拐出这爿地儿,路上便遇到了几个正找果儿的小和尚,见人被国公府二奶奶寻到了,都松口气,急忙在前头领路带回。找了一圈无果的宋氏正白着脸守在后禅院的院墙下,看到果儿被初念牵回,哎哟了一声,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搂住她,笑着哽咽道:“我的小姐!你可算找回了,真要出了事,我怎么担待得起!”
果儿看了眼初念,低声道:“都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让妈妈为我担心了……”
宋氏忙道:“不敢不敢。只要果小姐你没事,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罢朝初念道谢不已,怕廖氏这就要起身了,抱着果儿急急忙忙便往里头去。
果儿趴在宋氏肩上,回头朝初念一笑,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儿。初念笑着目送她时,听尺素嘀咕道:“翠钗怎的去了还不回?”
说曹操,曹操便到。她话音刚落,便见翠钗与周志一前一后地回来了。尺素迎上去询问的时候,翠钗脸色瞧着不大好,瞟一眼边上的周志,含含糊糊道:“没事。没事了……”说罢,低头站到了初念身后,一语不发。
初念也没怎么留意她,只对周志道:“果儿找着了。”
周志面上露出丝笑,点头道:“找着就好,小的这就去告知和尚们,叫他们不用找了。”施礼过后,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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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儿虽及时找了回来,只也闹出了些动静,不可能遮瞒得过去。司国太与廖氏等起身后,立时便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事。廖氏把宋氏叫了来,斥了一顿。初念并不作声。果儿求情,说是自己顽皮走失的。廖氏还要开口,被司国太阻拦了,不耐地道:“找回来便好。今日过来是替小二儿祈福的,别有事没事折腾那么多。”廖氏这才闭口。
司国太看向初念,微微点头道:“亏你有心了。佛祖慧眼。咱娘几个一道再诚心求拜,必定能替小二积下福缘。”
初念恭敬应下,一行人焚香净手过后,去往早上的佛堂继续法事。一天忙碌下来,待这一行车马回城停在国公府大门前时,已是掌灯时分了。初念回到濯锦院时,见徐邦达还未用饭,竟还在等自己,心中感动,忙换衣服,与他一道吃了晚饭。二人回房后,把白日里的经过略略述说了一遍。一边立着伺候的翠钗见机插嘴,笑道:“二爷,二奶奶在法堂里一跪就是一个时辰,我在边上瞧着都有些心疼,她却连头发丝都纹风儿不动。可见二奶奶替二爷祈福的心志之坚。佛祖一定会保佑的。”
徐邦达心中感动,叹道:“娇娇,苦了你了……”
初念微微一笑,道:“只要二爷你能好,莫说在佛前跪,便是要我折寿,我也心甘情愿。”
她这话,完全出于本心。今日在寺院里默祷时,心中也正是如此许愿。此刻说来,自然情真意切。徐邦达一时说不出话,只紧紧握住她手。屋里伺候的人见状,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娇娇……”徐邦达让初念坐到了榻上,掀起她裙幅露出两处光洁膝盖,伸手过去替她轻轻揉抚,低声道,“我能娶你为妻,三生有幸。往后必定一心待你。倘若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叫我不得好死……”
初念一惊。急忙伸手捂住他嘴,道:“快别胡乱赌咒!我晓得你对我好。用不着你这样发赌咒。”
徐邦达呵呵一笑,面上现出一丝孩子般的得意之色,这才牵了她手起身,道:“你今天不在,我没事干,又画了你的好几副像,你来看看,喜欢哪一幅。”
初念在灯下赏了他为自己画的像,赞了一番,待稍晚些,见他疲了,夫妻二人便熄灯上榻歇了。
大约是心情好,身畔的丈夫很快便睡了过去。初念在他平稳的呼吸声中,闭着眼睛要从脑海里极力除去白日里发生的那一幕。辗转反侧中,终于也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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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果然次日,初念便听到了徐若麟回府向司国太和廖氏辞别的消息,说是燕京尚有要务,当日便离去了。司国太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大约也习惯了这个长孙的来去如风。只毕竟,他这一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先前说为了徐邦达的婚事而特意赶回来的,廖氏自然不信,这些日都在暗地揣测他此次回来的目的,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而已。此刻见他忽然又走了,面上自然与平常无二。只傍晚初念在司国太那里见着她时,还是能感觉得出她的轻松。甚至见到有些郁郁寡欢的果儿时,她还亲自上前安慰了一番,叮嘱宋氏要带着身边丫头好生照料她。
不止廖氏,初念觉到丈夫徐邦达的情绪随了这个异母兄长离去后,明显也更好了。此后数日,濯锦院里的小夫妻二人处得极是融洽,辰光便平静而过,很快便到了二十这一日。
六月二十这日,俗称朝节,类似夏至。照了金陵当地的习俗,家家户户在这一天都要吃圆子,祈这一年接下来日子的平安团圆。贫家不过是粗粉清汤煮一锅,富贵人家里,为求主子多吃几口得个赞,厨下自然不惜工本花样繁多。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一早,大厨房里便忙碌了开来,等第一缕朝阳照上还滴着露珠的树梢头时,厨房里香气氤氲,圆子已做好分盛,分别被送往各个院子里去。
厨房管事吴婆子知道府中二爷待人向来温厚,出手大方,又正新婚燕尔,夫妻二人好得蜜里调油,有心想讨好新进门的二奶奶,便特意自己拿食盒提了精心做出的各色圆子送去。被丫头给带进去在侧旁一外间里等了片刻后,听见脚步声来,门帘外进来个十五六岁的圆脸丫头,认出她是初念身边的大丫头尺素,忙起身,指着食盒里的碗盏笑道:“咱们府上二爷二奶奶新婚大喜,今日照习俗又要吃圆子,也不晓得二奶奶口味如何,我便特意送了好几样过来。有枣泥加桂花、有猪油和芝麻,有玫瑰混豆沙,这些都是甜的。奶奶若喜咸的,也有,这是八味圆子,这是芥菜鲜肉的。”
尺素看一眼摆得琳琅满目的食盒,微微一笑,递过去准备好的一串钱,道:“这是二奶奶给的赏,说嬷嬷费心了。有事便可去了,我替嬷嬷把圆子送过去。”
主子的起居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