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你就慢慢拣一辈子的豆子吧……”
“拣一辈子的豆子吧……”
初念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那充满了讥嘲的话声,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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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婆子处置了翠翘后,去见廖氏。她正刚从青莺那回,在廊子里碰到。两人进了廖氏日常起居的一间厢房,屏退丫头后,沈婆子道:“那小娼妇嘴竟硬,死不认错……”见廖氏似不大要听,忙改口,“打了一顿,已经叫她家里的接去了。”
廖氏微微嗯了一声。
沈婆子想了下,又试探着道:“那李家的小子,虽也有错。只李十一已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如今躺床上起不了身,去了半条命。他小子年轻不懂事,被那小娼妇给勾了才犯的错。李十一见不了太太,只托我求太太饶了他。我瞧他对太太极是忠心,把个金台园也打理得有模有样。昨日来讨饶时,差点没跪地上了。太太你瞧,是不是略施薄惩让他得个教训便好?省得冷了府中老人的心。”
廖氏道:“也罢,那李十一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沈婆子暗喜,心知那两根黄鱼是到手了。面上却赞道:“太太宽仁。”
廖氏出神片刻,对着沈婆子道:“秋蓼那里,你给我盯紧些。再过些天,若还没消息,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否则被人晓得,便是桩大麻烦。”
沈婆子一凛,忙道:“太太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廖氏微微点头。沈婆子见她神情疲倦,正要喊人过来服侍她歇下,忽听珍珠叩门,道:“二奶奶娘家打发人送来了信,是给太太的。”
沈婆子去拿了信。廖氏开封看了,道:“是司家太太写来的,说过两日想来探望下我。”
沈婆子道:“怕是想来探她闺女吧。”
廖氏道:“母女连心,我是知道的。”
沈婆子点头道:“太太就是宽厚。二奶奶得知,心中必定感激。”
廖氏叹了口气,道:“我哪里要她的什么感激。只要她往后安安分分地给我守住,我便阿弥陀佛了。”
沈婆子道:“太太放心。这自是必定的。难不成她还会有什么异心不成?便是她有,司家也断不容这样的事。”
廖氏沉吟片刻,道:“我这就给她回信,让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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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金陵城初上华灯,渐至璀璨,与天上明月相映成辉。
徐若麟在荡着烟月金粉与薄霭微漪的秦淮河畔行于熙熙寻欢的人流车马中,甩掉了身后监视着自己的几双眼睛,最后如影子般地来到离皇城步行不过一刻钟的平王府围墙外,借了夜色的掩饰,用探勾翻墙入内,悄无声息地往世子赵无恙的所居之处而去。
少年此刻正酣然入梦,冷不丁被人拍着脸颊,猛地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抽藏于枕下的刀时,徐若麟已经低声道:“是我。”
赵无恙听出他的声音,大喜过望,叫了声“师傅”。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徐若麟了。自从父亲平王离去后,周围便多了许多窥探的眼睛。只不过他对此早已习惯。从八岁起随王妃在金陵至今,身边从来不乏监视。最近一段日子,他看到自己母亲眉头日益深锁,纵然乐天,心里也不是没有恐慌。此刻听到徐若麟的声音,便如独自行走夜路时见到亲人般,一下充满了兴奋。
“师傅,我这些天没偷懒,都在用功读书习剑。你前次教我的,我已经熟了。我练给你看!”
他一个鲤鱼打挺便从榻上跃起,要去拿剑。
徐若麟道:“下回我再看。你去把王妃叫到这里来,我有事。”
赵无恙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我这就去。师傅放心,这时刻府上那些狗子都去睡了。便是醒着,他们也不敢到我这里来。”
这平王府的人都知道,世子乖戾无比,扬言谁若未经允许踏入他住地一步,左脚进,砍左脚,右脚进,砍右脚。一日有个下人犯触被发现,若非王妃阻拦,腿便真要被他砍下了。那些被派遣而来的人,只得到过监视王妃世子的上命,却不敢真得罪他们。所以自此,再无人敢踏入这院落一步。
徐若麟微微一笑,目送赵无恙飞快穿了衣服,闪身而出。片刻之后,王妃萧荣匆匆而到。
“师傅,我去外面守着。”
赵无恙很快离去。
徐若麟点了桌上的灯,见萧荣一身常服,长发只随意拢成一把垂下,脸色比起前次见到时还要不如,只一双眼睛却仍极是有神,上前待要见礼,萧荣已阻了他,道:“徐大人深夜前来,必定有事,说来便是。”
徐若麟也不再客套,立刻道:“今日我从内廷得到消息,昨夜皇上夜召方奇正和廖时昌,深夜不散,所议之事,想必与王爷有关。若麟奉王爷之命留在金陵,便是要保王妃与世子平安。因事关重大,特此深夜来报,请王妃与世子做好准备,我会尽快护送你们离去。”
徐若麟这话,半真半假。赵勘与内阁两大首辅昨夜秉烛密谈,这自然是真。但即便没收到这消息,他也知道是该护送王妃母子离开的时候了。已经入十一月了,再过些天,皇帝便会发布他继位以来谋划许久的撤藩令,而两个月后的这时候,元康一年初春,平王赵琚便会扯旗反抗,嘉庚之乱开始。一旦皇帝决定动手了,他再想从金陵这个铁桶中把萧荣和赵无恙送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烛火中,萧荣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终于来了,这一天……”
徐若麟注视着她。
萧荣沉吟片刻,终于望向徐若麟,道:“徐大人,多谢你前来报讯。只是,你带无恙走便是,我留下。”见徐若麟踌躇,立刻又道,“徐大人,你带无恙一人走,便已是件艰难事了,何况还要带上我?一旦我也走了,这府中耳目众多,皇上立马便会得知消息,到时追兵之下,我怕难以成事。无恙一人走,我在府中,还可掩人耳目数日。那时想必你们已经脱离险境。”
徐若麟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对于面前的这位平王妃,他一直是心怀敬意的。不止为她的气度与见识,也出于对她父亲萧振业的敬重。当初他还是少年时,因平王与萧振业的关系,亦曾在大宁他的麾下历练过一段时间,得到过他不少关于军阵作战的提点。只可惜,曾威震东北的一员英雄大将,后竟折于一场堕马。至于是否真正是意外,恐怕永远不得其解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不欲独自留她一人。一旦他带走了赵无恙,过后想再回来救她出城,此事之难,即便是连他,也没有几分把握。
萧荣见徐若麟不语,道:“徐大人,无恙只叫你一声师傅,你便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甘为他用计奔走,我是无恙的母亲,只要他能安全离开,我又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徐若麟道:“王妃果然是女中英杰。既如此,我照王妃吩咐办便是。等世子安全后,我必定会再回来。到时再谋搭救王妃之计。只要有一线希望,绝不会弃王妃不顾!”
萧荣微微一笑,朝着徐若麟走了两步,忽然朝他跪了下去。
徐若麟大惊,急忙抢上前去要扶,却被萧荣避开,朝他叩了个头,抬起身时,目中已微微有泪光闪烁。
“徐大人,我把我儿子的性命交托给你,你亦是冒着性命危险去做这事。故我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向你如此表达我的谢意,求你一定要护他的周全。此恩此德,我今生若无法相报,来世必定也会结草衔环!”
徐若麟不再拦她,只朝她回拜一礼,沉声道:“王妃放心。徐某便是血溅三尺,也必定会将世子送到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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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之后,恩昌伯爵府的王氏便备了礼,坐车到了国公府。早得了消息的廖氏去迎。两位夫人细细叙话后,王氏叹道:“本也知道这时节不该来相扰,只挂念亲家母,这才贸然具信,亲家母千万莫要怪。”
廖氏忙道:“咱们一家人,哪里还讲究那么多。亲家母今日既来了,何不去探望下初念?这孩子也不容易。我那日一收到你的信,便把消息告诉了她。她应正盼着吧?”
王夫人想的,就是来看自己的女儿,见廖氏提了,自然也不多说,再坐片刻,便被送去濯锦院。
初念确实早两日便知道了母亲要过来的消息。原本就正想着要见她。心想再等几日,等自己伤都好了,哪怕廖氏不高兴,她也要写封信送过去。此刻得知她要来,自然高兴。盼了两日,今天一早就起来了。脚虽还没好全,却也不妨碍她在院里等着。
廖氏陪王氏到了濯锦院,不过稍坐片刻,便起身离去了。
王氏一眼看到女儿时,见她通身素白,比起前次看见时,仿似又瘦了些,眼圈一红,泪便掉了下来,握住女儿的手,道:“娇娇我的女儿……苦了你了……”
初念见到母亲,忍不住便扑到她怀里默默落泪。半晌,母女二人才止住泪,细细地说了许多话。初念问了弟弟及祖父,王氏说都好,“继本说也想一道过来探望,只不方便,才被我劝阻了。”
初念擦了泪,微微笑道:“弟弟他们都好就行。我也没事了。”
王氏看了女儿片刻,想到她花样年纪,往后便要孤苦到老。虽过来时,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说那些惹人伤心的话,此刻却止不住又是心酸,摇头哽咽道:“娇娇,往后你可怎么办……”
初念深深呼吸一口气,凝视着王氏,慢慢道:“娘,倘若我说,我想离开国公府,回咱们司家,你会应下吗?”
☆、第二十八回
王氏一怔;随即道:“女儿,娘晓得你此刻慕亲。只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寡媳回娘家守的理啊!你若实在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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