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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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琥珀-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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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珍珠、翡翠、美玉造成的花饰与她一身华丽的喜服交相辉映,绚烂夺目,夕阳也为她镀上了一层层柔和的金黄。

秋水的一头黛色的青丝,被高高地挽起,结发束在步摇和凤冠下。

凤冠上覆着一张嫣红的鸳鸯帕, 覆盖了她的一双深髓的秋水。

我不敢出现在秋水的周围,也不忍让她察到自己的身影。

因为知道,这对我们而言都是一种锥骨切肤的残忍,既然她选择了入宫,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是不使她再有痛的牵挂。

于是,我匿藏附近的一处高檐上,一如毫不能与之相干的过客。

但,此时,在后面围观的小孩儿可能已经腻倦了这种繁重亢长的仪式,他们不约而同地自顾自地玩闹嬉戏起来。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熟悉的童谣,又在这长巷后面,一遍一遍清脆和唱。

听着这曾经多少在年少时被一唱再唱的歌声,那刹间,秋水骤然回首……

当时的风突然间凛冽起来,肆意地张牙舞爪,秋水的喜服在风中翩跹扬动着,而风一下子将她头上的锦帕吹走了。

我看到,映目而入是她令我日夜梦寐的满泓秋水,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笑了。

那如同涟漪一般徐徐散开的笑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似水般的月光。

心无彩凤双飞翅,心有灵犀一点通。

是莫名的默契,让她隔过了万水千山地知道,我在此处,一直地守在此处。

一袭风飘的红裳,两颊酡红的胭脂,扣人心弦的盼颦巧笑,丹绯的樱唇仿佛在问:今夕何夕?

执着的目光中是无尽流泻着绝代的风华,秋水笃定的神情,让我明了,她要在所有灿烂的初衷即将归于灰烬前,为我展放最动人的一缕美丽。

知我者莫若秋水,在那一刻,在这可以使所以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笑妍中,仿佛天地,只有,我她。一切全然置于度外,我暂时忘却了悲,灭去了痛,

“娘娘万福,万福。贵人出路引风雨!”

是喜娘,她马上又取出一块大红帕替秋水覆上,迎亲的宫乐又再惊天动地的响起。

暮色重,几留重。

我目送着秋水登上凤辇,消失地茫茫四合夜色的残阳中。

而我的手上,又多了一块锦绣红帕,石榴嫣色的流苏拂动着面颊,提醒我:秋 水 走 了。

大婚的礼乐在城里城外,不断地此起彼伏,这他人眼中喜天欢地的天籁,却凌迟我心的离别曲。

我不断地痛饮着各种或知道或不知道名字的酿酣,希望在醉里忘忧。

“别再饮了,哥哥,这只是断肠酒。”

“宸弟,为兄喝的是黄婆的忘情汤。”

可是,事与愿违,我越醉越清醒,无奈的心悸、欲绝的悲痛,时时噬食着本来已经无法合愈的伤口。

我一次一次地要宸将玉杯满上酒,一次一次地在院子中回风舞雪。

碎的是我不成章法的青锋剑影,碎的,更是死止的心。

我要离去,远远地离开大理。

因在大理的每月每日每时每刻每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秋水的影子,都漫留着她的气息。

所以,决定飘泊,我决定浪迹,心已经无根,无处可为家。

母亲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所有人都要经历不如意和痛楚,只有当他可以自己爬起来时才方能将伤口治愈。

她只是派了六名亲王府的仆人,作了我的随从。

离开大理,往北,我踏足了大江南北。

在各大小风月楼中的衣香鬓影中,总有我不断流连的身影。

我每每都在独自坐在一隅,无言静静地旁观着烟行媚视的女子,她或她,或她或她,有着秋水的眼睛,秋水的鼻儿,秋水的黛发……

在这些苦心拼凑的片影残像中,一次又一次地醉去。

一转眼,快三载过去了。

此日,西湖畔芙蓉舫上,我遇到了她,一个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与秋水相仿的绝色女子。

但她的笑妍,她意外中的回眸一笑,让我几乎冲口而出,唤了秋水的名字。

但出声,又怕亵渎了秋水与她相似的美丽。

于是,在这次意外中,她成了我的红颜知己。

我也在情不自禁地告诉了她,关于与秋水之间一去不返的过去。

记得,秋水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她只是一刚落地的手抱婴孩。

粉嫩的面儿上,在茸毛的发间朦胧是一双渴睡的倦眼,小小的口儿一张一开地嘟着,藕色的手指握成小拳……

那年,我五岁。

童言无忌,我冲口而出说,

“好可爱的娃娃哦!母亲,她比父王做的泥人儿比好看多了。母亲把她送与孩儿吧!”

沈园,风在林间,迎着扶疏的阳光起旋舞着。

我们踩着地上斑澜的影子、或黄或翠的树叶追逐着无忧的岁月,一任茵草的晨露沾湿了自己快乐的豆蔻风华。

涉水采芙蓉,啖着青莲子惊飞了小荷尖上多少驻足的蜻蜓子,巧笑嬉嬉,手簇秋千架荡过了几许春夏秋。

每每日薄西山,母亲与侗夫人总是忍俊不及地笑骂着呆儿,因为我与秋水的头上,插满了并蒂芙蓉或香沁人的雪茶花。

我们不知不觉地睡在繁茂的树下,鸟语鸣虫,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首李白的乐府,一遍一遍地在山涧水渚之中响起。

醒来时,暗香浮动,身上遍是无数梦中的落英,缤纷花雨满鬓发……






第四章 暗香 第二节 琴声



段睿:

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眼。

这是我带着随从来到西湖的第一个月夜。

万里青天,升起一轮冰玉,湖波荡漾揉醉一片琉璃。

水畔的画舫争奇斗艳,红舟华楼与翠荷相映成趣,灯火日昼澄亮了满江平湖,处处绮罗香风,好个纸醉金迷繁盛。

但唯独断桥旁边的一只画舫,别具一格。

整个船身都绘上了雪白的芙蓉,及田田绿荷叶,仿佛凌驾迷朦的轻雾中。

对此,我漠然,别具一格,不过是青楼店家的招客之道罢了。

果然,上船的酬金也是最昂贵的。

踏入芙蓉舫,却也是出奇的清雅,从侍俾到姿客,从二小到歌妓无不均淡妆素服面人。

船中的客人都是贵气殷富的权绔,风骚墨客文人,不是在吟诗作对就是对酌赏月,没有了平日在寻常风月场惯见的豪饮猜枚,吆骂调笑。

我依旧是只是淡淡一笑,独坐在偏僻的一角。

笑这明明是混沌浊世,何必众人皆醉我独醒;叹此画舫的女娥身误入风尘,饱受凌辱苟延残喘,却苦苦出污泥而不染。

须知道,世情恶,人心苦,人苦于执着。

但执着,执着又能如何呢?不过落个满心哀,徒劳的无奈。

方坐下,我又习惯地唤来小厮上酒。

“小二,来一壹上好的雨前龙井,我家公子这厢不饮酒了。”

我诧然,因为说话的,是我六名随从中最年长的一位,他是王府的老管家。

打发了小厮后,他真诚的眸子投向我,动容地道,

“少主,舟车劳顿初到此处,也难得这明月良辰,今日听老奴一言,以茶代酒了吧,保留身子。”

三年了,整整快三年了,他们六人不远千里地离乡别井跟着我,自始至终都是无怨无悔。然而,对于我这个不长进的少主,却是无微不致地悉心护料……

我无言,侧目,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其实,我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已经湿润了的双眼。

突然,一阵特别的清脆悦耳的琴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寻声望着,在大厅前面筑了一个雅台,台上的正中央放了一道硕大的屏风。

其实屏风,是在风月芳坞中最寻常之物,因它的若隐若现,恰到好处。屏风后面总会令众人客浮想联翩,不断地臆测在那后面的是一位如何绝代风华的佳人……

但是这次将我吸引住的,是屏风后面美妙迤逦的乐声。

“天啊!是凤首箜篌!”

从乐器明幻映在屏风的影,我知道,这与非同寻常的天簌,出自坊间罕见的古乐…………凤首箜篌。

箜篌自西域传入中原,兴于汉盛于唐。

唐代诗人赞美箜篌者颇多,如张祜曾写:“左手低,右手举,易调移音天赐与。大弦似秋雁,联联度胧关。小弦似春燕,喃喃向人语。手头疾,腕头软,来来去去如风卷”。

之后皆因其难于造诣及乐曲失传而逐渐消声匿迹了。

而如今,竟然不期地在此处见识到这凤首箜篌。

“这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奉茶的小厮,也听得津津乐道,一面的傲然,

“我家主人的箜篌,乃此地一绝。”

这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如此说实不为过之,绝的岂独是这箜篌,更绝是乐师的造诣。

箜篌,在她的指尖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听!那婉转的声音,不就是琴弦勃动不止的呻吟吗?

梵音天簌,穿过了清雅宽敞的船楼,和着微涛拍桨韵,在这出尘的声音中,风止了,树静了,湖如镜,月醉了。

琴声在诉说,诉说着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男子始乱弃妻的故事,一个女子至死不悔忠贞救夫的情诗。

初遇、邂逅、定情、惊变、弃妻、遇险、救夫、情逝、死别……

如哭如泣地娓娓道来,万缕柔情燃尽于天地动容的悲壮中,曲终时无人不黯然神伤。

为乐师的登峰造极,更为她恸扣人之心弦。

在这琴声中,我仿佛又再见到了秋水,那天消褪于残阳中倾国倾城的笑。

一滴一滴,杯中的上好的雨前龙井,为何多了难以尽下咽的咸涩。

人间万苦心最苦,九死不悔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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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香 第三节 白蛇



芳草远,斜阳醉。弄弦歌宛啭,顾影衣清媚。

人去后,相思如缕无从寄。

杯中的,是我的泪吗?原来,我还有泪。

我一直以为,在那个秋意萧杀的黄昏,为那个至铭心刻骨的如花笑妍而流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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