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的汉人互相征伐,这其中到底是谁挑起的战事,是谁想趁机占据边郡,目前尚不清楚,他希望得到汉人的信任,愿意帮助汉人平定辽东叛乱。
公孙瓒认为蹋顿胡说八道。蹋顿在辽西、辽东势力强悍,辽东的情况他不清楚那还有谁清楚?如果乌丸人坚决站在汉人一边,凭借辽东、玄菟、乐浪三郡的边军和乌丸人的铁骑,鲜卑大王柯比熊和扶余王尉仇台根本无法兴风作浪,至于高句骊人、挹娄人更是不堪一击。辽东叛乱的罪魁祸首就是乌丸人,就是蹋顿,杀光这些乌丸人,辽东的叛乱就平息了。
王泽和余鹏多番劝阻,但公孙瓒固执己见,拒不接受。他是征北将军,幽州兵事他说了算。王泽和余鹏无可奈何。
公孙瓒在边疆打了几十年的仗,粮草不足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粮草他一样可以奔袭千里击杀敌寇。公孙瓒带着三千铁骑一路烧杀掳掠,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乌丸人被激怒了,多少年来的仇恨被重新点燃。蹋顿于是和柯比熊联手,把公孙瓒诱到了白狼山。
公孙瓒和他的三千铁骑全军覆没。
三天后,乌丸人把公孙瓒的人头送到了肥如城。
公孙瓒的阵亡,辽东局势的恶化,把冀州大捷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
“辽东叛乱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鞠议把余鹏的书信递给身边的张燕,抬头望向大将军李弘。“伯翰(余鹏)为什么至今还没弄清楚?他在幽州干什么?”
“伯翰陆陆续续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李弘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最近,辽东也有不少人乘船逃到了右北平和渔阳散播了一些传言,但因为这些消息都未经证实,所以伯翰不敢随意上奏。”
“大将军,能说说吗?”阎柔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悲声问道,“都是些什么消息?”
李弘指指司马懿,示意他详细解说一下。
“根据各种各样的传闻,我们发现辽东太守公孙度有点问题。”司马懿谨慎地说道,“当然,这仅仅是我们的估猜。”
公孙度在最早的一封奏报中说,鲜卑人、乌丸人、扶余人联手攻击玄菟、辽东和乐浪三郡,由于玄菟郡和乐浪郡措手不及,两郡太守均遭杀害,于是他的军队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杀到玄菟郡,一路南下攻击乐浪郡,但问题是,他有这样的实力吗?如果他有这样的实力同时在三个战场开战,边郡诸胡还敢贸然入侵?据我们所知,这几年公孙度把辽东治理得很不错,不过从没有听说他曾擅自扩充军队。既然他没有这么多军队,那他用于抗胡的军队从何而来?
公孙度在第二封奏报中说,他正在和胡族铁骑激战,然后就再也有消息,而也就在这段时间内,从辽东逃出的人却说公孙度和胡人联手叛乱,大肆捕杀和他作对的辽东豪族。
从以上两种情况来分析,我们可以肯定公孙度没有足够对抗胡人的军队,但他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占据三四个边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公孙度和胡人联手叛乱了。
假如公孙度真的叛乱了,蹋顿肯定有份参予,即使没有参予,他也肯定得到了公孙度的好处,否则公孙度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发动叛乱,而蹋顿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瞒我们。至于公孙大人对乌丸人的杀戮,起因恰恰就是因为乌丸人挡住了公孙大人进兵辽东之路。如果乌丸人真的愿意帮助我们,愿意出兵和公孙大人一起杀进辽东,公孙大人在这种危急时刻绝不会不顾大局,肆意杀戮乌丸人,激怒乌丸人。
公孙度叛乱了,乌丸人明里暗里帮助他,那么公孙度和蹋顿的倚仗是什么?他们难道不怕大将军和我们的铁骑大军?我们估计这和鲜卑大王柯比熊有关。
冀州大战后,河北短期内无力再起兵戈,但面对辽东这种状况,不能弃之不顾,尤其是在公孙大人战死后,这仗不打也得打了。不过,我们征伐辽东的军队数量不会太多,虽然出兵了,但因为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有叛军,有鲜卑人、乌丸人,还有扶余人、高句骊人和挹娄人,所以我们未必能平叛。
当我们把能动用有限的兵力和财赋投入到辽东战场后,柯比熊的鲜卑铁骑随即就能进入大漠。
大汉今日的危局天下皆知,河北面临的困难谁都知道。此时的确是鲜卑人重新夺回大漠的最佳时机。如果大漠上的鲜卑诸部纷纷响应柯比熊,我们马上就会失去大漠。
此刻河北元气大损,有限兵力又陷在辽东战场,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柯比熊夺走大漠。大漠一旦失去,柯比熊就可以从北面威胁河北,那么,我们只有撤出辽东,把辽东拱手让给公孙度和乌丸人。而这正是公孙度和蹋顿胆敢联手鲜卑人发动叛乱的倚仗。
辽东不过是个诱饵,是柯比熊妄图夺回大漠的诱饵。
这个诱饵包括公孙度的叛乱,包括乌丸人、扶余人、高句骊人和挹娄人在辽东的生存,但这个诱饵最初对我们的吸引力并不大。但公孙瓒大人战死后,这个诱饵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不得不去吞噬的诱饵,一个明知会上钩还要去吞噬的诱饵。
大帐内寂静无声。
“司马大人,你说的这一切,到底是你的猜测,还是柯比熊……”麴义眉头紧锁,将信将疑地问道。在他看来,柯比熊那个小子不可能有这份才智。
“我也希望这是猜测。”司马懿苦笑道,“但诸位大人可以想想,当年落日原大战,慕容风在临死之前,既没有把中部鲜卑交给弥加,也没有把中部鲜卑交给熊霸,而是交给了年轻的柯比熊。由此可见慕容风对柯比熊的信任和赏识。今年,弥加不但把东部鲜卑交给了柯比熊,尊奉他为鲜卑大王,帮助他重建了鲜卑王庭,这已经足够说明柯比熊的本事了。我可以肯定,柯比熊志在大漠,而不是小小的辽东。”
“砰……”阎柔怒视李弘,一拳砸到案几上。“当年就应该把他杀了。”
李弘面色一僵,神情非常复杂。
赵云轻轻拉了阎柔一下,低声劝道:“子玉兄,当年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两败俱伤,怎么杀他?你这么说不是让大将军难堪吗?”
柯比熊和大将军、和风雪夫人的关系北疆诸将都知道,阎柔这话说得实在不是时候。但公孙瓒的死极大地刺激了阎柔,刚才可马懿那么一分析,好象柯比熊设下的这个诱饵之计的关键就是杀死公孙瓒,这让阎柔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就跃马扬鞭杀回幽州。
“我要去幽州。”阎柔拱手对李弘说道,“请大将军即刻下令。”
李弘苦涩一笑,“你不要急。此刻就算你赶到幽州,在大雪来临之前,你也无法杀到辽东。此次军议主要是商定应对之策。商议完了,你如果坚持要去幽州,我可以替你奏报朝廷。”
阎柔知道李弘说得在理,无奈悲苦长叹,低头不语。
“司马大人,柯比熊志在大漠,蹋顿、尉仇台大概是为了生存,但公孙度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麴义想了一下,又问道,“公孙度叛乱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了解他,所以我无从揣测。”司马懿抱歉地笑笑,“当年公孙度曾是徐荣大人的长史,和徐荣大人是同乡。公孙度能出任辽东太守,还是徐荣大人出的力。据说当时徐荣大人向董卓讨要了一份圣旨,公孙度拿着这份圣旨就上任了。”
司马懿此话一出,大帐内的诸将顿时神色紧张,就连悲愤不已地阎柔都吃惊地抬头看着大将军。这事怎么扯到了徐荣头上?如果将来有事实证明公孙度的确背叛了朝廷,那徐荣肯定要受到牵连。
“公孙度的事目前仅仅是猜测。”田畴急忙解释道,“也许现在公孙度大人正在和胡人激战,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讨论了。当务之急不是辽东平叛,而是稳定大漠,要防止柯比熊联手大漠上的鲜卑诸部发动叛变。”
“你等等……”麴义猛地站了起来。司马懿这时突然说出公孙度是徐荣长史的话,肯定有某种暗示。麴义和徐荣多少年的交情,他岂能不问问清楚。“大将军,朝廷是不是认定公孙度已经叛乱,把矛头对准了子烈(徐荣)?”
李弘长叹不语。贾诩、田畴、傅干等人面显忧色。
吕布大惊,跟着站起来望着李弘说道:“大将军,此事是真是假?”
李弘痛苦地闭上眼晴,连连摇头,“我现在恨不得一分为四啊……晋阳、冀州、大漠、辽东……好了,好了,冀州的事解决完了,我马上回晋阳。”
“大将军……”麴义非常激动,还要说话。但李弘打断了他,“朝廷的事,牵扯太多,你不知道也罢。子烈不会有事的。”
“大将军……”吕布惶恐不安地喊了一声“只要我还是大将军,就没有人可以动子烈。”李弘用力一挥手,“这事不要再说了。”
麴义愤怒地一甩手,一屁股坐了下去。吕布眼里露出一丝杀气,悄悄冷哼了一声,缓缓坐到了麴义身边。
田畴继续自己的话题。他把北疆和大漠的形势仔细分析了一下,然后说道:“从目前形势来看,柯比熊走这一步棋,显然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周密策划。”
“诸位大人想想去年,步度更先是主动挑起战火,杀了骞曼,然后柯比熊出面,在胡族诸部来回斡旋,左右逢源。既展示了他的实力,又拉拢了鲜卑诸部。而步度更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秋天,背后更是有他的暗中支持。今年,因为骞曼已经死了,步度更也被赶到了大漠极北,弹汗山王庭的后代已经没有了,所以柯比熊在弥加和熊霸的支持下,顺利地得到了中部和东部鲜卑所有部落的支持,毫无争议地坐上了鲜卑大王的位子。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得到拓跋、舞叶等鲜卑大部落的支持,重新占据大漠也是有可能的。”
田畴环视帐内诸将,“现在我们回过头去看看,不难发现,这都是柯比熊处心积虑,早就设计好的。如果今年没有冀州大战,估计过几年当我们南下平叛时,他还是要做同样的事情。称雄大漠肯定是他毕生的梦想。”
田畴转头看看陷入沉思中的李弘,稍稍提高了声音,“我们都轻视了这位鲜卑人的年轻首领,他或许将成为大漠上第二个慕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