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犹豫了一下,凑近袁绍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人不能不考虑。”
“万一?”袁绍苦笑,反问道,“万一洛阳失守,袁氏一门还能支撑多久?李弘篡夺了天下,袁氏一门还有存身之处?就算我把显甫送出去了,但现在显思(袁谭)在豫州,显奕(袁熙)在南阳,各有军队,显甫哪有容身之地?”袁绍伸手拍拍逢纪,轻声低叹,“人生一世,无时无刻不在拼搏,我也是,你也是,显甫也是。赢了,他就能得到一切,输了,他将会失去一切。就这样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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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益州,广汉郡,涪城(今绵阳)。
刘备、庞义合兵一处,从江州(今重庆)北上赶到垫江(今合川),大军稍事休整,在粮草辎重齐备后,随即沿涪水北上,连克德阳、广汉,逼近涪城。
涪城素来是蜀道的咽喉,其北面就是剑门关,有金牛、米仓、洋巴(后叫荔枝道)三条古栈道越巴山而入汉中。其西面有阴平小道可通陇西。其南面就是涪水可连巴郡下江陵。其南面两百里外就是成都。拿下了涪城,则蜀郡无险可守,虽然成都之前还有鹿头关、白马关,但因为地处平原,已经无法挡住一泄而下的大军了。
此时涪城守将邓贤已经得到消息,严阵以待,而刘备的大军却饱尝痛苦。
西征军的将士们对巴蜀气候非常不适应,加上时处严寒,减员非常严重。大军到了巴郡后,粮草辎重的运输都由巴郡的民夫负责。但因为路途艰险,巴郡征调的民夫又少,粮草辎重的运输极其困难,大军不得不数次停下来等待辎重营。
刘备和将士们本来对夺取成都信心十足,但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大军士气倍受打击,军心已经开始涣散,感觉成都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西征军摇摇晃晃地赶到涪城后,刘备断然决定扎营休整,暂缓进攻。虽然庞义一催再催,但刘备就是不答应。大军休整期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等人仔细查看了地形。面对涪城险要的地势,刘备等人非常沮丧,一筹莫展。关羽、张飞、简雍是幽州人,孙乾是青州人,縻竺、曹豹是徐州人,他们对巴蜀非常陌生,此刻站在巴蜀的崇山峻岭之间,一帮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好在蒯良有先见之明,让甘宁、伊籍、诸葛亮、庞统等人跟随车骑将军营,给刘备出谋画策。
甘宁和庞义的意见一样,认为从内水北上攻击,最重要的是速度,要出敌不意,一旦让敌人增兵驻防涪城,攻击难度将大为增加。但现在西征军的运输船只还在涪水上慢慢地逆流而进,巴郡的民夫还在用扁担把船上的物资慢慢挑到大营。大军的粮草军械严重不足,即刻发动攻击损失太大,西征军承担不起。
刘备坚持要军队休整,他一面命令孙乾、縻竺督促民夫加快运输速度,一面命令简雍、诸葛亮和庞统三人指挥工匠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攻城大战。
此刻,刘磐、赵韪的军队已经沿着外水顺利杀进,攻克了犍为郡的南安城(今乐山),和刘璋的军队在武阳城(今彭山)一带展开激战。他们距离成都还有一百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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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河内郡,河阳大营。
虎威中郎将司马懿、虎牙中郎将魏延、荡寇中郎将沮鹄、河内太守郑演等十几员文武大吏聚在中军大帐内军议。
司马懿站在地图前,给各部将领解说攻击之策。
“孟津是洛阳的北大门,历来为洛阳外围的兵事要地。攻破了孟津,南下进击五十里便是洛阳城,所以……”司马懿面对众将,微微皱起了浓眉,“我们率先突破洛阳的外围防御,兵临洛阳城乃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反,如果我们未能做到这一点,则是我们虎威、虎牙两营的耻辱。”
“大将军认为,孟津、小平津距离洛阳非常近,袁绍在此必屯有重兵,他要求我们马上发动佯攻,以牢牢牵制敌军,帮助大军主力从洛阳西面的函谷关和东面的虎牢关强攻突破。”魏延坐在案几后面看看帐内诸将,“诸位大人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们是佯攻,是牵制兵力,是辅助战场,在大将军看来,我们根本不可能夺取孟津,杀进洛阳。”
“我们兵力严重不足,我们攻得越猛,孟津一带的叛军就越多,因此我们想攻克孟津,难度不仅仅是太大……”何仪看看司马懿和魏延,脸显不满之色。两位年轻的大人少年得志,不但都长得高大威武,而且还都受到了大将军的看重,此刻又同在河内战场,建功立业的心情急切当然可以理解,但不能不顾现实,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何仪在黄巾军中资格很老,他在中原战场上投降后随司马懿、魏延到了河内战场,刚刚开始还比较温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这次大将军授命纪灵、陆勉、刘辟等人组建新军,他三番两次书告大将军,吵着要去颖川战场追随纪灵,但都被大将军婉言拒绝了。大将军说河内战场上大都是兖州、荆州、徐州和扬州的士卒,需要你这样的老将坐镇,待时机成熟,我再把你调到纪灵将军麾下。大将军不同意他离开河内,但河内战场上的两位年轻统帅,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日子过得很难受。
何仪转头看看四周,见各部将领都眼露赞赏之色,显然是支持自己的说法,胆气更壮,“大将军让我们率先攻击洛阳的目的是尽可能打乱袁绍的兵力部署,以便给主力大军突破洛阳外围创造机会。这是我们两万大军可以做到的,大将军的命令没有任何错误。两位大人刚才那番话,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魏延冷“哼”一声,刚想反驳,司马懿挥手阻止了他,“何大人,如果我以不到三千人的代价拿下孟津,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何仪愣了一下,和四周诸将互相看看,均是一脸嘲讽。“司马大人,那你有何妙计?”
“时机未到。”司马懿坦然而笑,手指众将说道,“待我拿下孟津,杀进洛阳,帮助诸位大人建下了功劳,你们该如何谢我?”
诸将将信将疑,都没有说话。何仪一掌拍到案几上,大声叫道:“两位大人若能率先攻克洛阳,我从此追随两位大人誓死奋战,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好……”司马懿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诸位大人耐心等待,我定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你们继续听我说……”
孟津一段的黄河大约一百二十里左右,其中较大的渡口有孟津、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硖石津、水平津和富平津七个渡口。其中,小平津在中平元年黄巾起事的时候,由大将军何进在都亭设关,由于关隘距离黄河近在咫尺,没法打。
叛军目前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一带,其它四个渡口的防守兵力较弱,所以我们此次攻击,以一部兵力佯攻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以主力攻击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先渡河在邙山脚下扎下营寨,全力重建河阳大桥。河阳大桥早在我们攻占河内的时候就被叛军烧毁了,没有大桥,粮草辎重的运输速度将受到严重影响。我们之所以率先强攻洛阳,重建河阳大桥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魏延接着把各部的攻击方向做了详细说明,“诸位大人即刻回营做好准备,三天后发动攻击。”
“今天就不留大家吃饭了。”司马懿笑道,“打下孟津后,你们请我和魏大人吃饭。”
三月中,孟津。
朝阳初起,雄伟的黄河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滔滔浊水在淡淡的雾霭中掀起层层大浪,清爽而微带凉意的河风轻轻拂过关隘,悄然没入了层峦叠嶂的邙山之中。
城楼上的大纛在风中狂舞,五彩缤纷的战旗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着矫健的身姿。值卫士卒抱着长矛,微闭着惺忪的双眼,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的河面。
一面张开的风帆突然冲出了雾霭。
值卫士卒眨巴了一下眼睛,浑身上下蓦然掠过一丝寒意。
更多的黑色大帆翻涌而出,就着一艘高大的楼船霍然出现在河面上,乘风踏浪而来。
“北疆军……”值卫士卒脸色骤变,低声惊呼。
“北疆军来了……”更多的值卫士卒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擂鼓……擂鼓……”值卫队率突然惊醒过来,沿着城墙飞速狂奔,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擂鼓……北疆军来了……”
“咚咚咚……”战鼓擂响,低沉而恐惧的鼓声声传四野,整个邙山都在这瞬间被惊醒了。
鼓声响起的时候,韩琼正坐在屋内悠闲地享受着自己的早饭,一樽酒,一盘羊肉。
冀州大战的后期,他在怀城战败,和郭图等人狼狈逃回。郭图被赶到了长安,而他则被降职赶到了八关养老。韩琼是冀州势力中的中坚人物,袁绍借口剥夺了他的兵权后,沮授、田丰等人也先后倒台。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就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仅仅一年,联军在中原再次战败,兖州、河内全境丢失,北疆军直逼洛阳城。
本来韩琼以为自己和沮授、田丰一样,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想想淳于琼,和袁绍的关系多少年了,还不是一样被杀了。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正是因为淳于琼死了,军中老将几乎被一扫而空,生性淡泊的韩琼反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被袁绍委以重任,以平北将军的身份负责戍守洛阳的北大门。
韩琼的雄心已经没有了,他坐在黄河边上,对自己的部下说,我在十几年前曾两次和李弘并肩作战,一次在冀州打张牛角,一次北征张纯,战无不胜。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战无不胜。当今天下,没人能击败他。我死之后,把我葬在邙山上。这里风景不错,既可以看到黄河,又能看到洛阳。我知足了。
过了不久,韩琼得知对面的北疆军统帅是司马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雄心突然被激发了。他非常生气,他觉得李弘太瞧不起自己了,我韩琼再怎么无能,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乳具未干的小子吧?打。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韩琼听到鼓声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微微皱皱白眉,然后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关内的校尉、军司马、长史等人急匆匆地冲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