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士卒躲闪不及,当即倒下两人,其中一人坠下壕沟,被数支竹刺洞穿,惨叫声凄厉至极。
小黑扯着嗓子高声怒骂,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冲到了对岸。
“快过去……”黄统一脚踹到棍子身上,“带上你的人,快点……”
“兄弟们,走,走,走……”棍子回头高呼一声,身形如箭,飞速冲出。
中午,北疆军顺利攻占第一道护城壕,并在对岸竖起了盾阵。
跟进部曲随后推进,铺设横木,以土覆盖桥面,并迅速做好了攻击第二道护城壕的准备。
小天子蜷缩在土台的边缘,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沸腾的战场,脸上的神情不停地变化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李弘走到他身边坐下,递给他半块牛肉干,“打仗好玩吗?”
天子低头看看那块黑乎乎的牛肉干,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在战场上,这是最上等的美味了。”李弘把肉干塞到他手上,轻声说道,“那些在前面奋战的士卒,只能吃点黑饼充饥,有时候饿狠了,又没有东西吃,只好喝点血。敌人的血也好,自己的血也好,只要能充饥就行。这个时候,生命是没有价值的,活着也不过是一种奢望。”
小天子似懂非懂。他默默地接过肉干,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怕吗?”
小天子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朕想回家。”
李弘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应该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应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田野上玩耍,而不应该在战场上接受这种死亡和痛苦的煎熬。自己似乎做错了。李弘伸手把小天子搂进怀里,在他冰冷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本想说我明天送你回家,但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他不能半途而废,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五岁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他背负着中兴社稷的重任。他的命运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谁也无力改变。
“如果陛下害怕,臣就派人送你回营。”
小天子偎在大将军的怀里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什么时候能打胜?”
“三个月,或者五个月,或者……”李弘苦笑,“或者一年。”
天子傻呆呆地望着李弘,小嘴一撇,泪水立时淌了下来。“朕想回家。”
“那仗呢?不打了?”李弘指着远处堆放尸体的山坡,痛声说道,“那么多将士都阵亡了,谁替他们报仇?陛下是大汉的天子,是这些将士们的天子,陛下应该为他们报仇。如果陛下临阵逃脱,抛弃了他们,他们还会尊奉你为大汉的天子吗?”
这话小天子听得明白,不管仗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不能抛弃自己的兄弟,抛弃自己的手下。自己和一帮小伙伴玩打仗游戏的时候,最痛恨的就是逃跑者了。
小天子低着头轻声抽泣。他的确想姑姑,想回到自己温馨的家。
下午的攻击更加猛烈,双方好象都要把蓄积已久的仇恨全部爆发出来,更多的士卒倒在了战场上。
第二道护城壕顺利攻克。
三百台临车被推到了前方,六千名强弓手登上箭屋,向城上城下猛烈射击,但制高点被控制在敌军手上,北疆军无法压制敌军,导致大军攻击第三道护城壕失败。
黄昏时分,李弘下令停止攻击。
晚上的军议上,各部将领禀报了战况。
赵云、、于毒在东城的攻击同样不顺利。文丑、吴雄在南城的攻击严重受阻。司马懿、魏延在北城外闹腾了一天,虽然损失最小,但没有任何战果,白忙活了。
洛阳城太高太大,城内守军数量非常庞大,而制高点又无法控制,这是导致大军进攻受阻的主要原因。
“从今天各战场的消耗来看,石弹的数量将在十几天后严重不足。”傅干说了一连串的数字,然后继续说道,“根据战车营的估计,城内石炮的数量大约在三百台左右,最多不会超过四百台,而我们有两千多台,城内射下的石弹无法补充我们的损耗。”
“袁绍在烧毁洛阳城外的民居之前,迫使百姓拆毁了大量的房屋,得到了数量惊人的物资。相反,我们却失去了这些补充。”王凌接着说道,“大将军,我们最好尽快想办法收集石弹,否则半个月后,攻击就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这事你去办。”李弘挥手说道,“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继续攻击。”
“大将军,陛下今天怎么样?他是不是受惊过度了?”玉石忽然问道。
“还好。”李弘笑着安慰众将道,“陛下年纪太小,刚刚开始肯定害怕,尤其是看到鲜血和死人,哪能不恐惧?但他毕竟是个男孩。男孩这个年纪糊涂胆大,时间长了,慢慢也就适应了。诸位大人多鼓励他,让他坚持下去。”
“洛阳大战,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对于我们来说何尝不是第一次。这种规模的攻坚大战,我们也是第一次打,而且只能赢不能输,所以请诸位大人多想想办法。时间还长,我们要有耐心。”
诸将轰然应诺。
洛阳城内,袁绍设宴犒劳文武大吏。
今天的战斗大大增强了将士们守住洛阳的信心。洛阳就是洛阳,大汉的京都固若磐石,坚不可破。
送走诸将之后,袁绍和袁微、逢纪、审配等人在书房内商议攻防之策。
有件事他们都没有想到,那就是李弘派人到晋阳把小皇帝接到了战场。逢纪笑着说,这足以说明北疆将士缺乏攻城的自信。过去他们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哪里会想到洛阳竟然是这样一座无法憾动的城池?
“元图兄,李弘、麴义、张燕这些人什么阵战没见过?”袁忠摇摇手,“以我看,北疆军士气很高涨,早期的攻击一定会非常猛烈,我们必须坚持到冬天才能稍稍喘口气。”
袁绍很兴奋,喝点酒之后,面色更红润,他指着审配问道:“正南,你的看法呢?我们是否能坚守到援军来临?”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要我们一直能牢牢控制制高点,死死压制住北疆军的强攻,他们就无法登上城楼。”审配迟疑了片刻,望了望屋内众人,欲言又止。
“如果北疆军控制了制高点呢?”辛评马上问道,“北疆军登上城楼后,我们如何反击?”
“城内距离城墙六百尺(约今一百四十米)外有弩台,这些弩台和城墙上的门楼、角楼、各式临时楼台形成了交叉射击,北疆军一旦登上城楼,必死无疑,哪有立足之地?”逢纪不屑地挥挥手。“城墙加上门楼,我们的制高点至少有一百五十尺(约今三十六米),北疆军如何控制?难道他们要在洛阳城外筑一座接天塔楼?”
“李弘敢做吗?城内石炮一阵猛轰,立时化作一堆废墟。”王修得意洋洋地笑道,“守住洛阳绝对没问题,不过要取得胜利,击败北疆军……”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就要看刘表、刘备和曹操他们是否愿意出力了?”
“我们败了,他们离死还远吗?”袁绍信心十足地说道,“放心,没问题。”接着他望着审配问道,“正南,城防都是你一手设计的,从今天的防守来看,还需要什么改善的吗?”
“北疆军的石炮太多了。”审配担忧地说道,“我虽然预料到了,但没想到河北竟会有这么多石炮,而且还有可以发射百斤石弹的重型石炮。”
“百斤?”袁绍吃了一惊,“击中雍门大道的那块石头有一百斤?”
审配点了点头,“那块石弹陷入地面八尺深,太可怕了。另外,北疆军的弩台上肯定有超大型的弩炮,如果是连弩炮,那威力非同一般。”
“连弩炮失传很多年了,北疆军怎么可能有?”逢纪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们既然能造出石炮,当然也能造出连弩炮。”审配说道,“当年这些重型军械都部署在边塞要隘,也许有人留下了图纸,总之我怀疑那就是连弩炮,箭矢太密集了,普通弩炮不可能有那么大威力。”
袁绍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这么说,北疆军有可能登上城楼了?那你有何对策?”
“立即筑造傅堞。”审配想了一下说道,“城墙四周是环城路,这条道路和与城内各条大道相连。只要北疆军冲进来,城池必失,所以我们应该在这条环城路后修筑一道夯土矮墙,就是傅堞,形成城中之城的防御格局。然后再在傅堞前挖掘一道壕沟,内塞柴草。一旦敌军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墙。这样,我们就能据此火墙和城墙上的军队互相配合,里外夹击,把敌军诛杀于环城路上,再次把敌人赶出城。”
“好,就按你说得办。”袁绍断然说道,“砖石如果不够,就把皇宫的院墙拆了。”
众人大惊,袁微立即劝阻道:“本初,城内民居多得是,你为什么要拆皇宫院墙?”
“哼……李弘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把皇宫一把火烧了。”袁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狠,还是我狠?”
第二天,北疆军在西城战场上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攻占了第三道护城壕,逼近了护城河。
第八天,北疆军攻占了西城战场上的五道护城壕,但此刻北疆军还是没有找到夺取制高点的办法。虽然石炮、弩炮、临车上的强弓手竭尽全力,但因为无法有效压制敌军的射击,北疆突击部曲的伤亡越来越大,不得不暂时休战。
十月初十,护军将军贾诩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天子行辕。
西疆的局势依旧很严峻。从九月开始,羌人开始围攻翼城,但因为羌人缺乏攻城器械,再加上西疆百姓全部撤离,羌人找不到民夫,攻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贾诩估计西疆的冬天来临后,羌人必定会撤回金城、陇西一带过冬。
李弘询问可曾接到河西方面的消息。贾诩说没有,河西方面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如果柯比熊和雷子、步度更、弧鼎、弃沉等人的军队会合了,他们现在应该向天穹沙漠进发,否则他们很难抢在冬天来临之前切断河西羌人的退路。
李弘忧心忡忡,和贾诩谈到了洛阳攻坚一事。
“大将军,你应该到关中去看看。”贾诩叹道,“关中的百姓太苦了。西疆的难民,长安城的重建,栎阳宫的修缮,洛阳的大战,西疆的大战,朝廷诸府的搬迁,都需要他们的粮食,他们的人力,关中百姓已经难以为继了。”
此事李弘已经在徐荣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