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上去北疆人分裂了,但北疆人的势力却更大了。北疆人的中兴策略是一致的,在这个前提下,将来无论朝堂上发生什么事,北疆人都能屹立不倒。”
“但是……”筱岚担心地说道,“这里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此策让长公主势力更强了,也让天子势力从有到无而且飞速发展,十年后,两人可能会因为权力移交问题发生冲突。因为权柄的移交不仅仅是长公主和天子两个人的事,它直接关系到朝堂上所有势力的切身利益,没有冲突是不可能的。”
“你担心我和仲渊发生正面冲突?”李弘指着李玮笑道,“你放心,只要我们象过去一样互相信任,这种事就一定有办法避免。”
“为避免十年后的朝堂危机,首先要确保北疆人控制权柄。”李玮说道,“从目前这件事来看,北疆人的力量显然不够,我们即使控制了中书监,控制了军队,但依旧无法完全控制朝堂。这个事实我们必须承认,必须接受,在北疆人的力量不足以完全控制朝堂之前,我们只能韬光养晦,只能想方设法削弱、拉拢和分裂其它势力,只能利用天子、长公主和外朝三方权势互相厮杀的机会蓄积力量,等待时机成熟后再控制外朝,继而尽最大可能控制权柄。”
大将军同意李玮的说法,他和李玮夫妇就朝廷的局势发展商讨了很久,直到深夜才把两人送出府门。
马车即将离去的时候,李玮突然问道:“大将军,那道手令何时还给你?”
“你留着吧。”李弘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那道手令除了何风,没人能看明白。你留着它,算我对你的一个承诺。”
李玮感激地深施一礼,驱车而去。
李弘送走李玮夫妇后,直接赶到了后府内书房。
书房内,鲜于辅、张辽、傅干、王凌、蒋济等人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议拟定明天朝会上的奏章。
看到李弘进来,鲜于辅急忙迎上去,小声问道:“仲渊怎么说?他夫妇两人此时来见你,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有可能会让人误解你们已经和解。”
“当然要和解了。我们扶持小天子,他和公定(朱穆)等人辅佐长公主,如果不和解,这朝政如何处理?”李弘笑道,“我们和解了,外朝处境艰难,会加快分裂速度。外朝势力分裂得越快,对稳定朝堂上的三足鼎立之势就越有利。”
“这是仲渊说的?”鲜于辅皱眉说道,“在晋阳这段时间,仲渊的话我是越听越糊涂了。虽然我相信他的为人,但他的种种举动让人难以理解。难道北疆人分裂了,实力反而强大了?我很难理解,我一直怀疑仲渊别有居心。”
“想想十年后的朝堂危机,你就能理解了。”李弘叹道,“我们常年在外征伐,往往会被朝堂上的宁静所蒙蔽,忽略了朝堂下涌动的暗流。仲渊显然看出了危机,所以断然挑起事端分裂了北疆势力。仲渊对北疆的忠诚,我们无须怀疑,相信以他的深谋远虑,定能让朝廷安然度过危机。”
鲜于辅将信将疑地望着李弘,眼内疑色重重。
“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李弘无法隐瞒鲜于辅,只好低声说道,“长公主迟早都要还政于天子,天子一旦主掌权柄,他和很多大臣就要回到外朝。而依据现行官制,外朝权柄被严重削弱了,这种官制非常不合理,对社稷的长治久安极为不利。所以为了皇权和相权的制衡,他想逐步控制外朝,在中兴大业奠定基础后,利用天子和长公主对权柄的争夺,再次修改官制,把官制恢复到合理状态,让外朝掌控所有的相权。”
鲜于辅摇摇头,“这小子,头脑太复杂了,搞不懂他。”
“这很好理解。现在为了奠定中兴大业的基础,需要集权,需要把外朝丢到一边,所以官制要修改。等将来天下形势变了,中兴大业的基础稳固了,不需要集权了,相权和皇权需要制衡了,再把官制改回来。总之都是为了中兴大业,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李弘解释道,“现在外朝被丢到一边,北疆人成了众矢之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就算集权也办不成事了,怎么办?利用小天子,以帮助小天子储备实力为借口,把朝堂上所有势力的利益基础统统破坏,让朝堂上所有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重新选择依附对象,继而转移矛盾,缓解危机,并为将来妥善处置朝廷最大的危机做好准备。”
“外朝大臣都是笨蛋?难道他们看不出来这里暗藏的玄机?”
“谁能想到我现在就扶持小天子?”李弘冷笑道,“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仲渊逼我,我现在也不会冒着挟持天子以对抗长公主的罪名强行扶持小皇帝。我这样做的后果很麻烦。一是外朝的很多大臣可能认为我挟持小皇帝,转而都去帮助长公主对付我,而李玮自然是他们首要拉拢、依附的对象。这大概也是李玮非常自信能控制外朝的主要原因。二是依附我的大臣未必信任我,他们可能为了保护小皇帝才佯装依附我,也就是说,我和当年的董卓一样,随时随地处在危险之中。尤其是当李玮控制了外朝,长公主手握权柄又迟迟不愿还政于天子的时候,我只好和李玮联手逼迫长公主还政,其结果可能……”
“仲渊这小子是不是想死啊?”鲜于辅恍然大悟,怒声说道,“说来说去,他只相信自己,根本不相信大将军。”
“羽行兄,那时候,小天子已经长大了,长公主也罢,我也罢,仲渊也罢,谁能预料到小天子会在其中支持谁?到了那个时候,我和仲渊已经不存在互相信任的问题,而是如何让权柄顺利交接,如何让小天主政后继续控制中兴策略的实施问题。”李弘笑道,“仲渊这步棋难度太大,而且他至今还在走一步看一步,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但我却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怎么做?”
“贾诩贾大人到了洛阳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天子在主政之前,如果我把天下都平定了,把仗都打完了,天子就难建功勋,也很难统帅军队。在这种情况下,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怎敢把权柄交给一个被我挟持的懦弱的小天子?”
鲜于辅若有所悟,“十年后让小天子去平定天下?这么说,我们的确太急了一点,但是……”鲜于辅忽然苦笑道,“但是如果打下洛阳后,叛逆们纷纷投降怎么办?”
“想投降就能投降吗?”李弘嗤之以鼻,“他不打,我逼着他打。”
鲜于辅苦叹,“时间长了,叛逆们恢复了元气,仗就更难打了,将士们的伤亡会更大。”
“这不一定。”李弘摇手道,“和叛逆们相比,我们的实力要强大得多,我们恢复的时间越长,实力就越强悍,叛逆们反而不堪一击了。”
“十年?”鲜于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难以释怀地摇摇头,“这十年竟然如此重要?”
“当年董卓败亡的教训,你难道忘记了?”李弘说道,“我们一仗接一仗打,朝堂上危机重重,百姓不堪重负,将士们疲惫不堪,所有的矛盾都在中兴大旗下慢慢积累。一旦权柄交接失败,朝廷大乱,各地州郡趁势而起,我们怎么办?退回大漠?或者重头再来?大汉社稷还经得起这样的连续重创吗?”
“十年,不多不少,这个时间我们等得起。”李弘用力拍拍鲜于辅的肩膀,“我们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了。难道你不想享受一下长安城的雄伟和繁华?”
鲜于辅捋须而笑。
经过半个多月的朝议之后,朝廷的中兴策略开始围绕着最关键的平叛策略展开了激烈争论。
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在奏议中拟定的平叛策略还是过去那一套。
大军攻克洛阳后,转而西进凉州平羌,稳定西疆。西疆稳定后,再以拢制蜀,从关拢入巴蜀,同时出兵荆襄,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夺取益州。益州拿下后,大军控制了长江上游和荆襄一带,继而水陆两路同进,攻打江淮和江东。如此则天下可定。
这个平叛之策的基础是稳定西疆和北疆,两疆不稳,则大军绝不南下,以免顾此失彼,一无所获。
丞相蔡邕、太尉荀攸等大臣反对大将军拟定的奏议,他们提出了另外一个平叛之策。
大军攻克洛阳后,转而利用大漠胡族铁骑的力量,牵制或者占据河西,然后利用河西来钳制金城、陇西一带的羌人,暂时维持西疆的局面。与此同时,大军则集中主力南下江淮、荆襄平叛,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收复扬州、豫州、荆州和交州等州郡。待荆襄、江淮、江东的叛逆都被消灭后,大军再一分为二,一部由关拢方向翻越秦岭杀进益州,一部由江陵、悍关方向沿长江杀进益州。益州收复后,休养生息数年,再集中力量西进凉州平羌,解决祸乱西疆百年的羌乱。
这个平叛之策类似于当年光武皇帝定都洛阳后所采取的平定天下之策。在这个策略里,大臣们没有提出放弃西疆,而是改用河西的胡族铁骑联军来钳制陇西的羌人。当年光武皇帝就是利用河西的窦融成功钳制了陇西的隗嚣,以河西制陇西,为大军收复其它州郡赢得了时间。
西疆的羌人无法侵乱关中,危害京都,大军随即可以乘胜南下在最短时间内收复荆襄、江淮和江东等地,基本平定天下。
大臣们之所以认为胡族联军可以占据河西,都是源自虎贲将军雷子的奏报。十一月上,雷子率军攻占姑臧,顺利卡住了羌人的北归之路。雷子在奏章中说,鲜卑人希望能迁居河西,他认为从目前局势来看,答应鲜卑人的要求,激励鲜卑人奋战河西,有助于大军攻杀羌人,收复河西。
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稍加商议后,同意了雷子的建议,并下旨犒赏胡族联军,答应步度更、弧鼎、弃沉、木桃、木李等鲜卑首领在收复河西后,让他们把部落族人迁到河西居住。
争论的焦点就是西疆用兵的风险,以及由此对中兴大业产生的影响。
西疆、羌人,本朝百年来的恶梦,大臣们只要提到西疆就心有余悸。但大将军李弘、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右车骑将军徐荣等大臣认为,此刻用兵西疆,风险很小。羌人刚刚进入凉州,尚未站稳脚跟,可以一击而溃。另外,大将军急于从拢南方向进攻巴蜀。
最近,驻守陈仓的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