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小天子在西、北两疆待了一年多时间,能有这样的认识已经难能可贵了。
九月上,大司马徐荣从长安送来消息。
襄阳发生内讧,袁熙死了。
征西大将军钟繇一直对南阳虎视耽耽,而坐镇南阳的是袁熙,他成为钟繇的必杀目标。这段时间,钟繇和他的一帮僚属想方设法秘密联系襄阳旧友,试图离间刘表和袁熙。七月中的时候,刘表从很多渠道得知袁熙正在与长安接触,极有可能献城投降。刘表大惊,找了个借口把袁熙骗到襄阳,杀了。
徐璆、阴夔、袁靖、韩荀等人过去都是袁绍的部下,现在追随袁熙。蒯良、文聘把他们抓了起来,好言相劝。徐璆悲愤交集,当天晚上就自杀了。袁靖连夜出逃,到颖川投降了钟繇。阴夔、韩荀没有选择,带着军队归附了刘表。
袁谭惊闻此讯,悲愤至极。他担心刘表、曹操等人以此为借口攻杀自己,急忙派人联系孙权,把庐江拱手相让,然后带着人马渡江南下,到江东避难去了。
孙权捡了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庐江郡。
巴蜀发生内讧,益州牧刘璋被赶到襄阳去了。
汉军平定西疆的消息传到长安后,刘璋惊惶不安,担心汉军杀进巴蜀,他在治中王谋,别驾张松等人的劝说下,随即决定归顺长安朝廷。五月,张松秘密赶到长安,向长安献请罪表,呈递巴蜀地图。
这个消息泄漏了,被出身巴蜀世家的成都令张裔知道了。当年刘焉为稳定巴蜀,曾杀了贾龙、任岐等一帮巴蜀势力,巴蜀人为此忍气吞声,一直想报仇。张裔就是其中之一。张裔当即密报了镇西将军刘磐。刘磐一直驻军于成都,以给刘备督运粮草为借口赖在巴蜀不走。
刘磐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出亲信,一个到汉中,请刘备以寻求支援为借口南下成都,一个到巴郡的江州,请李严、縻竺以押运粮草为借口迅速北上,密谋诛杀刘璋。
刘备闻讯大惊失色,率五千精锐出南郑,沿米仓道飞速南下。
刘璋听说刘备不请自来,有些心慌,带着两万大军赶到涪城,把刘备拦住了,不让他进入成都。两人各怀心思,天天喝酒,很亲热。
过了几天,李严、縻竺到了成都。李严听说刘备的军队被挡在了涪城,随即献计,利用城内那些反对刘璋的巴蜀势力,先把成都拿下。刘璋和两万大军没有粮草,支撑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败亡。
刘磐从其计,找来张裔商量。张裔很爽快,一口答应了。两天后,张裔说服了吕凯、杨洪、王冲、马忠等一帮巴蜀文武大吏,打开了城门,把刘磐、李严的三千人马放进了成都城。刘磐书告刘璋,我已经占据了成都城,你如果识相,趁早收拾东西滚到襄阳去,否则,我就和刘备前后夹击,以谋逆罪杀了你。
刘璋大怒,带着军队掉头攻打成都,但绵竹令费诗背叛了他,把刘备放了进来。刘璋傻了,他没有粮草,军队大部分都是巴蜀人,不愿自相残杀,而刘备又在背后陈兵以待,准备随时展开攻击,死路一条。
刘璋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刘磐的条件,在一队荆州兵的押送下,带着家眷去了襄阳。
刘表如愿以偿,得到了荆州,而刘备也放心了,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背后。
八月,李严、王冲等人率军出金牛山,刘备率军出阳平关,两军合兵一处,攻击武都。
虎威将军司马懿、虎牙将军魏延率军阻击,并向长安求援。
大司马徐荣命令颜良、文丑领四营北军,急速南下武都,务必确保陇南一线的安全。
丞相李玮为了让朝廷摆脱沉重的债务,在七月的时候,邀请京畿一带的大门阀、大商贾相聚于昆明池,极力推广他的新策,但遭到了重挫,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他的建议。
李玮非常生气,他授意司隶校尉张辽,在长安大肆抓捕子钱商(高利贷商人),尤其是卫阀的人,见一个抓一个。
卫阀立即慌了手脚,家主卫彻匆匆跑到丞相府哀求李玮高抬贵手。
“那好,你告诉我,是谁要刺杀我?”
卫彻脸都吓白了,“丞相大人,就凭你我当年的那点恩怨,我敢杀你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听到风声了?”李玮笑道,“我故意说出那句话,就是想让你替我查查到底谁要杀我。你查清楚了?”
卫彻犹豫不决。
“我警告你……”李玮阴森森地说道,“我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你不要把我惹急了,否则十几年前的恩怨,我们今天一把算清楚了。”
卫彻再不敢隐瞒,当即说了出来。
“我早料到是他。”李玮冷笑,“既然撕破脸,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一章 长河落日 第五十六节
八月初,大司马徐荣夫妇突然赶到安夷侯府,看望前车骑将军麴义的夫人。
麴义的长子麴飙在安西将军姜舞麾下,现驻军于陇西。次子麴德在征西将军庞德麾下,现驻军于酒泉。三子麴盛本在大将军麾下出任参军事,麴义阵亡后,大将军特意将其遣回长安,让其在家侍奉母亲,现在大司马府担任从事。
徐荣和麴义早年相识于凉州,至今已有近三十年的交情。徐荣的长子娶了麴义的女儿,两家又是秦晋之好,关系可谓非常亲密。
徐荣公务繁忙,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和夫人一起登门拜访,显然不会是为了聊聊家常。麴夫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但徐荣神色如常,一直说些儿女琐事。麴夫人有些心慌了。徐荣行事稳健,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他绝不会亲自上门。麴夫人派人把麴忠请到了府上。
麴忠是麴义的兄长,麴家的家主,现为大司农府的均输令。这个位置在大司农府中炙手可热,但麴忠在这个位置一干就是十年,至今无人可以憾动。朝廷的大司农卿换了好几任了,但他这个均输令却稳如磐石,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给大将军提供帮助的人。
当年大将军在西凉肃贪的时候,暗中扣下了很多钱财,这笔钱财就是通过麴忠变成了粮食、军械和药材等等军需物资,也是通过麴忠把这笔钱财翻了几番,并在大将军招抚黄巾军的时候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大将军和北疆的很多官吏至今对麴忠的帮助感激涕零。
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以为麴忠能有今天的权势和财富,是因为麴义的关系,这其实大错特错了。麴忠的权势和财富,来自于他对北疆的帮助。如果没有麴忠最早的援助,大将军根本无力招抚黄巾军,更不可能在北疆屯田,安置数百万流民。麴忠的功绩不为人所知,但大将军牢牢记在心里,他给了麴忠最丰厚的回报。
麴忠进了麴府。麴盛马上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伯父,母亲让我问问你,你知道大司马今天为什么来我们家吗?”
麴忠脸色有点难看,沉吟不语。
麴义这些年对自己这位兄长非常不满,常常和他争吵。有一次麴夫人劝他,麴义怒声咆哮,说将来麴家如果遭到灭门之祸,必定因为麴忠的贪婪。这句话麴夫人一直记在心里,尤其麴义死后,她听到了很多不利于麴忠的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今天徐荣突然上门,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麴家出事了,而出事的根源很可能就在麴忠身上。
“你在大司马身边,天天和他一起出入尚书台,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麴忠问道,“最近大司马都见了什么人?”
“最近几天?”麴盛想了一下,说道,“前几天,丞相大人曾到尚书台来了一趟,后来大司马把太尉大人请到尚书台,两人在书房内一直商议到半夜,不知是什么大事,连尚书令田大人都没有资格参加。昨天,大司马把丞相大人、太尉大人都请到了尚书台,三个人在书房内争论得很激烈,好象丞相大人还发火了,叫喊声连屋外的卫士们都听到了。”
“田畴大人可曾参加议事?”麴忠皱眉问道。
“没有,田畴大人还是没有参加,他很担心,不知道三位大人为什么事争论得那么激烈。”麴盛说道,“今天早上,丞相大人到栎阳拜见长公主去了。”
麴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没什么事。最近天气太热了,中原又有旱情,大司马大概心情浮躁,出来走走亲戚散散心,哈哈……”麴忠拍拍麴盛的后背,“没事,放心,放心……”
麴夫人挽留徐荣留下吃饭,徐荣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麴夫人愈加惶恐。在她的印象里,自从搬到长安后,徐荣虽然来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留下吃过饭。
筵席上的气氛很融洽,徐荣、麴忠畅谈往事,彼此都很愉快。但两位夫人觉得徐荣今天太反常了,心中极度不安,都想问问对方,随即找个借口双双离开了。
麴盛和几位麴府的客卿也借机离席,屋内只剩下了徐荣和麴忠。
“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麴忠突然问道。
徐荣望着他,淡淡一笑,“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要到明年夏天。”
麴忠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云天走得不是时候啊。”徐荣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酒爵,脸上露出一种很痛苦的无奈,那神情让人看上去极度心酸。
麴忠心里略感窒息,端着酒爵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身上掠过几许寒意。
“你做均输令很长时间了,劳苦功高,丞相大人有意……”徐荣两眼盯着麴忠,缓缓拖长音调,一字一句地说道,“让你出任青州刺史。”
麴忠脸色骤变,冷汗“唰”地冲了出来,霎时间大汗淋漓。
“天气很热吗?”徐荣望着麴忠脸上的汗珠,神态悠闲地调侃道,“难道一个刺史,就让你激动成这样?”
“不,不……”麴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足无措地说道,“徐大人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很意外,很意外……”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徐荣拿起酒爵,轻轻转动着,好象在问麴忠,也好象在问自己,“算起来,应该有二十一年了。我和云天相识之后,一直以为云天的兄长也应该是个豪爽仗义的汉子,谁知……”徐荣抬头看看惊恐不安的麴忠,眼神显得非常复杂,有鄙视,有同情,有悲哀,还有稍许的愤怒,“这些年来,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