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将军认为,解决西凉问题,必须首先要考虑到西凉的人口问题,西凉的赋税政策问题,西凉的吏治腐败问题,西凉周边羌胡的入侵和归属羌胡的定居问题,还有边境的安全问题等等。皇甫将军是西凉安定郡人,还做过北地郡的太守,所以陛下认为皇甫将军同情叛军,故意拖延时间。陛下非常生气。于是他利用中常侍张让,赵忠的诬陷,顺势就收了皇甫将军左车骑将军的印绶,削户六千,免职回家。”
“皇甫将军就是前车之鉴,太尉大人如何再敢违抗圣意?所以他只有竭尽全力先歼灭了叛军再说。只有剿灭了叛军,杀了边章和北宫伯玉,太尉大人才能保得住自己的仕途和将来的荣华富贵。否则,前途未卜啊。”
“但是,西凉怎么办?羌胡怎么办?任由西凉的几十万百姓自生自灭吗?”李弘大声问道。
陶谦冷冷一笑,嘲讽道:“那是朝廷的事,是陛下的事,和太尉大人已经没有关系了。至于西凉……”陶谦慨然一叹,甩袖而去。
李弘和鲜于辅望着他的背影,愣然无语。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就拂袖而去了。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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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章站在武功城外,抬头望着城门楼上的黑色大纛,眼中一片茫然。大纛上的巨大汉字随着旗面的飘扬若隐若现,好象在嘲笑所有仰视它的人,我就是天地,即使被你们踩在脚下,我也是你们心目中顶礼膜拜的神明。
边章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瘦弱,面色黑黄,颧骨高挺,眼窝深陷,双鬓苍白,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是金城郡人,做过郡府的金曹掾史。他为人刚直,守正不阿,因为不满太守和同僚的贪污腐败,数次上书刺史府,告发本郡官员贪赃枉法之事,结果被同流合污的刺史府官员出卖,随即被同僚诬陷下狱,受尽折磨,九死一生。后来遇到大赦,幸运地捡回一条性命。
边章回家后,因为其声名在外,被西凉的马匪大盗引为好汉,各路帮派纷纷与他结交。时间长了,边章的朋友遍布金城,陇西,汉阳,武威一带,盗匪们有什么恩怨情仇,百姓们有什么冤屈,都愿意找他帮忙。十几年之后,他竟然成了西凉赫赫有名的盗匪之首,虽然他没有参加过一桩案子,杀过一个人,但他却是名副其实的大首领,就连朝廷都知道西凉有个老边,是西疆最有名的匪。
边章从不承认自己是盗匪。他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从来不做坏事。他让人杀的都是贪官,他让人抢的都是百姓的血汗钱,他做的都是正义的事情,他替天行道,他做错了什么?
他最好的兄弟韩遂就说过,老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西凉穷人心中的天,他的心就象大雪山一样美丽。
但他的确不想造反。
北宫伯玉是他的兄弟,李文侯也是他的兄弟。这两个人和张横,马玩几个马匪头子为了逼迫边章造反,竟然绑架了边章和韩遂的全家,就连韩遂家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都给掳去了。一句话,反不反?反了,大家是兄弟,不反,大家是仇人。
边章不愿意做叛贼,所以他坚决拒绝。但韩遂说了一句话,让边章不得不反。
韩遂说:“我们不反大汉,不反皇帝,我们手里举的依旧是大汉的旗帜。我们反的是西凉的贪官,反的是皇帝身边的奸佞。只有反了,西凉人才有出头之日,百姓才能看到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边章反了。
凄凉的笛声将边章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那是韩遂在吹笛。
韩遂就站在他身边,拿着那支颜色都已经发黑的横笛,悠然自得地吹着。
韩遂也是凉州金城人,出身郡府小吏人家,自小才华横溢,倜傥不羁。后来他拜在西凉名将张奂张然民门下,随侍左右多年。张奂为太常时,曾招韩遂入京,助其修书。当时韩遂就以其绝世才华名动京师。韩遂对大汉吏治的腐败深恶痛绝,从不应仕,只在金城潜心修学,授徒开课,因此他在西凉非常有名气。
这些年来,因为西凉官吏恃强凌弱,横征暴敛,搞得民愤极大,百姓怨声载道,边军无心戍边,导致羌胡趁机入侵,烧杀掳掠,生灵涂炭。韩遂文武双全,眼见无辜百姓遭受凌辱,大汉国土遭受践踏,乃愤而投笔,组织义军展开反击,连战连捷。韩遂随即名震西陲,其在西凉的威信无人可比。前几年,张奂仙逝,韩遂上京拜祭,大将军何进听说韩遂来京,特地邀他相见,请教国事。韩遂献策说,要想重振朝纲,势必要诛杀宦官。何进当然不能采纳,任其离去。
“文约(韩遂的字),我们进不进武功?”边章回过头来,轻轻问道。
笛声缓缓而止。
韩遂四十多岁,素衣布袍,长相俊逸,身材矫健,一副温文尔雅样子。
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老边,我们一路高歌猛进,是不是跑得太快了。”他指着武功城,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皇甫鸿和徐荣前几天主动放弃陈仓,今天又逃离武功……”
他回头望着边章问道:“老边,你觉得正常吗?”
“一个是皇甫嵩的儿子,一个是汉阳郡的都尉,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如此匆匆而逃,的确不正常。”边章笑道,“去年,他们和我们多次交战,几时见过他们虚晃几枪之后,立即落荒而逃的。”
韩遂轻轻抚摩着手上的横笛,淡淡地笑道:“周慎和我们稍稍接触之后,立即放弃雍丘,郿国两城,不战而退。现在皇甫鸿和徐荣也是这样,可见他们是想诈败诱敌。”他抬头望着边章,迟疑着,小声问道:“他们在哪里包围我们?他们有二三十万部队吗?”
边章摇摇头,说道:“我们的斥候很难接近槐里,没有什么准确消息。不过现在形势很明显,张温正在寻找机会和我们决战。你看,周慎,皇甫嵩,徐荣都已经退向小槐里,而董卓也已经放弃杜阳,正在向美阳方向飞速后撤。张温的三支部队都向槐里城集中,其意图不言而喻。”
韩遂笑起来,“太尉大人着急了。老边,你看张温会把战场放在哪里?”
“有可能在长平关。“边章说道:“长平关距离长安五十里,如果长期作战,他们在补给上非常有优势,而我们很被动。一旦他们断去我们的粮道,我们就危险了。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槐里。但张温如果把战场摆在槐里,必须要有足够多的人马,保证能够迅速解决我们,否则等到六月惊雷的铁骑大军来了,他们就彻底完了。”
“如果从冀州的豹子来了呢?”韩遂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缓缓说道,“张温不可能把战场摆在槐里。豹子即使来了,也不过几万人,加上张温的全部人马,人数和我们也就是旗鼓相当,没有消灭我们的可能。”
“除非我们先走进他们的包围。”边章笑道,“一个一个吃,还是有可能的。”
韩遂笑起来,“当我们是白痴啊?老边,我们不进武功城了,按老计划,我们去美阳,和北宫将军的部队会合。如果跑得快,我们就能堵住董胖子,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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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四章 立马横枪 第五节
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响彻了山野。
鲍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打马狂奔。
他带着部队在撤退途中被北宫伯玉的骑兵伏击了。鲍鸿带着部队杀出重围,狼狈不堪的向美阳方向逃窜。北宫伯玉带着三千铁骑随后追赶,死死咬住不放。鲍鸿非常后悔。早知到会被北宫伯玉伏击,还不如守在杜阳那座小城里,固守待援。都是那个该死的胖子,非要自己放弃杜阳,南下美阳和他会合。难道少了自己这五千人马,小槐里的围歼战就打输了吗?
北宫伯玉看看前面混乱的汉军队伍,回头大叫:“命令秦都尉和冯都尉各领一千人马,从两侧包抄上去。”
“兄弟们,杀啊……”北宫伯玉非常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纵声狂叫,“杀死鲍鸿,赏马三十。”
听到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牛角号声,鲍鸿心里既慌乱又愤怒,他扭头朝后望去,敌人的骑兵已经散开,正向自己的两侧包抄过来。
他恨恨地骂了几句,咬牙切齿地大声叫道:“命令士兵们,密集队列,加速前进。”
他的步兵都已经葬身荒野,只剩下这一千多骑兵,如果骑兵再被消灭,右扶风的队伍就没有了。
两支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
北宫伯玉高声狂吼:“上箭,上……箭……”
鲍鸿四下望望,脸色愈加难看。叛军的两翼已经包抄到位,只要北宫伯玉从自己的后方发动攻击,拖住自己,合围就能形成。他感到不妙,心中焦急万分,疯狂地叫道:“走,走,快,快……”
就在这时,一阵惊雷一般的战鼓声突然冲天而起,远处的山岗上,遽然竖起一面巨大的“董”字战旗。
鲍鸿和士兵们就象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顿时精神大振,不约而同地放声狂吼起来。
北宫伯玉大吃一惊,勒马止步,纵声高呼:“停止前进,立即停止前进……”
“告诉两翼,立即散开,散开,回撤集结,集结……”
十几把大小不同的牛角号几乎同时吹响,低沉而急促的牛角号此起彼伏,回荡在空荡荡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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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端坐在黑色的战马上,冷冷地望着前方的战场,脸上掠过阵阵的杀气。
他肩宽体阔,虎背熊腰,看上去就象一座小山一样,威风凛凛。他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大脸,一把浓密的长髯,一双顾盼自雄的大眼,气势雄浑,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已经五十出头了。
“将军,要不要出击,冲击石头的两翼?”郭汜小声问道。
“将军,我们冲杀一阵,叫石头滚远点,不要总跟在我们后面。”樊稠激动地说道,“他吃掉鲍都尉的步兵,已经很过分了。”
董卓看了一眼手下,摇摇头。
“算了。我们毕竟都是几十年的朋友,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情。”董卓用马鞭指着对面北宫伯玉的部队,轻轻笑道:“你们看,石头已经命令部队后撤集结了。”
“这小子,多少年了,都改不掉风风火火的性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人吃掉。”郭汜听到董卓没有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