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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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4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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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士兵看到凶狠的羌人骑兵,又看到鲜于辰的人头,立时崩溃,转头就跑,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
汉军铁骑衔尾猛追,一路高喊,一路狂砍,直杀得血流成河。
西城门大开,早就赶到附近的纵流率部杀了进来。大军随即沿着城中大道往来冲杀,勇不可挡。叛军失去了指挥,各自为战,乱得一塌糊涂。府衙的冲天大火,主将鲜于辰的人头,铺天盖地的汉军铁骑更是让叛军士卒肝胆俱裂,无心恋战,纷纷缴械投降。几个叛军首领打开城门,带着残兵败将慌不择路地出城逃亡。段炫和纵流毫不犹豫,各自带着一队人马狂追不舍,直到无人可追了这才押着俘虏回了城。
天亮时分,雍奴城被汉军全部控制。城池逐渐安静了下来。
城外的蹋顿半夜就被城内的大火和厮杀声惊醒了,他慌忙集结军队守在浮桥两端,虽然忧心如焚,却半步也不敢离开浮桥。他担心又中了汉军的奸计,让汉军把浮桥烧了。
下半夜,从城内逃出来的叛军告诉他汉军攻占了城池,鲜于辰也被杀了,蹋顿顿时傻了眼。没有城内的粮草和牲畜,他的五千人马吃什么喝什么?蹋顿立即决定撤退。
“派人去蓟城,告诉大王雍奴被汉军攻占,我们已经撤往右北平的土垠城了。”
燕无畏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大声笑道:“这个蹋顿跑得好快,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
心狐笑道:“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下?”
燕无畏摇摇头:“算了,我们打不动了。这小子很有实力,追上去之后免不了一场血战。”
他回头看看段炫,问道:“明之,我们损失如何?”
“折损了三十七个兄弟,伤了一百多人。”段炫十分不满地说道,“攻打府衙,我们的损失大了一点。兄弟们死得有点不值。”
“有多少俘虏?”
“大概有一万多人。”段炫说道,“叛军基本上投降了,跑掉的不多。”
“我那匹马呢?”
“那马不行了。我看它很痛苦,已经叫人杀了。中午你吃马肉吗?”
燕无畏伤心地说道:“那马跟了我两年多。”他叹了口气,摇摇手,“你们吃吧,我吃不下去。你们这帮人,心真狠,把我的马杀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吃它的肉……”
心狐砸砸嘴,笑道:“不吃怎么办?总不能把它埋了吧?”
李弘和刘虞的大军停留在蓟亭休整。两人先后上书天子,禀报军情,催要粮饷。
潞城和雍奴城的消息先后送到了北征军大营,刘虞和李弘大喜,下令重赏将士,再将捷报上书洛阳。这天,李弘受刘虞的邀请,到他的大营议事。李弘带着庞德和十几个侍从,出营缓缓而行。
蓟亭大战的战场已经清理干净,除了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漂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地上随处可见的干涸发黑的血色尘土外,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十几万人纠缠在一起酣呼凄战的战场了。双方阵亡将士的尸骨已经掩埋在了平原下面的黑色土地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将化为尘土。
远处,几个羌兵跪在巨大的坟冢前呜咽哭泣,凄惨的哭声随风飘荡在淡淡的血腥里,让人心酸欲泪。
李弘坐在黑豹宽厚的马背上,听着风中的哭泣,脑海里顿时掀起了无数个激战的身影,眼前掠过了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他心里一阵阵战栗,眼眶渐渐的红了。他想起了铁狼,想起了田静,想起了里宋,想起了拳头,想起了许许多多死去的兄弟,他慢慢地趴到马颈上,紧紧地贴着黑色的马鬃,全身弯曲着,双肩剧烈地抽搐起来。
庞德和义从士卒们看到李弘悲痛难忍,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各个心里酸楚,眼里含泪,低头无语。
风在平原上呼号,就像无数的英烈在仰天长啸。
大帅来了,他带着鲜卑大军杀进了大汉国,那支军队里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朋友,一次对决还不够,还要两次,三次,大家非要兵戎相见,杀个你死我活不可,为什么要这样?他想和大帅握手言欢,他想和那些兄弟坐在一起开怀畅饮,他想看到风雪。和连死了,风雪一定回来了,她一定就在大燕山的谈月谷。
和大帅决战,他没有信心。昔日驹屯大战,大帅在极度的劣势下转败为胜,大帅的那种气魄和神勇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大帅是不可战胜的。大帅来了,黑鹰铁骑一定也来了。想起那只神鹰铁嘴,李弘心里一抖,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掠过一阵寒意。
刘虞要回涿郡去了。他要回去安抚百姓,要重建府衙,要抓紧时间春耕。再不播种,时间就要错过了。如果今年地里颗粒无收,到了冬天,仅靠赈灾是养活不了许多人的,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幽州的百姓活下去。“我不想看到幽州饿莩遍野,更不想看到幽州人吃人。”
刘虞要把军队全部交给李弘,要让他全权负责幽州平叛的事。
“大人,如今鲜卑人入境,占据我燕山以南的大片土地和城池,我们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平叛,而是要把鲜卑人赶出去,以免再蹈并州的覆辙。鲜卑人一旦倚仗渔阳城的高大坚固,稳定了燕山以南的大片疆域,我们再想夺回来,代价就相当大了。”李弘言辞恳切地说道,“大人,蓟城拿下后,我要率部去渔阳,平叛的事暂时放一放吧。”
“不行。”刘虞坚决地说道,“张举和张纯逃回辽西后,叛军还有几万人,再加上乌丸人,他们还有近十万的兵力。如果不趁胜追击,不把他们彻底击败,他们就有可能卷土重来。看看冀州,你就应该知道彻底全歼蚁贼有多么重要。平叛才是当务之急,平叛才是确保幽州迅速稳定下来的根本。”
“鲜卑人从外面打进来,我们可以凭借城池和关隘步步阻击,但如果蚁贼从我们背后打过来,我们就无力阻止了。蚁贼有流民做支撑,他们随时随地都会蔓延成为十几万人的大祸。大祸一成,幽州必失,到时不要说抵御鲜卑人,就连幽州都是鲜卑人的了。”
“大人,此去辽西辽东有上千里之遥,几万大军长途跋涉,粮草运输是个大问题。如今并州匈奴叛乱,鲜卑寇关入侵,朝廷同时要应付两个战场的大战,国库根本无力支撑。”李弘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这些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执意继续平叛?”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大军进到辽西,叛军一定会后撤辽东,大军再追到辽东,距离蓟城就有千里之遥了。如果此时朝廷无力提供粮饷,大军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急速撤回,损兵折将,要么无力撤退,全军覆没。而这个时候,鲜卑人只要一万铁骑,就能占据幽州全境。”
“大人……”李弘哀求道,“大人,叛军是汉人,鲜卑人是胡人,我们为什么不杀胡人反而要苦苦追杀汉人?大人以宽厚仁慈闻名于世,对胡人更是恩抚并重,享誉北疆,大人为什么就不能改剿为抚,放过张举和张纯?”
刘虞愤怒地说道:“子民,你太糊涂了,张举和张纯称帝建国,这已经不是叛乱了,而是要推翻大汉国重建社稷,这不是招抚就可以解决的事,这是要彻底剿灭振我大汉天威的事。乌丸人愚昧粗鲁,受奸人哄骗,事出有因,可以招抚。但张举和张纯都曾是我大汉国的一郡太守,饱受皇恩,两人不思报国,反而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子,不杀更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大人,现实的情况是我们已经无力东进了,平叛的事,我们必须要放一放。”李弘再劝道,“叛军遭此重击,短时间内即使得到喘息,但在辽西辽东那等贫瘠荒凉之地,很难恢复元气。等到今年十月,各州郡谷物丰收,赋税入库之后,我们再行出击也不迟嘛。大人为什么非要放着虎视眈眈的鲜卑人不打,却要冒险远击千里之外的叛军?还有,我帐下的羌兵已经远离西疆几千里,人心早已浮动。那些匈奴人的家园如今战火纷飞,我虽然刻意隐瞒,但到底能隐瞒多久?如果我的骑兵溃散,我个人被杀事小,但幽州尽失事大。”
刘虞余怒未息地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本朝祖宗之制,也是本朝几百年来奉行的强国保家之策。几百年的事实告诉我们这些后人,祖宗这句话是金科玉律,是完全正确的。今天,我们也要这么做。”
“张举和张纯两个叛逆如果有血性,如果还是一个大汉国的人,就应该死守渔阳,至死不退。如果他们这么做了,我刘虞上书天子,力主招抚又有何不可?但他们做了吗?他们拱手就把渔阳城让给了鲜卑人,这种卖国逆贼,怎能不杀?”
李弘没有说话,他想到了边章、韩遂、王国,想到了西凉,他们联合六月惊雷等境外羌人叛乱,他们算不算卖国逆贼?当初太尉张温提出招抚的时候,为什么朝廷没有说他们是卖国逆贼?
刘虞看看垂头不语的李弘,声色俱厉地问道:“将军,你到底怎么说?平叛之事是继续还是暂停?”
李弘抬头望着因为操劳而憔悴不堪的刘虞,心里一软,点了点头,“一切就依大人所言,继续平叛。”
刘虞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军,我要上奏弹劾你。在大是大非面前,一个镇北将军竟然把自己的私情放在国事之上,你实在不配做这个将军。将军不仅仅要会打仗,心里更应该时刻想着自己的大汉国和大汉国的天子。会打仗的将军不过是个武夫而已,知道为什么打仗的将军才可以坐镇北疆,你不配坐镇北疆。”
李弘目瞪口呆地望着刘虞,半天都没反应。
的确,他实在不配做这个镇北将军。他对平叛的事因为受到自己和张纯之间的私人感情影响,一直不坚决,他总是想着重击张纯后可以招抚他,他总是担心并州丢了,担心自己的部下死了,他从来就没有全神贯注地把心思放在平叛上。他甚至顾惜将士的性命,叫赵云不要再攻潞城。还有阻击鲜卑人入侵的事,他也是瞻前顾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昔日的鲜卑兄弟,如何面对自己心目中的亲人慕容风,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打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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