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锋意定神闲地注视着战场。既然已经开始打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只要击败面前的黄巾军,占据了太原和上党,自己就是损兵折将了,也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就算慕容风和落置鞬落罗两人合伙算计自己也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自己先把北部鲜卑的领地让给他们,自己带着族众迁到并州北部,然后利用并州南部的财富和人口,休养生息两年,再打回去。拓跋锋洋洋得意地摸摸长须,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满意。我拿下了并州,慕容风就能得到幽州。慕容风占据了幽州之后,就要和汉人的叛军,和乌丸人纠缠不休,还要对付豹子的反攻,恐怕那时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算计我。要防备的还是落置鞬落罗这个家伙。
“大人,落置鞬落罗大人来了。”拓跋晦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拓跋锋回头看去。落置鞬落罗带着几十个亲卫正飞马而来。落置鞬落罗神色凝重地看着拒马阵内的厮杀,问道:“这就是拒马阵?”
“对,此地山林众多,树木取之不竭,做拒马很方便。”拓跋晦说道,“要想冲击他的主阵,只有先破这个拒马阵。去年我们在薄落谷,第一次碰上拒马阵,吃了很大的亏。那一战,律日推演损失了两万人,我们也丢掉了好几千人马。”
落置鞬落罗举起马鞭指着战场说道:“你们既然吃过亏,怎么还用这么办法强行突破?这么打,损失太大了。”
拓跋锋瞥了他一眼,脸露嘲讽之色,没有说话。拓跋晦苦笑道:“汉人把拒马埋在土里,想移动它很困难,只有不计代价击杀拒马阵内的阻击汉军,然后再用人手开辟一条大道,否则,我们无法保证大军进退自如。”
“破阵需要兵力,冲阵也需要兵力,这么打下去,我们怎么打晋阳?”
“大人,除了这些黄巾军,并州已经没有兵力了。”拓跋晦说道,“黄巾军不堪一击,大人无须担心。”
“是吗?”落置鞬落罗说道,“你们看,阵内的黄巾军很顽强,好像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哼……”拓跋锋不屑地说道,“如果黄巾军都象这样打,大汉国早就亡国了,这并州早就是我们的了。”
落置鞬落罗点头笑道:“也是,看样子我多虑了。要不要现在把各部大军全部调过来?”
“暂时不要。”拓跋晦说道,“要把汉人的拒马阵彻底破掉,至少要打到晚上。为了防止汉人突袭我们,大人的大军还是留在后面为好。各部之间相隔五里,沿驰道驻扎,互相掩护。”
“你认为汉人还有伏兵?”
“还是防备一点好。”拓跋晦指指身后的大山,“汉人很狡猾,如果他们派一支兵马截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就无法集中兵力攻破正面战场上的黄巾军。去年汉人的悍将董胖子就绕道长城要塞设伏于灵武谷,要不是我们早有准备,损失就大了。”
落置鞬落罗略带嘲讽地说道:“豪帅真是小心,步步都算计好了。”
拓跋锋冷眼瞅瞅他,低声说道:“明天,我们集结所有兵力,击杀黄巾军,然后直扑晋阳。”
“好,听你的。”落置鞬落罗笑道,“现在太原和上党两地遍地都是财宝,想想都让人心痒。”
“你不要先抢,好东西都要留给大王。”拓跋锋一语双关地说道。
“哈哈……”落置鞬落罗大笑道,“弹汗山都快没了,还要那些财宝干什么?还是你我多拿一点吧。”
拓跋锋心里一动,眼里疑色重重。
鲜卑人的铁骑全部涌进了拒马阵。
薄落谷大战的时候,律日推演每次以两三千人冲阵。拒马阵内的汉兵都是以几十人为一小队聚集在小拒马阵内,大家互相掩护,互相配合杀敌。鲜卑人却分散在阵内的小径上,四处受到攻击,所以鲜卑人很快就变得寡不敌众,结果被拒马阵阵内的优势兵力围攻击杀,损失惨重。这次拓跋锋吸取了薄落谷惨败的教训,一次就派两万人杀进了拒马阵。两万鲜卑人堆在拒马阵的前端,局部兵力上的优势立即显现出来,各个小拒马阵内的汉军不但不能形成有效的配合,反而给分割包围了。现在拒马阵内的小径上堆满了鲜卑人,任你黄巾军再多,也是杀不胜杀。鲜卑人占据了人多的优势,士卒之间互相掩护攻击,直把黄巾军杀得手忙脚乱,尸横遍野。
孙亲站在拒马阵中间,急得大吼大叫,他不停地挥动着长矛,命令拒马阵后部的士卒上前支援,阻击,“把鲜卑人杀出去,杀出去……”
鲜卑人就象潮水一样,无缝不入,步步推进。前面的倒下去了,后面的就补上去。他们踩着战友血淋淋的尸体,奋勇杀进。跟在后面的鲜卑人纷纷跳下马,几个士卒围着一个拒马,举刀狂砍。他们按照首领的命令,以最快最简便的破坏手法拆除拒马,清理路障。
王当长枪也折断了,战刀也砍卷了口,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但他依旧象猛虎一般在酣呼鏖战。围在他周围的几个亲兵陆续被连续不停的密集长箭射到了,王当怒不可遏,一边高声叫喊着战友的名字,一边杀得更加疯狂了。“王帅,快走,快走,都面已经没有我们的人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一个百人队的首领拖着一条伤腿,双刀左剁右劈,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十几个士卒围了上来。王当心里冰凉的,他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鲜卑人,头皮子都发麻了。鲜卑人根本不要命,他们驱赶着披头散发的汉奴和匈奴人杀在前面,只要有回头的,随手就是一刀,那些跟在后面的鲜卑骑兵更是不分敌我,随意乱射,长箭密集的就象下雨一样,无休无止。
“快走,王帅,我们挡在这里,你快走……”那个百人队长一刀剁下敌人的头颅,回头大叫道,“把王帅拖走,快拖走,来不及了,快啊。”
“杀……”王当怒目圆睁,一脚踢飞敌人刺来的长矛,腾空就是一刀,“谁都不许走,今天就死在这里。”他抢过一面盾牌,飞身挡住几支射向自己的长箭,再斩一人。一匹战马被砍断了马腿,悲嘶一声腾空飞了过来。王当躲避不及,“轰”一声半边身子被压到了马下,后脑重重地撞在了拒马的树干上,昏了过去。两个士卒飞奔上前,手忙脚乱地把他拽了出来,然后一人抱着王当的脑袋,一人拎着两只脚,也不管身后的厉啸长箭,掉头就跑。
长矛穿透了百人队长的身体,鲜血喷射,这百长临死都没哼一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出了手中的战刀,杀死了那名长矛手。
拓跋寒回头看了看身后忙碌的鲜卑士卒,他们已经清理出了将近七十步距离的路障。拓跋寒舔舔嘴唇,坐直了身躯,举刀叫道:“吹号,继续杀进,给我继续杀进……”
张燕手指战场,纵声喊道:“擂鼓,告诉孙亲和王当,反击,立即反击……”
鲜卑人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他们好象已经抱定了决心,就是把这两万人全部打完了,他们也要倚仗局部战场人数众多的优势攻破拒马阵。张燕本来是打算利用拒马阵守上两天的,但现在看来,能守到今天晚上就不错了。张燕背着手,在木台上焦急地走来走去,毫无办法。
“鲜卑人疯了。”张白骑冷笑道,“攻在前面的都是汉人和匈奴人,拓跋锋根本不管他们的性命,他只想尽快攻破拒马阵。这样打下去,我们的人打完了,拒马阵也丢了。”
“要不要命令邓骥散开一个方阵,立即增援孙亲?”黄庭捻着胡须,迟疑道。
“不行,拆掉一个方阵,中部的阻击阵势就显得很松散,容易被鲜卑铁骑迅速破阵。”张燕摇手说道,“就这么打下去,以命搏命。我拿两万人换他一万人也是有得赚。”
“但这样一来,我们明天就要和鲜卑铁骑正面对决了。”
“明天也是打,后天也是打,不在乎早晚。只要杨凤出手果断,我们就有胜算。”张燕看了两人一眼,神色坚毅地说道,“只要击败鲜卑人,就是黄巾军全体阵亡了,那也是轰轰烈烈的事,死得其所。”
“告诉襄楷大师,请他明天带着大知堂弟子赶到战场,参加决战。”
“派人进山通知杨凤,拒马阵今夜就要被攻破,叫他提前行动。”
徐荣睁开双眼,缓缓坐了起来。他带着人马回到原平城后,倒头就睡了。他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已经支撑不住了。
站在门口的侍从看到徐荣醒了,急忙端着食物走了进来。食物很简单,两个黑饼,一碗清水。
“你睡好了吗?”徐荣关心地问道。
“我一有机会就睡觉,比大人好多了。”侍从笑道。
“天黑了吗?”
“没有,太阳还没有落山。”
徐荣一口气喝完水,随即狼吞虎咽几口就吃掉了黑饼。
左彦匆匆走了进来。为了这场决战,他和李玮亲自赶到原平坐镇,一个负责处理军政事务,一个负责后勤供应,此时,镇北将军府只有筱岚带着几个府内掾史坐镇。
“子烈,雁鸣岭快报说,鲜卑人用两万人猛攻拒马阵。我们挡不住,拒马阵现在已经丢掉一半了。”
徐荣就象没听到一样,转身去拿盔甲。
“大人要到雁鸣岭去?”左彦问道。
徐荣点点头,对侍从说道:“告诉丁大人,立即集结人马,我们去雁鸣岭。”侍从匆匆跑了出去。
“俊义,目前原平城有多少民夫?”
“十万民夫。”左彦说道,“现在仲渊正带着他们在五里亭搬运粮食和军械,到了晚上,他们还要到战场上搬运死伤士卒,人员的确紧缺了一点。如果积云岭开战……”
“晋阳的五万屯田兵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唐放已经带着他们驻扎在滹沱河岸。”
徐荣想了一下,说道:“命令他们立即往积云岭运送粮食和武器。”
左彦吃了一惊,“大人,这时候就往山上送东西,会被鲜卑人发现的。”
“鲜卑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决和犀利。”徐荣拍拍左彦的肩膀,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安慰道,“发现了,也无所谓。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垮了。”
“子烈,你也要保重。”
从雁门关撤下的两千士卒经过半天的休息,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此时他们骑在马背上,个个神情兴奋,精神抖擞,对即将赶去的战场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