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在李弘后面充当贴身侍从。这次李弘离开河东前,考虑到李玮的安全,特意把两人留给了李玮。
张济没想到护送卢植的竟然是车骑大将军府的人,他原以为这些人都是卢植府上的门客。如果是车骑大将军府的人,今天这事就有点棘手了。
张济想起了董卓的军令。该杀的人还是要杀,否则回去交不了差。只要不把车骑大将军府的人杀了,这事就算办成了。
张济回头看看自己的亲卫曲军候胡车儿,轻轻挥了一下手,“把车骑大将军府的人给我赶走。”
胡车儿是个三十多岁的羌人,身材矫健,长发披肩,古铜色的长脸上有一双非常大的眼睛,看上去精干而凶悍。胡车儿心领神会,嘬嘴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西凉兵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军候大人的指令顿时发出一声欢呼,呼啸而上。
“打,给我打……”胡车儿扯着嗓子叫道,“打伤一个有赏,打死一个偿命。”
徐岩怒瞪双目,挥枪狂吼:“守住阵脚,不要乱,不要乱。”
解悟拨马冲到卢植前面,挥动手戟仰首狂呼:“给我打,往死里打。”。
因为上官有令,不许打出人命,所以双方士卒刚刚开始还拿刀拿枪互相对砍,后来觉得太危险,干脆丢下武器,拳脚招呼。时间不长,双方人马纠缠在一起,混战一团。
徐岩长枪飞舞,连挑带劈,把西凉兵打得抱头鼠窜,根本不敢近身。解悟被十几个西凉兵围着,一不留神给撞下了马背,只好徒步鏖战。胡车儿直奔卢植而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卢植的时候,突然横空飞来一刀。胡车儿挺刀就挡,刀断,胡车儿霎时魂飞魄散。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冷笑,“滚……”胡车儿直觉腹部一阵剧痛,接着身躯腾空而起,他拖着长长的凄厉惨叫一头栽倒在十几步开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张济骇然心惊,抬头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儒生正手持战刀站在卢植身前,怒不可遏地指着趴在地上的胡车儿大声骂道:“再敢动我老师,我活劈了你。”
胡车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心有余悸地恨声问道:“你是谁?”
“在下乃卢先生门下弟子张隼。”那年轻儒生举刀叫道,“有本事你再来。”
胡车儿气得睚眦欲裂,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车骑大将军府的侍从太少,寡不敌众之下,纷纷向马车退去。就在这时,远处战马轰鸣,一支铁骑大军从洛阳城方向飞射而来。
众人大惊失色,就连泰然自若的卢植也暗暗心惊。张济心里一松,西凉兵欢声雷动。
几乎与此同时,一彪人马从驰道西面的夕阳里突然冲出,风驰电掣一般席卷而至。
从洛阳方向飞驰而来的是都尉吕布。他奉丁原之命率部于洛阳城外私下缴巡,正好赶到这里。张济匆忙迎上,把董卓的军令说了一下。吕布毫不犹豫,立即命令一千铁骑把卢植等人团团围住。
前天夜里张辽奉董卓之命邀请吕布到北军大营。董卓对他很客气,赏赐很多财物,还置酒招待。吕布非常感动,认为这世上除了李弘,就算董卓最为赏识他了。张济和吕布就是在那天夜里认识的。
从驰道西面飞奔而来的铁骑大约有三百多人。吕布和张济打马迎上。当前一人二十多岁,身高体壮,盔甲鲜明,英气勃勃。吕布眉头微皱,低声对张济说道:“那是都尉郭勋郭大人,是徐荣徐将军的部下。去年在雁门关的时候,我曾和他并肩杀敌,是一员悍将。”
张济一听对方是郭勋,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他不是率部到了函谷关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郭勋笑容满面地纵马而来,“原来是奉先兄。这位是……”吕布介绍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你没随徐将军去远征大漠?”
郭勋遗憾地说道:“我和刘遇两人因为在雁门关大战受伤,去年被征调到典农中郎将部跟在张大人后面统领屯田兵,所以没能随军远征。这次我奉长史李大人之命率军渡河南下,昨天才到函谷关。”郭勋指着被一千五百铁骑团团围住的卢植等人说道,“今天我到这里是专程来接卢植卢大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郭勋问道,“奉先兄为何围住我车骑大将军府的人马?”
吕布笑笑,“我也刚到,不清楚。”
张济笑着把董卓的军令解释了一遍,“我是奉了司空大人的命令,不知道郭大人……”
郭勋笑道:“这么说,这一趟我是白跑了?”
张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很明显就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张大人,这人我一定要带走。”郭勋笑得更厉害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张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张济冷笑,张嘴正要说话,突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冷森森的战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吕布脸色一沉,眼里杀气大盛。
张济吃了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他伸手制止了要一拥而上的亲卫,冷声问道,“郭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把人给我放了。”郭勋笑道,“我们李大人说了,如果我不能把卢先生送到河东,我这脑袋就没了。张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想谋反?”张济望着吕布道:“吕大人,你如果答应了他,你就是共犯。”
吕布看看两人,左右为难,一时踌躇不决。
暮色里,执金吾丁原带着三百骑匆匆赶来。吕布急忙上前禀报,丁原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了一顿。下午,丁原接到袁隗的密信后,立刻意识到张济带着铁骑离开平乐观是去追杀卢植的。他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就追了下来。
“把人给我放了,立即放了。”丁原挥鞭叫道,“你也不动动脑子,你是白痴啊。”
吕布给骂得莫名其妙。他一个普通的河内都尉能知道京城里发生了多少事?现在司空大人参隶尚书事,他的军令当然要言听计从了。如果就这样把卢植放了,将来司空大人要是怪罪下来,麻烦就大了。丁原是吕布的上官,吕布不敢不听,忐忑不安地躬身离去。
吕布指挥兵马让开驰道,郭勋、徐岩、解悟带着卢植和牵招等人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漫漫夜色里。
张济狠狠地瞪着丁原,咬牙切齿地说道:“丁大人,你必须跟我去见司空大人,否则,我这颗脑袋就没了。”
丁原非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挥手说道:“走,我陪你去。”
八月二十九日,深夜,嘉德殿。
皇宫内警备森严,灯火通明。大臣们都在为明天废黜少帝,扶立新帝的事忙碌着,看样子是要通宵达旦,彻夜不眠了。
董卓在侧殿里召见了丁原、张济和吕布三人。听完三人的禀报,董卓冷哼了一声,指着跪在地上的丁原说道:“拖出去,杀了。”
丁原大怒,高声痛骂。还没骂两句,就被一个待卫一拳击晕拖了出去。
吕布大为震骇,心中的极度恐怖让他几乎窒息了。他浑身战栗不止,冷汗霎时湿透了全身。他第一次走进皇宫,第一次看到雄伟肃穆的大殿,第一次感受到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人可以抗衡国家权柄,没有人。吕布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勉勉强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脑海里除了潮水一般的恐惧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短短一瞬间,丁原的人头就摆在了董卓的脚下。
董卓把脸色惨白的吕布扶了起来。
“这次我不杀你。”董卓冷声说道,“你将功折罪,带着丁原的人头立即到城外大营召集河内将士,安抚军心。明天一早,河内兵全部并入北军。”
吕布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神情木然,一双眼晴呆滞地望着丁原的人头。痛苦、仇恨、愤怒、惊惧、恩义,百般滋味霎时涌上心头。吕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突然象发疯一般冲上去抱起了丁原的人头,嚎啕大哭。
董卓神情落寞,默默地看着痛苦至极的吕布,眼睛里渐渐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悲哀。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想丁原一样被人砍掉脑袋,那时,会是谁抱着我的脑袋坐在地上嚎啕痛哭?董卓叹了一口气。我的脑袋不能被人砍掉,不能被人砍掉。
董卓走出侧殿,对跟在身后的董越、牛辅、李肃、张济几人说道:“这个吕布是条汉子,我喜欢,是条汉子。”
他指指董越说道,“你先出城,到平乐观带上两万军围住河内兵,以防意外。”接着他又指指李肃,“你和张辽都是并州人,这两天你们就多陪陪吕布。如果他愿意跟着我们,要钱要官要女人都行,就是要我那匹赤兔马也行。如果他不愿意,就把他杀了,以免留下祸患。”
八月甲戌(三十日),嘉德殿。
皇宫内外兵甲重重,嘉德殿上百官云集。
太后、天子和陈留王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太傅袁隗平静如水,司空董卓欣喜兴奋,文武百官疲惫不堪,精神委顿。
司空董卓首先宣读《策废少帝》。少帝天姿轻佻,没有帝王应有的威仪,在服丧期间,怠慢懒惰,德性恶劣已经昭然于世,淫秽之举已为人所知,他的所作所为严重侮辱了神器和宗庙。太后教导无方,没有母仪之德,使得社稷荒乱。永乐太后暴崩,至今仍令人困惑不解。天地所设立的三纲之道,已经有了缺陷,这都是莫大的罪过。……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于朝。
董卓问,可有异议?众臣沉默。
尚书丁宫随即套用《春秋》大义来印证废黜少帝,拥立新帝的合理性,用诸多天象和事例来说明拥立陈留王刘协为大汉新帝的正确性。
董卓又问,可有异议?众臣沉默。
尚书何颙随即宣读太后诏,废黜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大汉新皇帝。
太傅袁隗把少帝刘辩身上佩带的玺绶解下来,进奉给陈留王刘协,然后扶弘农王刘辩下殿,向坐在北面的刘协称臣。兄弟两人一下一上,相视流泪。何太后哽咽流涕,痛苦不堪。众臣悲凄。
众臣参拜新帝,新帝登基。
尚书何颙宣天子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汉。
董卓上策,说何太后在先帝归天不久,即逼迫太皇太后遣返藩国,致使太皇太后忧虑悲伤而死,违背了儿媳孝敬婆母的礼制,应该受到责罚。
董卓问,可有异议?众臣沉默。
尚书韩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