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侍从和传令兵蜂拥而入。
“快马急报弥加和熊霸,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落日泉。”
“吹号,大军立即启程,急速驰向落日泉。”
天色越来越亮,黑夜的帏幕缓缓拉起,蒙胧的晨霭在湿漉漉的原野上袅袅散去。
慕容风走出大帐,抬头望着东方天际之间露出的一丝鱼肚白,长长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中的怒气渐渐地化作了一股浓浓的哀伤。他想起了檀石槐,想起了风裂,想起了拓跋锋,想起了许许多多死去的战友,巨大的悲哀忽然间侵蚀了他的全身。
决战,决定鲜卑国和大漠命运的最后一场决战。大王,我殚精竭虑,想为鲜卑国保留最后一丝元气,但我做不到。此仗胜也罢,败也罢,我们几十年浴血奋战的大漠将再也不是鲜卑人的天下了。将来,谁是这大漠的霸主?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三十四节
清晨,落日泉。
落日泉由一片错落有致的小湖泊组成,湖水清澈,湖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湖边已经渐渐变黄的长草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萧瑟清冷的深秋悄然来临。
魁头站在湖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潮湿新鲜的空气,然后蹲下来抄起湖水洗了把脸,接着又吞下了几口冰凉的湖水。魁头浑身激灵,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股对未来命运的无奈和悲凄顿时象锋利的刀刃洞穿了身体一样,让他感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和绝望。
我擅自率部退到落日原的西北方向,会不会破坏大帅的歼敌之计?魁头仿佛看到了慕容风那双象利剑一般凌厉的眼睛,仿佛听到了慕容风的怒吼。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肯定要激怒慕容风。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如果因为我的后退避战而最终导致了落日原的大败,鲜卑国可能在瞬间毁于一旦,到那时,我还有何面目去见祖宗?魁头心里掠过一阵寒意,他有点后悔了。
落置鞬落罗的话再次在魁头耳边响起。落置鞬落罗说,我们到落日泉去,那里是撤到北海的必经之路,无论落日原一战是输是赢,我们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大王连自己的生命都要任由慕容风来摆布,那你还是鲜卑国的大王吗?
落日原一战到底怎么打,慕容风为什么一直不说?难道自己这个鲜卑大王都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慕容风到底是要借助落日原一战消灭异己还是他真的有必胜把握?魁头想起自己屡次违背对慕容风的承诺,脸上不禁露出了苦笑。
微风拂过。湖面上轻轻荡起层层涟漪。魁头呆呆地望着,一时间心乱如麻。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蓦然响起,凄厉而苍凉的长鸣霎时打碎了清晨的安谧。
魁头霍然惊醒,转头象东南方向望去。难道豹子这么快就来了?
步度更带着一彪铁骑狂奔而来。“大王,豹子来了,豹子的铁骑来了……”
魁头骇然心惊,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窒息顿时侵袭了全身,让他痛苦的几乎呻吟起来。魁头勉强稳住身形,急促地喘了几口大气,厉声喝道:“快,快去禀报大帅,请他速速来援,速速来援。”
魁头闻到了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
李弘率领麴义、阎柔、赵云、颜良、刘豹、刘冥和楼麓共十五营四万五千铁骑赶到了落日泉以南两里外的原野上。
大军一字展开,刀甲鲜明,旌旗飘扬,气势雄浑。激昂的战鼓声和号角声此起彼伏,响彻了秋日的大漠。
斥候和传令兵往来飞奔,大战前的紧张气氛笼罩在落日泉上空。
“大人,两万鲜卑铁骑以落日泉为中心,列阵于落日泉附近的七个山丘上,构筑成一道桶形防御阵势。”
“大人,慕容风的大军距离此处五十里,斥候已经飞速前探。”
“大人,鲜卑人已经列阵完毕。”
李弘回头看看郑信,笑着说道:“守言,魁头想把我们拖在这里等慕容风来援,然后他们好内外夹击,以兵力上的优势击败我们。”
郑信不屑地冷笑道:“哼,就算他能守到慕容风来援也不过就剩下半口气了。”
李弘笑笑,连续下达命令。
“传令麴义将军,命令他率杨明和鲜于银两营铁骑向西前进五里,阻击慕容风的援军。”
“传令赵云,命令他率姜舞、李溯和射缨彤三营从西面攻击落日泉。传令阎柔,命令他率聂啸、燕无畏和楼麓从北面攻击落日泉。传令刘豹刘冥,命令他们从东面攻击落日泉。其余诸将随我从南面攻击。”
“告诉兄弟们,不惜一切代价,速战速决。”
“吹号,擂鼓,杀上去……杀上去……”李弘高举长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声嘶力竭的喊叫声瞬间就被如雷般的战马奔腾声和铁骑将士们的吼叫声淹没了。
魁头望着四周铺天盖地一般飞奔而来的铁骑,望着冲天而起的烟尘,听着惊雷一般的喊杀声,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落置鞬落罗神态自若,举起马鞭指着汉军铁骑说道:“大王要是连夜南下,估计现在已经被豹子连皮带肉吃得干干净净了。”
魁头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豹子能这么快赶到落日泉,说明他们昨天下午已经到了狼居胥山南麓的森林里,好险。”
“这次我们总算遂了豹子心愿,要和他决一死战了。”虹覆捋须叹道,“大王啊,能不能扭转大漠的危局,就看今天这一战了。”
魁头转目看看西面的天空,低声说道:“慕容风的铁骑下午才能赶到这里,我们要坚守,一定要坚守。”
落置鞬落罗摇摇头,凑近魁头的耳边说道:“大王,豹子有备而来,所带的兵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你再仔细看看,他至少带了四万铁骑,我们很难坚守到下午。如果慕容风存心要让我们和豹子杀个两败俱伤,迟迟不来支援,我们可能面临全军覆没之局。”
魁头早已看出豹子的兵力,他也明白落置鞬落罗的意思。落置鞬落罗想保存实力,想突围而走。自己和落置鞬落罗如果现在决心突围,杀出去绝对不成问题。但自己杀出去了,却也把慕容风和弥加彻底推进了汉军的包围。魁头不想这么做。
“目前我们在兵力上胜出豹子一截,我们有能力击败豹子,只要慕容风能及时赶到落日泉,这一仗我们就打赢了。”魁头看看落置鞬落罗,非常坚决地说道,“坚守落日泉,击败豹子,全歼汉军。”
落置鞬落罗面色冷峻,眉头紧锁,他想了一下说道:“好吧,就依大王。”
魁头命令落置鞬落罗守在西面,落置鞬落罗的手下大帅潍徒然守在北面,自己的两个弟弟邪归逆和步度更率军防守东面,自己和虹覆两人迎战从南面杀来的汉军。
“吹号,吹号,我们杀下去,杀下去……”
鲜卑人的铁骑以落日泉为中心,分成了四条怒啸的长龙,呼啸而下。他们借助地势之利,在短短时间内便让战马达到了惊人的速度。
“呼嗬……呼嗬……”
号角长鸣,鼓声如雷,战马的奔腾声和数万将士的喊杀声汇成了滚滚洪流。汉军铁骑就象惊涛骇浪一般,挟带着咆哮的风雷,以雷霆之势迎着四条巨龙狠狠地砸了过去。
“轰……轰……”
落日泉在冲撞中颤抖,在冲撞中呻吟,战场在冲撞中突然溅起千重骇浪,一圈圈巨大的涟漪在惨叫和血腥中荡漾开来。
魁头如遭重击,脸色苍白,双眼蓦然睁大。坐下的战马好象也无法承受这惊人的震撼,连连倒退,嘶鸣声显得惊惶不安。虹覆仿佛又回到了昔日血肉翻飞的战场,兴奋地连连狂吼:“孩子们,杀,杀……啊,檀石槐大王的英灵就在苍穹之上,他将给我们力量和勇气,杀啊……”
长箭如蝗,战马如飞,数不清的长矛和战刀在空中飞舞,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原野,激战开始。
李弘带着最精锐的中军亲卫营,黑豹义从营和风云铁骑向落日泉的南面杀了过去。
李弘和颜良居中猛冲,庞德和恒祭左右策应,一万大军以锥形大阵横冲直撞,当者披靡。弹汗山的铁骑大军立即被从中突破,密集的雁形冲静阵列被汉军铁锥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缺口。魁头大惊失色,在山丘上纵声狂吼:“重击汉军两翼,重击……”
号角凄厉,鲜卑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象恶狼一般奋勇扑向了铁锥大阵的两侧。虹霍猛踢马腹,纵马冲下了山冈,“孩子们,跟着我杀下去,拦住汉人,拦住他们……”
黑豹腾空而起,庞大的身躯狠狠地撞在了一匹疾驰而来的战马上,马上的骑士措手不及,被撞得倒飞而起。李弘怒吼一声,长枪飞起,连杀三名迎面冲来的鲜卑人,“快,加速……加速……”
颜良声若奔雷,一刀劈下,鲜卑人斗大的头颅连同坐下的战马同时飞了起来。紧随颜良身后的汉军士卒躲闪不及,被鲜卑人的无头的战马撞得腾空飞起。张震飞马而来,猿臀轻伸一把抓住了那名士卒,抖手又把他抛到了一匹无人的战马上,“再战,抽刀再战……”
刘豹刘冥指挥八千匈奴铁骑像摧枯拉朽一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邪归逆和步度更杀得步步后退。两人迫不得已,只得密集收缩,逐步向山丘上退去。鲜卑人利用地形优势和密集的长箭,把匈奴人死死地压在山丘下。匈奴人凶性大发,攻击愈发猛烈。刘冥身先士卒,高举盾牌奋勇杀进,双方将士在一百多步的斜坡上杀得血肉横飞。穆斯塔法趁机组织了一队三百人的射箭手,在临时组建的马阵掩护下,杀上山丘东侧,成功突破了鲜卑人的防守。随后左贤王刘豹率五百亲卫队士卒一拥而上,牢牢占据了这个突破点。邪归逆率兵数次反扑,又数次被刘豹和穆斯塔法杀了回去。
山丘下面,刘冥和步度更各带铁骑飞驰鏖战。山丘上面,刘豹和邪归逆就象两只杀红了眼的猛虎,各带人马徒步血战。
邪归逆的第十次反扑又被杀退了,这次他被穆斯塔法一刀砍中了大腿,背上还中了一支长箭。邪归逆忍住锥心的疼痛,举手狂呼:“吹号,向大王求援,向落置鞬落罗大人求援……”
落置鞬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