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会毫不费力地拿下洛阳、豫州,甚至荆州。”张郃说道,“袁绍有各地州郡力量的支持,实力不可小觑。”
华雄浓眉微皱,“袁绍拿下洛阳,直接面对董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袁绍占据洛阳后,依托洛阳东、南方向诸多州郡的支持,实力会骤然膨胀。”张郃摇头道,“袁绍有了强悍的实力,首先可以联手北疆击败董卓,然后再和北疆对垒,在拯救和稳定社稷这个大前提下,北疆将非常被动。”
“俊乂,你说得对,但那是将来的事。将来的事,谁能预测得到?”徐荣望着张郃赞道,“现在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北军拖在关西。袁绍能不能占据洛阳,我们不管,我们只要能拿下冀州,彻底解决困扰北疆的危机,这一仗,我们就算打赢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占据洛阳?”华雄指着关东方向说道,“洛阳现在就在我们手上,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目前我们没有两面作战的能力。”徐荣笑道,“如果冀州能够迅速拿下,而洛阳还在我们手上,那我们当然不会放弃洛阳了。”
猛烈的战鼓声突然冲天而起,声震天宇。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远处的战扬上,旌旗飘扬,吼叫声犹如阵阵春雷,此起彼伏。所有行色匆匆的民夫们忽然调转身形,不约而同地向着大营方向潮水一般呼啸而退。兵曹营的将士们在人群中一边策马飞驰,一边纵声狂呼:“开战了……前方开战了,大家撤下去……撤下去……”
“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前方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四处炸响,天地骇然变色。
紧接着,一片片黑色云朵冲上了烛水河上空,巨大的厉啸声撕开了天幕,让人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血雨腥风霎时从天而降。
都尉苌弓骑在一匹火红色的枣镏马上,高举血红色的令旗,沿着抛石车阵打马狂奔。
一架架巨大的抛石车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嗜血猛兽,低声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趴伏着,等待着发出最凌厉的致命一击。
每一架抛石车上都已经放上了一块重约三十到五十斤的石头,近百名拽动绳索的强壮民夫手握粗重的麻绳,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高举令旗的掌旗兵,蓄势待发。
苌弓纵声狂吼:“兄弟们……准备发炮……”
抛石车是抛射石头的,所以战车营的将士们都亲昵地称之为石炮。站在炮车后方指挥发射的什长们看到都尉大人巡阵,非常兴奋,一个个放声高呼:“大人,待发……”
“大人,一切准备妥当……”
“大人,开始轰吧……”
苌弓猛地拉马直立而起,竭尽全力挥动令旗,振臂狂呼:“放……放……”
所有令旗在瞬间一劈而下,掌旗兵们一个个怒睁双目,舌绽春雷:“放……”
在数千民夫惊天动地一般的吼声里,三十块巨大的石头块带着风雷,以雷霆万钧之势一飞冲天。
“杀……”
徐荣望着巨石一路撕开箭幕,撕开黑云,怒吼着,咆哮着,以泰山压顶之势呼啸而去,不禁心神震撼,热血沸腾,“走,我们去看看……”
玉石急忙阻止道:“大人,你公务繁忙,还是先回大营吧。”
“哈哈……”徐荣一鞭抽到战马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疾驰而去,“走,兄弟们,到战场上……”
****
北军大营。
牛辅接到了董卓的急书。
由于攻击连连受阻,北军将士伤亡严重,牛辅和李傕等将领不得不急书董卓,请求援兵。北疆军占据了地利优势,又有犀利武器,尤其是那炮车,威力实在太大。一块大石头砸过来,士卒们总要死伤几个,很难应付。如果这样硬打下去,等打到函谷关,四万北军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董卓在书信中说,出发前我曾对你说过,我们攻击北疆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象榫子一样钉进北疆和关东之间,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所以攻击不能停止,要把关东方向的北疆军全部引到关西来,这样我们的目的就成功了一半。董卓特意嘱咐牛辅,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下雪了,黄河封冻后,北疆和关东之间的联系也就基本上中断了,那时大军的攻击就可以暂时停下来。
增援的事,董卓拒绝了。董卓告诉牛辅,北疆军统帅是名震天下的龙骧将军徐荣。此人用兵如神,奇正两道无所不精。他和你正面对敌,说明他正在筹划和实施全歼北军之策。你一定要小心防范,不要孤军深入,免得中伏。至于大军能不能打到函谷关,无关紧要。你只要把北疆军拖住,大量损耗北疆军的兵力,你就立功了。
另外,关于炮车的事,董卓比较在意。他命令牛辅,务必想尽一切办法派人潜伏到对岸,画一个炮车的图送到长安来。长安的能工巧匠多得是,北疆能做的武器,我们一样能做。等我们造出了炮车,马上就给你送过去,狠狠地还击他们。
牛辅把这份信给李傕、郭汜等人看了一下,然后问贾诩,“文和兄,你看我们怎么打为好?再这样打一个月,我们的损失还是非常惊人。”
贾诩笑道:“太师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只要拖住北疆军,拖到下雪,黄河封冻的时候就可以了。因此,我们没有必要再这样强攻,我看,先改为三天一攻吧。半个月后,我们再改为五天一攻。今年,我们就把战场稳在烛水河一带。”
****
大汉国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十一月。
十一月上,冀州,邯郸。
骁骑中郎将王当率领八千大军赶到邯郸城。
镇军将军麴义、扬武将军杨凤、武烈中郎将文丑、强弩中郎将孙亲四人一起到城外迎接。
风尘仆仆的王当看到麴义亲自出迎,十分意外,连连拱手说道:“下官怎敢劳大人出城相迎,下官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应该的,应该的。”麴义笑道,“大将军说了,如果此仗打败了,他要亲自砍下我的脑袋。我脑袋掉了,估计你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众人大笑,策马进城。
“听说杨大人是邯郸人,这地方过去也是杨大人的……”麴义举起马鞭,指着城楼笑道,“后来……”
“后来给大将军抢去了。”杨凤连连摇头,“那次我亏大了,两个妹妹也给颜虎头抢去了,不堪回首……”
“那这次算不算衣锦还乡?”
“当然不算。”杨凤停下马,用马鞭指着樊篱、余氐根、彭烈、丁波、李尧、杨震、廖磊、林讯等人说道,“大人你看看,这都是昔年追随大贤良师,追随牛角大帅征战天下的黄巾军悍将。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死了数不清的兄弟,只希望百姓过点安稳日子,过点好日子,但结果却和我们心里所想的大相径庭。现在天下越来越乱,除了北疆,哪里还有安宁的地方?”
“如果天下安宁了,百姓富足了,我杨凤再踏足这里,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可惜……”他转头看看麴义,“我也许看不到那一天了。”
麴义望着杨凤脸上的痛苦,眼里的悲伤,蓦然想起了边章,想起了韩遂和北宫伯玉,想起了饱受苦难的西凉人。相比起来,西疆人比燕赵百姓,比中原百姓,要苦上百倍千倍。西凉人,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宁温饱的日子?文约(韩遂)先生是不是还在西凉四处征战?将来讨董勤王,如果把董卓赶到了西疆,西疆的百姓会不会惨遭灭绝之祸?
麴义不敢再想下去,他抬头望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的“汉”字大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在想什么?”文丑小声问道。
麴义苦涩一笑,“我想起了边先生?”他回头看看杨凤、王当、孙亲等人,“你们知道他吗?”
一群黄巾将领肃然起敬。
“边先生当年在西凉起事,很厉害,把我们这些老朋友打得狼狈不堪。”麴义一阵战栗,心中不禁泛起些许的酸楚,“后来大将军到了西疆,好运气随即也就离开了边先生,边先生败了。边先生的想法和你们一样,就是为了西凉的百姓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可惜他壮志未酬……”
“听说,当年大将军在西凉肃贪,所有的证据就是边先生提供的。”孙亲问道,“是真的吗?”
麴义点点头,“我麴义之所以愿意跟着大将军,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就是因为这件事。数百年来,大将军是第一个敢拿着战刀一口气在西疆杀了数千名贪官污吏的大英雄,试问我大汉国谁有这样的勇气?谁有这样的气魄?舍大将军以外,再无他人。”
“大将军担心我脾气不好,担心我和你们这些黄巾系将领无法相处。他想错了。”麴义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生在西凉,长在西凉,我和你们一样,也想天下安宁,也想百姓吃饱穿暖。大家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战,都是生死兄弟,有什么不能相处?即使让我听命于飞燕,听命于栖之(杨凤),又有何不可?”
杨凤、王当、孙亲等黄巾系将领大为激动,纷纷下马,躬身施礼。“唯大人马首是瞻,誓死杀敌。”
“好,谢谢诸位兄弟的信任。”麴义下马还礼,大声说道,“明天,我们兵发广宗。”
****
十一月上,渤海郡。
公孙瓒的三万大军和徐和、吴霸的三十万黄巾军对垒于东光城南三十里的鸿亭。
徐和、吴霸以为公孙瓒冲上来后就会决战,谁知道公孙瓒拿下东光城后,一连十天都没有任何动静。徐和和吴霸非常着急。此处距离黄河将近三百里,即使撤军也要三四天。再加上渡河的时间,最少需要半个月。半个月后,按照惯例,黄河已经结冻封河了。徐和和吴霸随即决定分批撤退。
第一天,徐和带着两万主力南下了。第二天,又走了五万人。黄巾军大营随即乱起来,军心涣散。先是有三三两两的士车擅自离营,接着部分黄巾小首领带着数千人的队伍往平原郡而去。继而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家你喊我我喊你,许多黄巾将领根本不向吴霸禀报,带着队伍就走了。
公孙瓒接到斥候急报,大喜,立即整顿大军,在一个寒冷的清晨向黄巾军发起了攻击。一万铁骑分成两部,从左右包抄。公孙瓒亲自带着白马义从从正面冲阵,田楷带着两万步卒随后掩杀。
吴霸指挥大军迎战,双方激烈厮杀,但由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