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辅面色一沉,胡子和木桩几个不同意的部下立即高兴起来,玉石和郑信他们虽然觉得违抗刘大人的指令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人和马都没有吃的,能打什么战?
李弘望望胡子他们,继续说道:“诸位是为了什么,甘愿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来到这里?田静大人,赵汶大人,许多我们的兄弟朋友都是为了什么而死?是为了钱财,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自己是一个大汉人,不愿意自己的国家和百姓遭到外族的凌辱和蹂躏?”
大家一言不发,望着李弘。
“如果诸位是因为最后一个原因而来,那就应该放弃一切私利,任何抱怨,所有的不满。因为明天我们就有可能战死沙场。我们会和所有死去的战友一样,平静的离开这个人世。死之前因为知道自己是为了大汉国而死,死得其所,所有没有怨言,没有遗憾。那么活着的时候,争什么呢?”
“因为死去而活着,所以我们无惧无畏。”
李弘淡淡地说着,心里一片平静。
他的部下呆呆地坐着,一个个沉默不语,各自在心里咀嚼着李弘的话。
“我们去涿鹿。”
鲜于辅吃惊地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李弘面现悲凄之色,苦苦一笑道:“知道赵军候为什么会死在鹿亭吗?”
众人睁大双眼,心中十分疑惑地望着李弘,静待他说下去。
李弘慢慢地抚摩着案几上的地图,缓缓说道:“现在回头看,鹿亭这一战,即使我们不打,也无光大局。熊霸已经开始撤离,他的部队已经没有了口粮,只能靠杀马维持。那么为什么我们还会义无反顾地奔袭慕容绩?”
“因为我们是大汉人,所以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一个敌人践踏我们大汉国的每一寸土地。”
李弘目视帐内的部下,神情坚决,斩钉截铁地说道:“决不允许。”
“赵军候为保卫大汉国而死。”
“敌人还在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还在攻打我们的城池,还在残害我们的百姓。不撤底赶走他们,我们绝不罢休。”
“居庸城的西关坐落于两山之间,易守难攻。按照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分析,乌丸人提脱只有一万多人,而居庸城内有三千多守军。以一万多人攻打西关,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提脱是佯攻。敌人的主攻方向应该是在涿鹿。拓跋部落的部队一旦拿下涿鹿,可以拓展他在上谷郡的空间,逐步蚕食代郡和上谷郡的大片水草丰茂之地,挤压乌丸人进一步南迁,迫使汉人的生存空间更加狭小。”
“慕容风有慕容风的考虑,拓跋锋有拓跋锋的计谋,鲜卑国的两大势力明争暗夺,都想侵占大汉国的土地。现在看来渔阳战场和上谷战场看似联系密切,其实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根本就没有联手的可能。尤其现在慕容风的部队已经撤回广平,他们想继续攻击渔阳已经不可能。拓跋锋得到这个消息后,在计划上肯定要变更。涿鹿马上就会有血战。”
“所以现在看似非常危急的居庸其实坚若磐石,反而暂时情况尚可维持的涿鹿隐含着巨大的危机。”
“呜……呜……”
密集而急促的牛角号声突然冲天而起。
李弘和帐内众人面色大变,几乎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向帐外冲出。
战鼓声突然象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二章 燕赵风云 第四十二节
一支骑兵队伍从天地之间飞速射来。
这支军队成战斗冲锋队列一字横排,以排山倒海般的骇人气势汹涌扑来。
大地在抖动,在轻微的颤栗。五彩缤纷的旌旗在迎风飘扬。战马在奔腾,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战鼓在吼叫,浑厚的声音直冲云霄。
大营内一片慌乱,各部人马在各种牛角号声的指挥下,纷纷列队,集结队形。
李弘和鲜于辅等人纵马出营,向远处眺望。
“白马公孙瓒。”
鲜于辅突然大声叫起来,“是辽东的骑兵,是白马公孙瓒来了。”
李弘紧悬的心立即放了下来。
用战鼓指挥部队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大汉自己的军队。但现在和鲜卑人交战时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自己的部队不就是用牛角号吗?敌人也可能仿效汉军用战鼓。鲜卑人牛头部落的风裂大人就是用战鼓指挥作战。
听到鲜于辅地叫喊,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李弘回头望望大营,三曲部队的骑兵尚未集结完毕。他再望望迎面赶来的辽东骑兵,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知道一旦真是敌人来袭,自己的部队就会象慕容绩的大军受袭一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鲜卑人的黑鹰铁骑。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训练出一支无敌天下的铁骑呢?
他转目望向郑信。他想问问他,斥候队为什么没有侦察到这支部队?郑信也非常疑惑地回望着他,十分茫然。他没有办法解释。
对面的骑兵队伍速度不减,依旧在狂奔。最前面的中间一排,赫然是一片突出的白马队列。它们漂亮的身影映衬在蓝天绿地之间,显得格外得耀眼夺目。
李弘和他的部下久闻公孙瓒的大名,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听到他的传闻太多了,各人心里都很仰慕崇拜他。马上就要见到名扬天下的人物,大家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公孙瓒字伯珪,是辽西令支人。他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父曾经是二千石的中央大员。他虽然有一身本事,但由于母亲出身卑贱,成年后也只能在辽西郡的太守府充当一名书佐,亦即抄写员之流。然而他很快便获得了太守侯安的赏识,被太守大人招为女婿。侯安也是一位名士,为了自己女婿的前途,他把公孙瓒送到洛阳之南的缑氏县,拜大儒卢植先生为师,读书做学问。
公孙瓒在北方长大,他自己是一个慷慨悲歌之士,豪爽而尚武好义,根本就不喜欢读书论经。他不曾把书读通,便告辞卢值回到家乡令支县。不久,他在岳父的推荐下,再次到新任辽西郡太守刘基的下面作了一个上计吏(相当于现在的会计室主任兼统计室主任)。他根本没有文人的气质,干这些事都是用非所长,但也表现得不是太坏。
过了两年,刘基因为党锢之祸受到牵连,被押往洛阳。公孙瓒知道刘基被人陷害,出于义愤,他化装成一个仆人,一路跟随保护。刘基在京都洛阳被判流放交州日南郡。那地方处于南方蛮荒之地,传闻瘴气非常厉害。公孙瓒看到刘基无辜获罪,孤苦可怜,乃下定决心亲自护送他到日南郡。两人走到中途,刘基就遇到了赦免的机会。公孙瓒将他送回家,独自一人返回辽西郡的令支县。
因为这件事,公孙瓒的侠义之名传遍幽州北方各郡,声名大噪。不久公孙瓒被继任太守推举为孝廉。(孝廉,汉代选举官史的主要科目之一。郡国在自己所辖范围的士人中,选孝顺父母,行为清廉者向朝廷推荐。一般是一年荐举一、二人。获得孝廉资格者,去京师通过课试后为郎。过一定期限,便由郎为官,或去地方作县令,或作其他长官的属史。)这是大汉国官场的正途。由孝廉而被天子召见,留用为“郎”,再由郎而外放为地方官,最后由地方官而内调为中央大官。
公孙瓒在为“郎”欺满以后,被派作幽州的辽东属国长史。长史(相当于现在政府部门的秘书长),是文官,但在这里却是武官,相当于一郡的都尉。所谓辽东属国,便是散布在辽东郡周围的若干藩属国,亦即大大小小的乌丸与鲜卑的部落。辽东属国长史的职责,便是监视这些部落,不许他们造反。大概因为出身的关系,受到的教育和普通人差异比较大,公孙瓒极端仇视胡人,好象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似的。每次,只要他接到有部落造反的消息,他就会勃然大怒,义愤填膺,立即率部去平定叛乱,常常深入边陲,望尘奔逐,日夜继战,好象这些部落和他私人有深仇大恨一样。公孙瓒和胡人交锋,从来都不留活口,尽屠全族,当真是鸡犬不留,其血腥残暴,令胡人闻风丧胆,莫敢捋其须。
公孙瓒喜欢骑白色的马,他命令自己的卫队士兵也都骑白马。因此,公孙瓒有一个闻名遐尔的绰号叫白马长史,他的卫队叫白马义从。
公孙瓒的部队军容整齐,旗帜招展,士兵们盔甲鲜明,武器锋利,一看就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部队。他们在距离李弘大营约百步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李弘和几个部下面面相觑,自惭形愧。和公孙瓒的辽东兵比起来,自己这支卢龙塞的边军,就象临时拼凑的杂牌军一样。战马是从鲜卑人手上抢来的。只有一部分军官配有头盔铠甲,大部分士兵都是普通的甲胄,包括李弘自己,他连甲胄都是破的。历经两战之后,原来的骑兵几乎损失了一半,现在都是步兵在临时充当骑兵用。
鲜于辅兴奋地对李弘说道:“子民,我们去迎一迎。”
李弘大叫一声:“兄弟们,我们去迎接辽东的白马长史。”说完打马率先冲了出去。
对面军队的白马队伍随即做出反应,在一个全身亮银铠甲,头戴银盔,身披白色大氅的军官带领下,旋风一般飞驰而来。
“公孙大人……”鲜于辅飞身下马,站在距离白马铁骑很远的地方举手大声喊道。
李弘和手下随即跟在鲜于辅后面,纷纷跳下马来。
飞驰的队伍有一百骑,一色的白马白甲,士兵们都高大威猛,气势不凡。随着一声吼叫,飞驰的队伍突然就停了下来,显出部队训练有素,战士们都有着精湛的骑术。
“原来是羽行,好久不见了。”全身铠甲的军官端坐在战马上,望着鲜于辅笑着说道。随即他飞身下马,大步走过来。
李弘和几个部下目不转睛地看过去。
公孙瓒三十多岁,高约八尺五寸,体格健壮匀称,长相俊美,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大概是多年从军的关系,他显得非常的沉稳和冷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武勇之气。
鲜于辅和众人赶忙行礼。公孙瓒一把抓住他的双手,爽朗地笑道:“半年多没见,你瘦了许多。”
“鲜卑人不断入侵,把我们搞得焦头烂额。伯珪兄能够及时赶来,真是太好了。”鲜于辅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