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驻马山岗,遥望远处依稀可见的清渊城,心急如焚。
这一路上,大军只经过了两座城池,一个是馆陶城,一座是清渊城。为了避免给敌人发现,大军趁着黑夜绕过了馆陶城,但到了清渊后,大军就没有必要再隐瞒踪迹了,因为袁绍的后路已经给挡住了。
张燕命令王当和彭烈两人放弃粮草辎重,带着两军将士一路小跑,以最快速度赶到甘陵城和贝丘城,断绝公孙瓒的退路。不管赵云的铁骑是否赶到了两地,先占据公孙瓒向东和向南两个方向撤退的驰道。
李煊带着十几名斥候急驰而来。张燕心里一松,打马迎了上去。
“文烈,临清亭方向可有动静?袁绍的大军可有异常举动?可否发现度辽将军的铁骑?”
李煊气喘吁吁,躬身说道:“回大人,袁绍的大军就驻扎在六十里外的临清亭,一切正常。我们回来的时候,袁绍军中的三个斥候盯上了我们,被我们杀了。”他伸脚踢踢挂在马颈子上的两个人头,得意洋洋。
张燕瞅了一眼,“怎么只有两个人头,还有一个呢?”
李煊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人跑了。我们射了他几箭,有两箭射中要害部位,活不了了。”
张燕没在意。这种斥候间的互相厮杀太常见了。
“我们一度深入贝丘城附近三十里,但没有发现度辽将军的铁骑,也没有发现铁骑大军的斥候。”
张燕焦虑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马鞭,略显诧异地小声说道:“难道大军渡河耽误了时间?难道东武城没有拿下来?按时间推算,他应该到了。”
当初预计攻打邺城至少需要两天,但大军一天就打下来了。第二天,孙亲带着五千人守城,自己带着大军出发往甘陵国。是不是赵云还是按两天的攻城时间在推算自己到达甘陵国的时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双方会合的时间就要延迟一天了。
一天时间,足够袁绍和公孙瓒突围而走了。
张燕想了很久,断然下了一个决定。
“急令王当、彭烈,向临清亭方向靠拢,明天清晨向袁绍发动攻击。”
“传令大军,立即休息。凌晨时分,急行六十里,偷袭袁绍。”
“文烈,你再辛苦一趟,带上十几个弟兄,急驰东武城,寻找度辽将军的铁骑大军。一旦遇到赵大人,请他急速杀奔临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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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烽亭。
李弘和公孙瓒的大军对峙了五天之久。麴义数次邀约决战,公孙瓒坚决不理。李弘书信邀请公孙瓒出营一晤,公孙瓒也不回复。
李弘并不在意,天天带人在界桥和夕烽亭一带巡视。
这一路上,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非常多,李弘常常下马和他们聊聊,问问各人家乡的情况。此次为大战征募的民夫,都是中山、常山一带的人。几乎家家受益于民屯,对朝廷和大将军都很感激。关于这次大战,百姓们的反应很出乎李弘的预料。百姓们只认一个死理,大将军给了他们一块存身立命之地,大将军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大将军是个好人,所以只要是大将军打的仗,那就是正义的仗。能为大将军效力,是荣耀,死了也值。
李弘很感动。他扪心自问,自己没有为这些善良朴实的百姓特意做过什么。他不过是恪尽职守,保住了北疆的安宁,让北疆的百姓们吃饱穿暖了。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自己身为拱卫北疆的骠骑大将军,身为主掌北疆军政的大吏,要做的本来就是这些事。只不过,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看到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听到一声声赞美之辞,李弘想起自己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想起自己所受的诸般艰难困苦,心里不禁非常欣慰。自己没有做错,绝对没有做错。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能吃饱穿暖,自己就没有做错。
今天,面对昔日许多把酒言欢,并肩杀敌的兄弟,面对许多厚颜无耻,祸乱社稷的州郡大吏,自己无愧于手中举起的这把战刀。他们骄纵枉法,无视法纪纲常,肆意摧残社稷,荼毒生灵,这种人不杀,天理不容。
也有人痛骂大将军,甚至当着李弘的面破口大骂。当然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面色和善,披头散发的军官就是大将军。在他们看来,李弘不过是北疆大军里的一个胡人小军官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这些人都是滞留在中山、常山一带的流民,他们对李弘满腹怨言。有人说,今年大将军下令封锁了进入北疆的关隘,他只顾北疆的百姓,不顾天下的百姓,他不是好人。也有人说,大将军是半个胡人,他对胡人比对大汉的百姓好。还有人说,大将军手里有天下最厉害的军队,但他却任由天下大乱,任由天下苍生在死亡的深渊里挣扎,不闻不问。大将军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大将军是个混蛋,是个天下最大的混蛋。
李弘很伤心。百姓们虽然大多数都不认识字,但他们善良敦厚,他们有一颗最朴实最诚实的心。他们没有士人拯救社稷的宏图志愿,也没有士人激昂的慷慨陈辞,他们只想吃饱穿暖,想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但就是这么点最最起码的要求,自己却不能满足他们,不能为他们做到。自己有愧啊。
拯救社稷,振兴社稷,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士人所谓的建万世功业,青史留名吗?不是,应该是让天下所有百姓都能吃饱穿暖,都有个温暖安宁的家。这才是自己应该为之浴血奋战,为之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的千秋功业。
自己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做。
距离界桥三十里的地方叫云亭。这里是一处坡地,坡不是很陡,但有两百余步的长度。坡地的左右两侧是小山岗。
杨凤和徐晃正在指挥士卒和民夫们架设据马和鹿砦。两侧的小山岗上许多战车营的将士正在安置弩炮,并给弩炮装上伪装。
看到李弘驱马而来,杨凤和徐晃匆忙迎了上去。
“栖之,公明,你们看,这地方挡得住幽州铁骑的攻击吗?”李弘笑着问道。
杨凤笑而不语。徐晃恭敬地回道:“大将军已经派人在界桥北岸架起了石炮,可见大将军并没有在此死守的打算。”
李弘点点头。司马朱穆手指两旁山岗说道:“我们在这里阻击一阵子,消耗一部分公孙瓒的实力。主战场还是在界桥。到了界轿后,我们可以依靠清河的天然屏障进行阻击。只待张燕和赵云两位大人击败了袁绍后,我们就可以把公孙瓒团团围在界桥,彻底解决他。”
“公孙瓒很谨慎,一直不愿出战。”杨凤担心地问道,“如果袁绍提前得到我们攻打邺城的消息,和公孙瓒合兵一处,那这一仗我们打起来就很辛苦了。”
“辛苦也要打。”李弘挥手笑道,“这一仗我们谁都输不起,只有死战。不过,如果公孙瓒和袁绍合兵一处,他们必然要互相猜忌。这一仗我们可能就赢定了。袁绍一门心思要保存实力逃出包围,他不可能和公孙瓒齐心协力。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候,他还会在背后给公孙瓒一刀。”
“他们合兵一处,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朱穆忧虑地说道,“我担心公孙瓒和袁绍事先看出我们的意图,两人一东一西掉头逃跑,那我们就真的很辛苦了。不仅仅是现在,将来更辛苦。”
祭锋带着几个义从卫士飞马而来。
“大将军,赵大人派人送来口信,黄河开河了。”
李弘、朱穆、杨凤、徐晃等人心里一沉,脸上无不显出焦急之色。时间拖得越长,形势对北疆军就越不利。田楷和刘备,还有黄巾军,随时都有可能渡河北上。目前公孙瓒在左有北疆军,右有冀州军的情况下,因为担心两面受敌,迟迟不敢开战。
“大将军,不出意外的话,张燕和赵云的大军很快就要会合,我们的意图将全部暴露。”朱穆神情严峻地说道,“我们必须拖住公孙瓒,让张燕和赵云集中所有力量猛攻袁绍。战局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公孙瓒看到北疆军主力已经全部南下,必定会掉头东撤。”
“走,我们回营。”李弘飞身上马,凌空狠狠抽出一鞭,“明天攻打公孙瓒。”
公孙瓒非常恼火。袁绍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明明居心不良,还装出一番振振有辞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联手。
袁绍的大军距离夕烽亭只有六十里,公孙瓒无论如何也不敢冒然发动攻击。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北疆军的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战场上,公孙瓒不禁忧心如焚。对面大营里的北疆军只有两万多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了,重创北疆军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肥美的鲜肉已经进了嘴,却被人卡住了喉咙,就是吞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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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亭。
袁绍离开邺城的时候,和袁熙约好,两天给一个消息,但今天已经是五天了,依旧没有接到袁熙的任何书信。这几天自己派往邺城的几个信使也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没有。袁绍有点惊恐不安了。
袁熙没有依约送来书信,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邺城被包围了,要么邺城失陷了。黑山黄巾军的主力已经随于毒、眭固到了黎阳和顿丘一带的黄河岸边,留驻黑山的黄巾军没有这么强大的实力。难道北疆军的援军悄悄来到冀州,包围了邺城?联想到那日李弘一反常态,气势汹汹地带着黑豹义从威胁自己的事,袁绍顿时心惊肉跳,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遭到北疆军射杀的那个斥候回到了临清亭,临死前说他是在清渊城附近被北疆军斥候击杀的。沮授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意识到问题严重,匆匆到大帐拜见袁绍,“大人,邺城应该三日一发粮草,但至今已经拖延两天,而且音讯全无。邺城一定出了问题。”
袁绍安慰道:“也许黑山黄巾军下山骚扰……”
“那我们应该能接到邺城的消息。”沮授摇手道,“派往邺城的信使也不见回来,可见……”
袁绍望着沮授,一颗心“砰砰”乱跳,等待他的下文。
“我怀疑中计了。”沮授脸色很难看,“李弘是一头豹子,不击则已,一击必中。”
袁绍一阵窒息,感觉天晕地转。这个时候丢掉邺城和魏郡,对自己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我也有这种预感,北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