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戍所正厅中,戍所主将马邈,也终于慌了手脚,在那边踱来踱去,连身边妻子李氏的呼唤也置若罔闻。
“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李氏大怒,“快派人马去江油城报信,让他们顺着左谵道急速增援啊!”
李氏一开口,那两个美艳姐妹立即靠上马邈身后,一个个娇滴滴的。
“大人,您要早下决定啊!”那个拨柚子的女子娇声说道。
“对呀,机会就在面前,您可千万拿定主意,不要走错一步啊!”另一个跳蹋鼓舞的女子也插嘴道。
“你看看,她们都知道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你就不要再犹豫了,我夫妻俩就在此死守,只等援军到来打退这些魏狗!”
马邈冷笑,望着李氏:“你以为她们是冲着你那个破烂蜀国么?你开什么玩笑?白痴女人,我们在考虑降魏。”
李氏一阵踉跄,还是扶着墙壁方才勉强站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会说这种话。
“你要降魏?那怎么行?你想害死泉儿吗?”李氏大哭,“他可是你的亲儿!他妻子再过几日就要临盆了,你也不要了?”
“那有什么?咱们姐妹都年轻,就是给大人生上十个都可以。”那个蹈鼓女子不屑的给李氏一记白眼,再度望着马邈娇声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让魏国的弓弩伤着,不然您让我们姐妹可怎么活啊?”
马邈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还要保着我这条老命呢。就是……”话锋一转,又望着这两个女子道,“我这些部下,未必听我的?”
“对!说的没错!”李氏已经气得发抖,在听到这个事情时冷冷一笑:“蜀国都是些不怕死的好儿郎,我要告诉他们你这个叛徒的嘴脸,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死!”说罢就要推门出去,却被门外一个粗大壮汉堵在门里。
“哈哈,”蹈鼓女子得意的娇笑起来,“你以为本姑娘什么准备都没有么?老实告诉你吧,这关上不少都是我的人!现在,你们蜀国的关门,已经让我们大魏打开了!”
“你!”李氏脸上再无血色,耳边清晰可闻砍杀声,那是戍所城墙上。
蜀军们正抽出连弩准备痛击那些渐渐靠近关门的魏军,那些身边以前称兄道弟的弟兄突然之间拔刀相向,本来紧闭的大门也在顷刻之间洞开。
城墙上,一个身着普通蜀汉战甲的男子,冲着城下大喊:“魏军弟兄们,快冲进来啊!”那是一口夹杂着蜀地腔调的天水冀县话。
“你们在干什么?”肖九大惊失色,闪身让开一把突然向他挥砍的战刀,那个向他挥刀的,正是跟他一个锅里吃饭的小子,小名阿木,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嘿嘿,”阿木向他笑了,露出森森白齿,就一把把匕首,眼中射出野兽般的光辉,望着肖九冷笑,却什么也不说,又是一刀砍下去。
“你!你,疯了吗?”肖九再度让开一刀,他无意中一瞥,看到更糟的事情,那些魏兵,不但已经进入关下,而且一部分,正顺着戍门往内冲。
“难道,难道说,你是魏国人?”肖九终于有些觉悟了,可是,这不可能啊,阿木家就住在江油城内,还跟肖九是邻居呢,他是看着这个小子长大的,怎么可能?
阿木冷笑:“去死吧,南蛮子!”说着就向肖九挥第三刀。
肖九终于还手了,低头出刀,刀出鞘时一阵寒光,就这样,一刀换一刀,阿木的刀刚刚从肖九发髻上掠下一串头发,而肖九的刀已经顺着阿木咽喉部位狠狠一抹。
血如泉涌,阿木不敢置信的大大瞪着眼,望着肖九,身体斜斜倒下。
肖九也没空为阿木到底是不是魏人伤神,现在,他面对的,是一波波潮水般袭来的穿着自己人衣服和敌人衣服的对手,他实在搞不清楚,到底谁是敌人。
每一刀,都有新的悲伤,每一刀都是命悬一线,肖九只知道,要去面谒马校尉,请校尉大人将印信交给他,此外是,看看李夫人,她还好么。
杀得一身血红,到处都是伤口,身体都有些麻痹了。终于,杀到关楼靠水的那处房间,那儿正是校尉所在。
只是那边,气氛有些不对,门上一滴血都没有,而门首,就站着两个壮汉,一身平民打扮。
“校尉大人,夫人,敌军冲进来了。”肖九大喊。
……
是肖九?李氏已经沉到谷底的心再度燃起希望,可是看到门口那两个壮汉,在顺着那两个壮汉中间空隙,她看到了一个满身是伤的肖九,脸上,一个巨大的刀口,血肉外翻,已经没有鲜血狂涌,显然,这个叫肖九的孩子,血已经快流干了,身后是四五双目赤红的魏兵追杀。
“马邈已经叛变!小九子,不要过来,快回江油报信去!不要管我!”李氏大哭。
肖九大吃一惊,他看到李氏,但两个壮汉一个很不客气的将李氏推进房内,一个亮出兵刃,冷笑着向肖九走来。
又是一个魏狗!肖九绝望,他抬眼正瞧见窗户,狠狠心跳了下去。命运对他真是不错,下面正好是个小草料垛,此外,还有三五十个正与魏人血站的弟兄就在附近。
“弟兄们,快冲啊!马邈已经叛变,我们快回江油报信。”肖九大声喊道。
目标明月渡口,蜀国江油戍最后的部队疯了似的死命往南冲,最外面的那些中了许多箭显然已经活不成的干脆就用身体挡剩下的箭,高喊着大汉万岁,气绝身亡。魏军也觉察到蜀人的意图,拼死抢夺明月渡口那些刚刚才运送过辎重补给的小船。蜀人越打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区区七八个,最后到达河滩。
可是要将这些小船推下水,划过对岸,已经来不及了。魏军一直死死咬住,就在这些蜀兵背后,几十步,这是弓弩射程之内。
蜀兵们绝望的望着奔流不止的涪水,而身后,魏兵们一把又一把的弩弓举起,直指那些伤痕累累的蜀兵们。
“不要射箭!”刚刚跑来的天水太守王颀大声喊道,“大帅有令,‘这些都是蜀汉忠义之士,若是放下武器,便免他们一死’。”
“投降吧!南蛮子!我们大帅给你们条活路,不要不识抬举!”王颀用着最蹩脚的成都蜀语结结巴巴对那些蜀汉士兵招降。
肖九惨淡一笑,望着身边仅存的几个弟兄问道:“你们降么?”
“谁不怕死?”一个小兵闭上眼,沮丧道,“我连女人都没睡过几回呢,我父亲死的早,就我一个孩子。”
说到这儿,有两个蜀兵已经把兵器放下了。
“我是不会降的,”肖九决然道,眼中满是仇恨的光芒,“我的大哥三哥死在汉中,四哥五哥七哥都死在陇西战场上,我们家与魏国势不两立,如果我降了。我死去的父亲和我那些战死的兄长,都不会原谅我。我一定要回去报信,就是游,我也要游回去,宁可让他们杀死!让这涪水吞没!”说罢,挣扎着冲向涪水,身体微倾,倒入水中,一点点挣扎着往南岸游。
他不是唯一的,那些蜀兵中还有三个迟疑片刻之后跟他一样选择,也是跳下涪水,拼死往南岸游。剩余的蜀兵丢下兵器被魏兵一个个按倒在地,其余的魏兵站在水边望着水中的蜀兵议论着,就是不射箭。
“射击!射死他们!”王颀急了,大叫道,“你们在干什么?放他们回去报信么?”
“将军,不是您……”一个小校质疑的望着王颀。
“笨蛋,投降的不杀,逃跑的一样杀!”
魏军这才开始向水中射击,那些刚刚缴获的蜀国连弩箭,毫不吝啬的扑向那四个妄想游过岸的蜀兵。
一团团浓浓的鲜血,顺着那些挣扎的身躯扩散蔓延,将涪水染红一片。那些凄凉美的红,在奔流不止的涪水面前,不过昙花一现,便又被冲淡。越来越多的箭,四个身体,终于都停止挣扎,在水中浮浮沉沉。
都死了,看来是这样。只是……
只是涪水流的很急,他们很快就飘到河谷中,那一段是很危险的地方,没法乘船去捞。
邓艾很生气直骂王颀不会办事,怎么搞的?他们在水里游怎么比的上船?带些人坐船到南岸截住就是了,弄到现在,还把尸身弄到水里,是想让人发现么?
“大帅您不用介意,”那个马邈身边的蹈鼓女子媚眼一抛,嬉笑道,“这往下几十里方圆,就只有江油城一座,沿途并没有什么渔村之类,蜀国人多山地峡谷,修城时爱建山城,不喜太靠近河流,这区区几具尸身,要发现也不太容易呢。”
这么一说,邓艾心中的不快方才收敛些。
下面的问题是关于那个女人的,李氏。
李氏死了,刚刚,就在马邈面前,伏剑自刎。鲜血洒满整个房间,那个给马邈喂柚子的女孩吓得痛哭失声,还是身为姐姐的蹈鼓女子怒骂,方才勉强收住泪水。
“她留下什么话么?”邓艾淡淡问。
“恨此生不是男儿,错嫁无情无义汉。”一个听见李氏遗言的小校恭声说道。
邓艾有些惋惜,这样忠烈的女子嫁给马邈实在是太可惜了。
“传令,找条草席棉被,将马夫人,不,李夫人先裹好,找个合适地方先埋起来,挖深点,不要让野狼刨开骚扰,等日后我军大胜凯旋,再另行安葬。”
可惜啊,她不是魏人。
燃烧之章 节六十九:变数
北方,江油戍陷落这天的早晨,临近午时,江油城内,小丫头粘粘糊糊的,这次粘的是刘武,傻子都知道现在她指望什么,可惜刘武对她没兴趣,找借口离开。
“侯爷有兴致跟在下散散步么?”诸葛月华兄长诸葛显笑嘻嘻邀请。
这让刘武有些错愕,他没指望过这种美事,豪门家的子弟,除了刘谌,谁愿意搭理他?
“怎么,侯爷不肯赏光?”诸葛显略有些疑惑。
“不不不,”刘武摇头道,“正和我意。”
就这样,一行人等全骑马出城。除了留在府中打发那个小丫头的霍俊,和几个刘谌府家奴。
江油城外,一行人漫无目的的飘荡,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天是蓝的水是绿的,万物枯荣,几只小小野兔在田里蹦弹,众人追逐而去,吓得野兔撒腿就跑,众人哄笑。
刘武就在诸葛显身边,他们聊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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