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戒嗔!你不要在中间和稀泥!”清霜道长大吼道:“之前你也一直在劝,可是魔锺帮哪次收敛了?慈悲为怀!你怜惜邪恶之人的生命是慈悲为怀,这些邪恶之人杀害别人时有没有想过慈悲为怀?”
“阿弥陀佛!”戒嗔大师依旧不着急:“冤冤相报何时了?一辈之怨而至万辈!你杀我报,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老秃驴!你少在这放狗屁!”厉血刀也狠狠的说:“老子今天脾气上来了,一定要跟你们做个了结!拼光了我们所有的人,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双方说着,又要动手,戒嗔大师手中禅杖一抖,左脚在地上踏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身体剧烈的晃动着。
“大家稍安勿躁!”戒嗔大师还是那么平和的说:“听老衲讲一个故事,如果老衲讲完了故事,你们还执意要动手,那么老衲便不再过问!”
“戒嗔,你少来这里耍嘴皮子!”清霜道长不满的说。
“你们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何不先歇歇,听我唠叨完一个故事,这用不了多长时间!”戒嗔大师并不还口,只是兀自坐在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掏出了一个小木鱼,并轻轻敲了一下:“阿弥陀佛,诸位坐下来听听吧!”
清霜道长眯着眼睛盯了戒嗔大师许久,他始终不明白这老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清霜道长看戒嗔大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便轻轻的坐了下来,对于所有兽念者来说,坐姿都是攻击姿态,因为从坐到扑是可以瞬间完成的。
但是清霜道长这么一坐,其他的人看了也都纷纷的坐下,清霜道长一回头,已经坐下一片了!清霜道长暗骂老和尚狡猾,居然诱使自己坐下!厉血刀见正派的人们都坐下了,也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小的们坐!咱们不能让正派看了笑话!听过故事的肚量我们还是有的!”
两侧的人们纷纷坐了下来,场上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空气中依然弥散着血腥的气味。戒嗔大师轻轻的敲着小木鱼,口中颂起了佛号:“常行于慈心,去除怨恨想,大悲感众生,悲惜化泪墙!
相传,百年前在西玠州有这么一户人家,一家四口人,稳重的父亲,温柔的母亲,风趣的哥哥和小小的他!那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中,一直长到了十六岁。他很喜欢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闲生活,在他的心中,能够一直和父母、哥哥这样生活下去,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可老天总是喜欢和弱小的人们开玩笑,有些玩笑微不足道,可有一些,却让人无法承受!百年前正是动荡的年代,大食的蛮夷就像今天一样疯狂的入侵着我们的领土,而盛唐也就像今天一样,如同软弱的,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无力!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会灭亡!这是放到哪里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大食的军队在西方肆虐,而东边的人们却还麻木无知,悠然自得的如同往常一样过着小日子。口角的人依旧口角,蛮横的人依旧蛮横,而江湖中所谓的正邪两派也依旧在积极的进行着窝里斗,生怕自己的一点地盘被别的门派抢了去。
每日嘈杂而平淡的生活继续着,在少年的眼中,战乱与和平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那么一切都和他无关!然而生活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成为单纯的旁观者,当大食的弯刀和战马指向西玠州,恐慌和离别也终于降临在了少年的头上。
那是个闷热而无光的夜晚,大食的悍兵口中呼喊着奇怪的号子冲进村子,他们肆意的烧杀抢掠,完全把人当成了玩具或是物件,在他们的眼中,盛唐人都是软弱无能的,都是不堪一击的!少年的父母和哥哥都被杀掉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的个子比大食的蛮夷们要高,大食的人们讨厌比自己高的人,所以整个镇上的高个子都被杀掉了。
十六岁的少年逃过了一劫,那一夜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那一夜分明没有月亮,却偏生闪耀着令人终身难忘的光!那是冲天的火光!大食的蛮夷们杀过了,抢过了,淫过了,就要烧光一切,连同死去的和活着的,连同反抗的和畏惧的。那熊熊的火焰似乎要把一切焚毁,焚毁盛唐的怯懦和大食的蛮横,焚毁野蛮的罪证和千年的文明。
大食的军队犹如风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们实行了惨无人道的焚城政策,大食的可汗深知他们只有十万人,如果费劲心力去占领每一座城池,那么他们注定打不过西二州!所以他们攻陷一座城池,就烧毁一座城池,他们走过的地方全是焦土,他们路过的地方终成尘埃!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打进望京,拿下皇城!
大食的部队继续向前推进着,留下了一座新近焚毁的荒城,没有血迹,没有粮草,只有满地的灰烬和断壁残垣,废墟中还冒着烟,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龟缩在废土的角落,双眼无神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他那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这些重创,那幸福的昨日还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可就是这一夜之间,一切都成为了往事,所有的美好都永远留在了昨天,他再也找不到那种简单的幸福,因为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哥哥和他们所能拥有的一切,都已经埋葬在了漆黑的废墟中。
少年的眼中已无泪水,因为泪水流了一夜,现在早已流干。清晨的风略带些凉意,太阳还没有升出起来。漆黑的夜虽然过去,可是距离太阳升起的黎明似乎还是那么遥远!太阳昨晚落下后,终究还会升起!可是他的亲人和他的一切在昨晚走了,却注定不会再回来!
逝去的一切仿佛捎带着拿走了少年全身的活力,此时得他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只是因为全身无力,而无法寻找东西,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少年睁睁眼,流不出泪水;少年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在这漫天衰草和漆黑的飞沫中,少年也仿佛死去了一般。
时间却并不因为人的悲痛或是喜悦而停止,朝阳终于跃上了地平线,第一缕温暖的阳关洒在了少年毫无生气的脸上,倒塌的城门外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那人光着头,头上有一排戒疤,就宛如是隔世的佛陀一般飘然走进了这个断砖片瓦的城池。
“都言盛唐万年兴!可知废土弃荒城?坐上国君空自诩,大食铁蹄鸣铮铮!”那如同天仙梵音般的诗句飘入了少年的耳中,分明已经流干了的泪水竟在那一刻喷涌而出,僧人走到少年的跟前站下,看着泪流满面的少年。
“大师,我们还有救吗?我们还剩下什么?”少年用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响的喉咙问道。
“佛曰:有生皆苦!”僧人微笑着,阳光打在他的背上:“但是我们还有未来,想亲眼看看未来吗?死去的就永远死去,可是活着,就可能看到灿烂的未来!”
少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充满了力气,他挣扎着站起来。僧人微笑看着少年,飘然转身离去,少年伸直了麻木的双腿,跌跌撞撞的跟着僧人走了。
一路上僧人并不多说什么,只是不时的颂两声佛号,少年跟着僧人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荒城,捡到了一个又一个幸存下来的生命,那些人:有的是小孩,有的是老人,有的曾经是富翁,有的曾经是乞丐,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在大食的弯刀扫过之后,一切都变成了零,幸存的人们其实并不比死去的人们好过,死者可以安息,可存者却连偷生都成了问题。
饥饿会带来猜忌和战争,一群人会因为一口食物而像野兽般撕抢。人的确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他失去一切的时候他想到死,可当他没死成之后却又不敢再死,就算活的已经不像人,而像一头一文不值的牲畜,可还是舍不得死,还是要卑贱的活下去。
僧人还是飘然的在前方走着,一群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活着的理由的行尸走肉在后面跟从……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赎
少年跟着僧人一路走,每日重复着行走和争抢为数不多的食物,直到有一日,他们遇见了一伙强盗。那伙强盗兵强马壮,看起来生活的很好,他们拦住了这群一无所有的人,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抢的,于是强盗首领发话说,如果谁想每天吃饱穿暖,就加入他们的强盗团伙。少年经不住吃饱穿暖的诱惑,离开了僧人,跟从了强盗,僧人不语,带着一群不肯加入强盗的人走了。
少年加入了强盗团伙,立刻就得到了皮衣和酒肉,多日未吃饱的少年仿佛一只饥饿的小兽,抓起地上的食物猛吃起来,那是一种最低姿态的祈求,是一个人在被剥夺了一切之后仅剩的求生本能,可是少年没吃几口,就被强盗头子一脚踹开:长期饥饿的人不可以暴饮暴食,因为胃肠会受不了!
但是少年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只想吃饱,那哀号着,挣扎着爬向食物,却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拦住,最后他被强盗们带回了营寨,开始了他的强盗生涯。强盗的生活不同于行脚僧,僧人的生活是苦修,有一顿吃一顿,没一顿饿一顿,而强盗的生活全部都得靠自己,抢得到便吃饱,抢不到便饿死。
少年跟从着强盗,跑马在广袤的西玠州,他们什么都抢,抢富豪,强贫民,抢商队,甚至抢盛唐军,他们唯一不敢抢的就是大食的军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食的军队很强大,是不可被碰触的!
起初少年不敢去抢,不敢杀人,可是头领说了,没有功劳就没饭吃,不敢动手就要挨饿!少年固执着不肯动手,因为屈服在强盗的淫威下的都是同一个种群的人,都是盛唐的子民!可是不抢,就没有食物,连续四天的饥饿终于让少年提起了屠刀,他永远忘不了死在他刀下的那张脸,那是带着嘲讽,带着辛酸,带着无奈,带着不解,他知道这些人永远死不瞑目,他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大食的弯刀下得以逃生,却最终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挥起了屠刀,就得到了食物,少年的心渐渐的麻木了。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活在这样的世道,多活一天就是更大的折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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